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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们串通有什么证据?”
“先是那丈夫,”精明的局长跟揭惯创口的外科医生一样镇静,“那张坏蛋的扁面孔就
摆明着一副敲诈的嘴脸。其次,你不是有一封那女人写给你提到孩子的信,你看得很重的
吗?”
“是啊,我看得很重,老带在身上的,”男爵一边回答,一边望袋里掏那个永不离身的
小皮夹。
“不用掏了,”局长的口气仿佛在庭上控诉一般,“你的信在这儿。我要知道的事,现
在全知道了。玛奈弗太太一定晓得皮夹里藏的东西。”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就是那小女人串通的证据。”
“怎么呢?”男爵还不肯相信。
“我们来的时候,男爵,混账的玛奈弗先进来,在那个家具上拿到这封信,”局长指着
小柜子说,“一定是他女人预先放好的。放的地方明明是夫妻俩事先约定的,只要她能在你
睡熟的当口偷到那封信;因为那女人的信,加上你给她的信,在提起公诉的时候是最重要的
证件。”
局长拿出那天兰娜送到部里的信,给男爵看。
“这是案卷的一部分,请你还我,先生。”局长说。“那么先生,”于洛的脸完全变了
样,“这简直是有计划的卖淫。我现在确实知道她有三个姘夫了!”
“看上去就是这种货!嗨,她们不是都站在街上的。等到她们有了自备车马,在沙龙里
或是自己家里干这一行的时候,就不是论法郎论生丁的了。你刚才提到的爱丝苔小姐,服毒
自杀了的,吞掉几百万呢!……你要是相信我,男爵,你一定会勒马收缰。这最后一局教你
破费得够了。那混蛋丈夫有法律撑腰……没有我,那小女人还会把你钓回去呢。”
“谢谢你,先生,”男爵说着,还在勉强保持他的尊严。
“先生,戏文完啦,咱们要关门了。请你把钥匙还给区长吧。”
于洛回到家中,失魂落魄,差不多要倒下来,一些可怕的念头把他搅昏了。他唤醒了他
的高尚、圣洁、纯粹的妻子,把三年的历史统统倒在她心里,嚎啕大哭,象一个给人家夺去
了玩具的孩子。这个老少年的忏悔,这篇辛酸而丑恶的史诗,阿黛莉娜听了又是感动,又是
欢喜,她感谢上天给他这下子最后的打击,以为从此丈夫可以在家里收心了。
“李斯贝特看得不错,她早已对我们说过了,”于洛太太声音很温和,没有加上不必要
的埋怨。
“是的!唉!那天我就该听她的话,不该再逼可怜的奥棠丝回家去顾全那个……噢!亲
爱的阿黛莉娜,咱们得把文赛斯拉救出来,他已经跌入泥坑,越陷越深啦!”
“可怜的朋友,小家碧玉对你也不比女戏子合适,”阿黛莉娜笑了笑说。
男爵夫人看到她的埃克托形容大变的样子吓坏了。当他受难,伤心,被痛苦压倒的时
候,她只有仁爱、慈悲,恨不得把自己的血都拿出来,使埃克托快活。
“跟我们在一块儿吧,亲爱的埃克托。你告诉我,那些女人用什么方法把你笼络到这样
的?我可以努力的学……干吗你不训练我来迎合你的心意呢?难道我不够聪明吗?人家觉得
我还相当的美,还有被追求的资格。”
许多已婚的女子,贤妻良母的女子,在此都可能发问:为什么那些男人,对玛奈弗太太
一流的女人会那样慷慨,那样勇敢,那样哀怜,却不愿把自己的妻子,尤其象于洛太太这样
的妻子,当做他们痴情的对象?这是人性的最大的神秘。爱情是理性的放纵,是伟大心灵的
享受,阳性的,严肃的享受;肉欲是街头巷尾出卖的,庸俗猥琐的享受:两者是同一事实的
两面。能同时满足两种天性的两种口味的女子,和一个民族的大军人、大作家、大艺术家、
大发明家,同样难得。优秀人士如于洛,伧夫俗物如克勒韦尔,对于理想与淫乐,同样感到
需要;他们都在访求这个神秘的两性混合物,访求这个稀世之珍;而它往往是一部上下两册
合成的作品。这种追求是社会造成的一种堕落。当然,我们应当认为婚姻是一桩艰苦的事
业,它就是人生,包括人生的劳作与牺牲,但这些牺牲是要双方分担的。荒淫无度的人,那
些觅宝的探险家,虽不象社会上别的作奸犯科的人受到重罚,他们的罪过却是相等的。这番
议论并非说教的闲文,而是为许多无人了解的灾祸作注解。再说,本书的故事,它自身就有
多方面的教训。
男爵马上赶到亲王维桑布尔元帅家,他最后一条出路就是元帅这个靠山了。
三十五年来受着这位老英雄的知遇,他可以随时晋见,亲王起床的时节,他就能直入寝
室。
“哎!你好,亲爱的埃克托,”那位宅心仁厚的名将招呼他,“你怎么啦?担着心事的
样子。国会不是休会了吗?啊!又打过了一仗!我现在提到这个,好象从前提到咱们的会战
一样。对啦,报纸也把国会的开会叫做大开论战的。”
“不错,元帅,我们碰到很多麻烦,这是时代的苦闷。有什么办法!世界就是这个样。
每个时代有它的难处。一八四一年最大的不幸,是王上跟大臣都不能放手做事,象当年皇帝
一样。”
元帅对于洛扫了一眼,鹰隼一般的目光所表现的那种傲气,那种清楚的头脑,那种深刻
犀利,显得他虽然上了年纪,伟大的心灵依旧保持着它的坚毅与刚强。
“你有什么事求我吗?”他带着轻松的神气。
“我逼不得已,要求您特别开恩。把我的一位副科长升做科长,还要给他一个四等勋
章……”
“他叫什么?”元帅闪电似的目光把男爵瞪了一眼。
“玛奈弗!”
“他有位漂亮太太可不是?你女儿结婚的时候我看见过……要是罗杰……可是罗杰不
在……埃克托,我的孩子,这是为了你寻欢作乐。怎么!你还乐此不疲!啊!你真是替帝国
禁卫军挣面子!这就叫做当过军需,存货充足!……不谈这件事好不好,我的孩子,这种风
流事不便当公事办。”
“唉,元帅。这是一桩倒霉事儿,闹成风化案子了,您总不愿意我给抓进警察局吧?”
“哟!该死!”元帅叫了一声,皱起眉头,“你说罢。”
“我好比一个狐狸跌入了陷阱……您一向对我多么好,求您救我一救,别让我丢这个
脸。”
于洛便把他的倒霉事儿尽可能用最风趣的,满不在乎的态度说了一遍。末了他说:
“亲王,您愿意让您的好朋友,我的哥哥,气死吗?您能眼见手下一个署长,一个参议
官,受这个耻辱吗?玛奈弗是个下流东西,咱们两三年内就要他退休。”
“两三年,你说得那么轻松!好朋友!……”元帅回答。
“可是,亲王,帝国禁卫军是不朽的啊。”
“第一批晋级的元帅眼前只剩我一个了。埃克托,听我说。你不知道我对你多关切:你
等着瞧罢!等到我离开陆军部的时候,咱们一同离开。唉,你不是议员,朋友!许多人都在
谋你的位置;没有我,你早已下台了。是的,我费了多少口舌才把你保住……好吧,我答应
你两桩要求;在你这个年纪,这个地位,再去坐在被告席上,我是受不了的。可是你太不爱
惜名誉了。倘使这次的任命教人家起哄,我们一定是众矢之的。我,我才不理呢;可是你
呀,你脚底下又多了一根刺。议院下次开会的时候,你可站不住了。五六个有势力的人都在
钻谋你的缺份,你能够保住,全靠我推论的巧妙。我说,你一朝退休,出了缺,一个人固然
是乐意了,却得罪了其余五个;还不如让你摇摇晃晃的再拖两三年,我们在议会里倒可以挣
到六票之多。大家在内阁会议上听得笑了,认为老禁卫军的老头儿,——象人家所说的——
应付议会的战术也相当高明了……这些我都明明白白告诉了你。并且你头发也花了……居然
还能闹出这种乱子来真是了不起!科坦少尉养情妇的时代,在我是已经恍如隔世了!”①
①维桑布尔亲王未受封时原姓科坦,行伍出身时的官阶是少尉,故自称科坦少尉。
元帅说罢,打铃叫人。
“那份笔录非毁掉不可!”他又补上一句。
“爵爷,您对我象对儿子一样!我本来不敢向您开口。”
元帅一看见他的副官弥图弗莱进来,便说:“我总希望罗杰在这里,我要找他回来。—
—啊,弥图弗莱,没有你的事了。——至于你,老伙计,去教人把委任状办起来,我签字就
是了。可是这该死的坏蛋,作恶的果实休想保持长久。我要叫人监视他,稍有差池,马上把
他当众开刀。现在你没事了,亲爱的埃克托,你自己检点检点吧。别惹你的朋友生厌。委任
状上午就送回给你。四等勋章我提名就是……你今年几岁啦?”
“七十岁差三个月。”
“好家伙!”元帅笑着说,“凭你这种精神倒应该晋级呢;可这些都由于义气的作用。
拿破仑手下几位硕果仅存的宿将之间,就有这等同袍的义气,他们仿佛老是在战地上扎营野
宿,需要彼此相助,对付所有的人,抵抗所有的人。
“再讨一次这样的情,我就完啦,”于洛穿过院子的时候想。
这位倒霉官儿,又去看德·纽沁根男爵。他本来只欠一笔极小的小数目了,这次又向他
借了四万法郎,拿两年薪水作抵;但纽沁根要求,倘使于洛中途退休,就得把养老金来抵
充,直到本利清偿为止。这笔新的交易,象上次一样由沃维奈出面。他又另外向沃维奈签了
一万二千法郎的借票。下一天那份该死的笔录、丈夫的状子、信件,全部给销毁了。在大家
筹备国庆的忙乱期间,玛奈弗大爷敲诈得来的升级,居然无人注意,报纸上也只字未提。
贝姨
十二
李斯贝特,表面上跟玛奈弗太太闹翻了,搬到于洛元帅家。在上面那些事情以后十天,
老姑娘跟老将军的婚约由教堂公布了。为了说服老人,阿黛莉娜把埃克托不堪收拾的经济情
形告诉了他,还求他绝对不要跟男爵提,因为,她说,男爵近来愁眉苦脸,心绪恶劣,丧气
到了极点……
“唉,他也到了年纪了!”她又补上一句。
因此李斯贝特是胜利了!她马上要达到她野心的目的,完成她的计划,出尽她的怨气。
一想到多少年来瞧她不起的家庭,要由她来高高在上的加以控制,她快乐极了。她决定要做
她的保护人的保护人,养活这些倾家荡产的亲族,成为他们的救命星君。她照着镜子对自己
行礼,叫自己“伯爵夫人”或“元帅夫人”!阿黛莉娜和奥棠丝要在艰难困苦中度她们的余
年,至于她贝姨,将要出入宫廷,在社会上领袖群伦。
不料出了一件惊人的大事,把蹲在社会的峰尖上扬扬自得的老处女,一个筋斗摔了下来。
就在颁布第一道婚约公告的当天,男爵得到了非洲的信息。又是一个阿尔萨斯人上门,
问明确是于洛男爵本人之后,交出一封信,留下住址走了。男爵只念了开头几行,就好似给
雷劈了一样:
侄婿青及:照我的计算,你收到此信应当在八月七日前后。假定我们所要求的援助
要你花三天功夫,再加路上的半个月,我们就要到九月初一了。
如果事情能在这个限期内办妥,你忠心的若安·斐歇尔的名誉、生命,还可以得救。
这个要求,是你派来做我帮手的职员提出的。大势所趋,我不是上重罪法庭,就是受军
法审判。你知道若安·斐歇尔是永远不上任何法庭的,他会向上帝的法庭自首。
我觉得你那个职员是个坏蛋,可能拖累你;但他象骗子一样聪明。他说你应当说服人
家,派一个视察,一个特别委员,到这儿来调查弊端,追究罪犯,加以惩处。但我们和法院
之间,有谁先来缓冲一下呢?
如果你的委员能够带着你的全权命令于九月初一赶到,如果你能够汇二十万法郎来补足
我们的存底,我们现在说是存在远地方的,那么在会计方面我们可以被认为毫无弊病。
你可以把阿尔及利亚任何一家银号的汇票写我的抬头,托来人带回。他是可靠的,是我
的一个亲戚,决不会想知道他带的是什么东西。我已经安排好他的回程。倘使你毫无办法,
那么为了一个替我们的阿黛莉娜造福的人,我是死而无怨的。
爱情的悲苦与欢乐,结束他风流生活的横祸,使于洛男爵忘记了可怜的若安·斐歇尔,
虽然眼前这个紧急的危险,早已在第一封信中报告得明明白白。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