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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慧被她的一脸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可是,取一个什么名字好呢?”
“一切全凭少夫人作主。”她柔顺应道。
裴子慧深吟片刻,方才道:“叫蝶舞可好?”
古有云,蝴蝶即“福迭”,把伺候的丫头取这样的名,也有着讨喜的好兆头。
“蝶……舞……”喃念着优美的字,小丫头感觉很不真实。但还是异常欢喜地跪地扣谢,“谢少夫人赐名。”接着她又诚实说道:“少夫人,奴婢进府之时,杜管家说将我们安排到厨房做灶婢,那么您……”
“对,我是想把你留在身边……”
“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在少夫人身边侍候。”裴子慧话没说完,蝶舞已经在那边兴奋地磕头谢恩了。
可见,这小丫头有多机灵。
裴子慧却没有那么乐观,她肃声道:“把你留在我身边是我自己的意思,还没有请示夫人同意。再者,你初次入府做丫鬟,该学的该懂得,还要一一向妙玉她们学习,我想到我身边可不比在厨房轻松,若做得不好,还是会把你遣回厨房,知道吗?”
闻言,蝶舞惶恐地磕头求道:“求少夫人别赶奴婢走,奴婢会努力干活,不会偷懒,不会给少夫人添麻烦。”
瞧她急得眼眶泛红,裴子慧的语气转为温柔,安抚道:“只要做得好,自然不会有人赶你走。”
“只要能留在少夫人身边,便是对奴婢天大的恩赐,所以请少夫人放心,奴婢会努力当个好丫鬟,伺候好少夫人。”她低垂眼眸,满眼感激,又满脸惶恐。
接下来绿竹和晚秋带着蝶舞去换衣服,裴子慧则回了自己的卧房,亲自服侍着顾青城午睡起来更衣。
而后则带着蝶舞去了荷花斋见婆婆胡氏。
两人经过蜿蜒长廊、迭迭月洞后,又走过玉栏曲桥,才在池心中间有雅致亭阁的荷花斋前停了脚。
廊下两个和蝶舞一般大小的两个小丫头正在谈笑着什么。一见裴子慧来了,立马迎上去请安。
“母亲可午睡起来了?”裴子慧笑着问道。
“夫人已经起了。”其中一个小丫头爽快答道:“表小姐和三小姐也刚刚进去了呢!”
表小姐和三小姐?
表小姐自然就是聂薇凉,三小姐是胡氏嫡出女儿顾兰黛。
其实裴子慧之所以会选择晌午过后这个时间来,就是不想碰到这两个似乎对她存着些许敌意的小姑,说巧不巧,偏偏碰到了。正在她琢磨着要不要过一会儿再来时,却听门口喊道:“表嫂,怎么刚来就要走?”
抬头一望。正是聂薇凉。
聂薇凉今天身穿一套粉衫黄裙,也不知道是什么衣料,虽然是在落了雪的冬天,看上去竟然如夏天一般轻盈。
裴子慧微微转身,莞尔一笑,“表妹也在呀!”
“是呀!莫不是因为我在这儿,表嫂就不想进来了吗?”聂薇凉翻了翻眼睛,一副很不屑的神情。
其实聂薇凉虽称不上大美女,但足可以用娇美俊俏来形容了。特别是那双骨碌碌的灵动大眼。看上去很是光亮有神。只可惜本来很是漂亮的眼睛,她却总是不正着眼睛看人,而是不停地翻来翻去。
这会儿她又站在台阶上翻了起来。
裴子慧无奈地笑了笑。迈进两步。笑道:“我是怕母亲午睡还没起来,所以想着等一会儿再来。既然表妹已在这里,那咱们就一同进去吧!”
聂薇凉没说话,也没有闪身让裴子慧先走的意思,而是一转身,与她并肩前行。
裴子慧一笑了之。
进了门。胡氏正端坐在临窗大坑上,顾兰黛则坐在一边的小杌子上和她说着什么。
尤妈妈先笑着迎了过来行礼,“少夫人好,表小姐好!”
聂薇凉没说话,直接奔胡氏过去笑呵呵地叫了声:“舅母。”
裴子慧把尤妈妈拉了起来。也过去行礼,叫了声:“母亲。”
“你们都来了。坐吧!”胡氏似乎是午睡刚醒的样子,精神头不是很足。
这个时候顾兰黛则心不甘情不愿地起了身,叫了声:“大嫂,表姐。”
裴子慧瞄过顾兰黛脸上的不悦,也不知道她是见到自己不高兴,还是见到聂薇凉不高兴,或者见到两个人都不高兴。
胡氏抛开那姐妹二人,只问裴子慧,“早晨不是请过安了,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有事?”
“回母亲,有事。”裴子慧直接回答,随手又指了指在她身后局促不安的蝶舞,道:“母亲,今天杜管家买了几个灶婢,但是这丫头在园子里饿晕了,我就把她带到我那里找大夫给她诊了诊。现在已经无事了,不过儿媳看着这丫头倒挺顺眼的,所以请求母亲将她放在我的院子里当差。还请母亲同意。”
胡氏抚了抚额边的发丝,不太在意地瞟了蝶舞一眼,道:“就是一个小丫头,你想要领去了就是。”
“谢母亲。”
蝶舞赶紧行礼,“谢夫人。”
事情办完,裴子慧正想起身离开,却听聂薇凉嘲讽一笑,“饿晕在院子里了?这是多少天没吃饭了,居然能饿晕。”说着她看向裴子慧,轻笑,‘表嫂,我是该赞你有同情心呢?还是该说你和这丫头同样身为穷人家的孩子,也算是心心相惜呢!”
裴子慧不怒反笑,淡淡道:“表妹如何说都好。”
没想到裴子慧会是这样不咸不淡的一个反应。聂薇凉就有些错愕,翻了翻眼睛又道:“那我只好理解成你们同为穷人,知道挨饿的滋味,所以才伸出援手。不过表嫂命好,攀上了表哥这么一个高枝,否则……”
“我说了表妹怎么样理解都好,而且你的想法也无需告诉我。”裴子慧依旧面带微笑,紧接着没容聂薇凉再说话,就直接向胡氏行礼,而后退了出来。
第206节:守候
聂薇凉眼见裴子慧对于自己对她的冷嘲热讽并不为之所动,只觉得自己的话就像那投入湖里的石子一般,费了很大的力气;可得到的回应;除了那似有若无的“咚”的一声之后,便无声无息地沉入了湖底,不但没有激起多大的涟漪,反而还迅速的消失。
面对这一切,聂薇凉只觉得自己胸口赌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除了自己拍着胸口顺一顺气,就只能呆呆地望着裴子慧的背影暗暗咬住了下唇。
而此时已经走出了荷花斋的裴子慧,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
“少夫人,都怪奴婢……”蝶舞在裴子慧身后涨红着一张小脸,忙不迭的自责。
裴子慧张嘴刚要说话,却见顾青城穿着一身朝服,从对面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凝重。
难不成这是要进宫?
“城哥哥,怎么了?你这是要去哪?”她迎上去追问,“你不是说今儿不出来了,要在书房研习兵书吗?”
“皇上突然急召入宫。”顾青城简单的回答。
裴子慧一愣,忙问:“不是还没到日子,皇上不是说大婚让你休息几天的,何况明天我们还要归宁……”
“可能是宫里那边出了什么急紧的事。”顾青城握了握他的手,嘱咐道:“晚上不用等我吃饭,若是再晚了你就先睡。这个时间召进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去前厅与父亲会合,然后一起进宫去。”
不待裴子慧再说什么,他已经火急火燎的奔了出去。
裴子慧望着他的背影怔了好一会儿,这才带着蝶舞回了暖秀阁。
打发了蝶舞去和妙玉学东西,自己则坐在房间绣花。
冬天的时候,天总是很早就暗了下来。
夕阳衔山之时,她出去望了几次。又叫人到正门去打听,都说老爷和大少爷还没有回来。她只好转到厨房交代厨娘,帮老爷和大少爷各炖一盅红蓼鸡汤当夜宵。
待红蓼鸡汤炖好后,她先是差绿竹送一份去老爷那里,并且让老爷那边的人放在文火上热着。而给顾青城准备的这一份也是热了又热好几次之后。但他还是没有回来。
深夜,万籁俱寂。雪,犹如鹅毛一般落了下来。
裴子慧坐在桌前,看着几盏豆大的灯烛随夜风晃曳不定。
院子里的一众奴仆都睡下了,甚至坚持要陪她一起等大少爷回来的晚秋也歪在桌边打起了磕睡。
在大户人家,主人睡觉。外面都是有丫头守夜的。但是裴子慧目前似乎还不习惯这些,反而觉得自己睡觉时外面有一个人守着,倒有些睡不踏实的感觉。
见晚秋歪在桌上困得两片眼皮直打架。裴子慧就拍了拍她的肩,“晚秋,回你的屋子去睡吧,大少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他就好。”
晚秋睁开眼睛拼命摇了摇头,强打精神坐了起来。
可是没坐直几分钟,困意再次来袭,人又挺不住了。
裴子慧笑了笑,催促她,“回去睡吧!”
也许是太困了,也许是裴子慧这笑太温柔太宽容。晚秋最终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裴子慧一次次将灯芯拨亮之后,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推窗而望,天地在一夜之间覆上一层雪白,入眼皆是一片白茫茫,透着股凛冷的清新之气。
终于,顾青城在她焦灼的盼望中回来了。
冒着风雪,一路从皇宫归来,摘掉斗篷时,裴子慧发现他人已经冻得微微有些发僵,鼻尖和嘴唇都有些青紫,俊颜也是煞白得没有什么血色。
裴子慧心疼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怎么冻成这样?是骑马回来的?还是坐轿?”
“就一顶轿子,给父亲坐了,我骑马。”他一边回话,一边被她拉着往燃着的炭火旁边走去。
紧接着就有一碗热乎乎的红蓼鸡汤送进手中,而且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亲自送进手中的,顾青城觉得心中的暖胜过手中的鸡汤和身旁的炭火。
他微微一笑,捧着鸡汤小口地喝了起来。
趁他喝鸡汤的时候,裴子慧又提来了一壶热水。将热水倒进木盆里,冷热温度调好,蹲下身替他脱去靴袜、撩高裤管,让那双大脚泡进热水里,接着施以巧劲在脚心、脚趾、小腿的穴位处按压。
顾青城垂眸看着她半蹲在自己脚边,微微有些惊讶。在这之前她可从不会为他做这样的事情的,虽然那个时候他是县令,她是农家女,虽然地位悬殊,但是她仍高傲得像一只孔雀。
而如今他是将军,她是将军夫人。地位升高了,反而没有了从前的高傲,这倒是让顾青城觉得不大适应了。他缩了缩脚,笑道:“慧儿,这些事儿让下人做就好,不用劳烦你。”
她仰头笑了笑,“我喜欢做。”
无意间的仰眸一笑,竟让顾青城有些看得痴了。
他一脸满足地说道:“都说人生四大幸事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在我看来,人生之幸事莫过于娶一个好妻子,天冷有鸡汤暖胃,身累也柔手按摩,真是身心皆暖哪!”
裴子慧抬头打趣他,“城哥哥,娶到我你赚了吧?”
“赚了,赚了!”他笑着,又忍不住问:“这穴道按压的功夫是谁教你的?”
她的动作娴熟,力道适中,落穴准确,迅即减轻他积累的疲惫。
她动作一顿,才定神道:“早就会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哟!”顾青城撇他,“难道我的慧儿这叫深藏不露。”
“没错!高手在民间。”
顾青城大笑,“看来我娶个民女真是赚到了。”
“那是。”裴子慧有些得意地仰了仰头。
是啊!他果真娶了一个“宝贝”。从前她总是一点点的给自己惊喜,如今二人已经成亲,却仍然能发现更大的惊喜。
思绪起伏之际,裴子慧结束按压,移开木盆、取出干净的棉布替他擦干脚。
她一心一意为他擦脚,看着她轻柔呵护的动作,顾青城竟莫名感到别扭,他真的不需要她这样亲力亲为的照顾,“慧儿,这样就够了。以后这些事让下人们做,还有我回来晚你就先睡,别等我。”
“把脚上的水气擦干,受了寒气可不好。”她坚持用棉布压干水分,才端起木盆起身。“城哥哥,我再去取水,给你洗漱,然后好休息。”
顾青城颔首,眸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离去的身影上。
洗漱完,裴子慧又出去倒水。看着她不停转身忙来忙去,顾青城觉得很过意不去,忙招了招手,唤道:“慧儿,别忙了,赶紧过来睡吧!”
“就来!”
她终于忙完时,二人卸了衣服,相拥着靠在床头休息。
裴子慧能感觉到顾青城身上传来的疲累,关切问道:“城哥哥,是不是朝中有什么大事?莫不是南蛮那边又不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