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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沉默笼罩在两人之间,好似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不再转动。
“你要出山?”赫连重瞥了眼方才倒地的士兵,沉声问道。
“没有。”京阳毫不犹豫的否认,顺着赫连重的视线望见受鱼秧之灾的夏兵,心下一转就知道了他的猜忌,“我想逃也不会笨到挟持一个小喽罗,把刀架在赫连重脖子上出山的可能性还大些。”
听京阳提及自己的名字令赫连重心中一阵骚动,确定京阳并非有意出逃,赫连重便放下戒心,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
“你来得正好,刚才那位兄弟太不合作,我和他那样走路实在辛苦。你不一样,不用我拿刀抵着你,”京阳随意将身上的尘土拍了拍,上前拦住赫连重的肩头大模大样向他下令:“走!”
“上哪?”
“去会会你们的赫连大将军。”
赫连重猛然顿住身形,“找他干什么?”
“怎么?还以为我想逃跑?我连你都打不过,何况是他,”京阳停下脚步,看向赫连重,“我让他派个大夫,小达烧得厉害,怕熬不过今晚。”
“病了?怎会?”赫连重轻声呢喃,记忆里小达是个永远精力充沛的男孩,可以为小事就与他争得面红耳赤的活力小子。
怎么会?京阳恨恨地望向山里巡视的夏兵,冰冷的杀意正在撕咬他的心志……
发现京阳的异样,赫连重微微推他,“我去找医生,你先回屋,小达一人在家里不安全。”
京阳有些狐疑地目光对上他坚定地眼睛,仿佛在说,如今我们已是对立,还能再相信你吗?
很多事发生了便不能再回到过去,赫连重发令进山时就明白,那欢颜畅谈的夜晚只能是一个回忆中不舍擦去的痕迹,只是面对时仍不免心痛。
没等赫连重回话,京阳矮身提刀,反向而驰:“我在家里等你们。”
赫连重一时愣在原地,夜还是原来的夜,只是缺了夏日璀璨的繁星,风中仍蕴有淡淡酒气,或许一切还未改变……
京阳住的屋子,还与他离开那时一样,残破不堪的门板被秋风吹打得吱吱作响,勉强抵挡夜的寒意。赫连重深夜在房间看到阿眉很是惊讶,以为他们成了亲,京阳却说,小达的病来得猛,家里有个女人照顾比较放心。屋里有些酒味,显是京阳回屋后又耐不住喝了点酒,桌上摆着大瓷碗以及几个乱倒在地的酒瓶。
“吃了药,很快会好,”找人送走大夫与阿眉,赫连重回屋见京阳仍撩着床帐站在床边看着昏昏沉沉的小达面露忧愁,出声安慰。
“嗯。”
赫连重知道京阳现下心烦不愿多言,又见他神色疲惫便说:“你也休息一下,这里我会看着。”
京阳摇头,背着光的脸瞧不出表情,只是靠在床柱上的右臂在灯火下殷殷泛红。
赫连重惊了下,“你受伤了?”
“没什么……”京阳一动不动斜靠着,眼下是小达失了血色的脸以及更多赫连重读不明白的心绪。
“你干什么?”顿感颈项一凉,京阳诧异地瞪视眼前解他领口的男人。衣服慢慢被退下,右臂伤口本被草草包扎过,由于方才屋外搏斗,伤口明显又开裂,白布已不能堵住渗出的血,令赫连重更惊异是,京阳除了今天的新伤,大大小小的旧痕几乎布满整个身体。
赫连重面上不动声色,解下绷带,看伤口有些红肿,不禁蹙眉,“没什么,随便看看。只是有人不愿配合,我只好自己动手。”心下暗想是否让大夫再来看看,又担心一晚叫大夫走两趟,难免遭人疑窦。
京阳看出赫连重为难,对他摆手:“没事,拿酒浇浇就行。”转身举起酒瓶对伤口一撒,京阳狠狠咬住牙,忍住疼痛没吭声,仅仅把眉头挑了下。
重新包了伤口,赫连重不再客气,用力将京阳摁在床上,扔了条棉被在他身旁:“睡觉!”
昏黄的壁上映出赫连重端坐在桌旁的影子,灯光恍惚将它无限扩大形成巨大的阴影罩住整个京阳熟睡的屋子。
桌上是京阳喝过的酒碗,赫连重径自将它斟满,浮动的酒波中透射出点点晶亮,好似京阳闪耀的黑眸。赫连重将酒碗托起慢慢旋转,眯起眼衬着灯光细细审视碗上每条白瓷青纹,缺口旁留有一个淡淡的唇印。
把酒碗凑到嘴边,赫连重的唇轻轻覆住那个唇印,酒液顺着喉头留下,唇齿间混着酒香以及一种不知名却令心悸动的味道…………
第六章
先机,不是在人准备得万无一失时行动,好似用指南针辨别方向的猎人,在满是岔道的丛林追踪狂野奔跑的猎物,那样永远不会有捕获它的机会。先机,也不是留在原地等待,与其死守,不如将自己抛出作为一颗问路石,早些看高、早些看远。
“赫连大将军,汉阳河那边以将稻草备齐,牲口也将在两日后运到。”营帐内,一个刚从汉阳河那边赶至的汉子如实汇报着情况。
昨夜刮了一晚的风略微减缓,账外的白亮透过帆布将背手而立男子的身影投射在汉子身上,黑影在眼前晃了晃,赫连重略表满意地点了下头,“叫齐卡洛盯紧,炊烟不能断,以免凉军生疑。”
遣退来人后,赫连重又找来布拉衣询问昨日夏军进山之事。布拉伊起先还有些支吾其词,见赫连重满脸郑重,眼神冷冽,知他定是听到了些风声,再不敢隐瞒,据实以报。
赫连重听闻时而蹙眉时而抿嘴,终于耐不住升起的内火,喝道:“从今日起,除早练外,全都给我颂咏军纪!”
一夜大风刮落无数秋叶后终还是止了。
京阳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身边昏睡了一晚的小达也已经睁开酸疼的眼,一来无力一来生怕惊醒京阳,小达愣是呆睡着不敢动弹。窗外传来轰轰高喊振得耳膜有些生疼,绕是浑身乏力也很难再有睡意。
“阿爸,外面的人在叫什么?是准备来杀我们吗?”见京阳已经睁眼,没再睡下去的意思,小达有些困难得侧了侧身问。
侧耳细听,竟是夏兵们在朗声诵读“不得逋不从征,不得不具弓箭,不得不遂部伍,不得慢乏兵事……”。
“那是夏军整顿军纪。”京阳翻身坐起,先探了探小达的额头,烧是退了,看来昨夜夏国大夫的药很是有效。
“我们会死吗?”小达拉扯京阳的衣袖,双眼微红。
“夏军主帅只是软禁我们,阻止山里的人出山向凉军报信。”南阳山这边本是群山环抱形成天然屏障,京阳思索着夏军定是想借这山遮掩百里外凉军视线,趁其不备绕道凉军后方打他个出其不意。但夏军人数众多,大军移至南阳山,汉阳河处空虚很易被对岸凉军察觉敌情有异,继而有所防范。凉军现下主帅曹禺又是心思缜密之人,怕很快就会有行动。
“吃饭了!” 正沉思这当儿,伴着生硬的汉语木门被砸得阵阵擂响。
打开门,地上摆着桶稀饭,晃荡稀薄的饭上漂浮几根发黄的菜叶。
“阿爸,他们竟还烧饭给我们吃?”小达捧着饭碗呼呼狼吞,口齿不清地问京阳,“不会是……想毒死我们?”满脸恐慌。
京阳不禁好笑:“那你还吃那么快?”心中不免又有些内疚,自己一觉竟睡到晌午,两人都已经一天没进食。
“毒死总比饿死好,”小孩子吃过东西就来了精神,眼珠咕咕一转,又发问,“我和阿爸两人就用一脸盆大的锅煮饭。他们人那么多,那得用多大的锅煮,用多少柴,冒多少烟他们才有的吃?”
“当然是很大很多,多到很远就能看见……”
草地已不似夏日那般青绿,星星点点扎着焦黄,走动的人多了,扬起的灰尘浮在草尖上,铁蹄而过更是纷纷飘扬起来,凝成隐约朦胧的尘雾,很多事便是隐藏在这迷蒙里,欲要探知却不知身在何处。
倘若没有料错,赫连重定是借炊烟迷惑对岸凉军,只要炊烟不断,隔着汹涌的汉阳河凉军难以发现北岸夏军的异动。南阳山群山环绕,高且环抱村落,只要稍加注意,炊烟难被发现,很是安全。但这南阳山虽是天然屏障,可一旦外军来袭,山内夏军便成瓮中之鳖。赫连重作战向不喜滥杀平民,下令软禁村人,是怕走漏风声。
只是重兵把守,这山是出不了了,可否还有其他方法…………
将小达送至北边阿眉家暂住,京阳在两个夏兵的押持下沿着小径回到自己的木屋,却见已有人坐在屋中。
“怎么就你一人?”赫连重起身,注视了京阳片刻,没看见昨夜发烧的小达就问。
“小达送阿眉那儿了。女人比较心细,刚好照顾病人。”京阳往赫连重身旁的长登上一坐,笑着看他,“你干吗神出鬼没的?早上没见你人,现在又从房里冒出来。你来干嘛?”
“巡视。”
“我这破屋子有什么可巡视?”京阳长叹了口气,“瞧瞧,这破屋、破凳、破窗、破床,你看多了不觉得眼酸?”说完,又朝站在身前的男人眨眨眼,“本来,我可以尽个地主之意带你‘巡视’一下我们这里南阳山的风景,不过现在是不可能了。”这次是很做作的夸张大叹,“如今夏军把守的这么严,哪还有过去的逍遥,连只蚊子都别想从这飞出去。”
“你想的话,又有什么不可以?”
眼前总是不苟笑容的男人此时眼中闪烁着陌生的光辉,嘴角微微弯起,神色是少有的生动。
窗外的叶沙沙作响,舞动着从苦闷中解脱的欢腾。
群山围绕着这座古老且苍遗的村庄,曾经守护着宁静的南阳山仍显庄重、肃穆,萦绕在山间的白色雾气包裹住它,抬头远望,是苍穹的蔚蓝,以及山下缕缕灰白的云烟缠住了眼。在赫连重这种高手的协助下,两人轻易戈倒守卫,左右躲闪,选择了相较人烟稀少的南山行路。被时间裹上年轮的南阳山曾见证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京阳踩着一地枯黄,声念俱佳讲述着每段从山下老人那儿听来的轶事,赫连重跟在那个被斜阳拖长的身影后,微笑着,看着前方人比手划脚,淡淡的温情洋溢在眉宇间。
赫连重说,这南阳山历经千年真可谓老。京阳笑答,没有时间老。
近黄昏时,两人已来到山顶,凝神闭目,耳旁掠过咆哮呜咽的山风,山下流淌而过的是昔日平静的汉阳河,如今河南侧仍是凉国领地,而北侧已是夏人的天下。
“你可曾怨过我破坏南阳山的安宁?”夹杂在风中的问话来的飘忽不定。
“怨你做什么?”京阳片刻沉默,又回道,“夏军想取的先机只有以奇正制胜,以你们主帅的谋略早晚会想到这里。拖了三个月才进攻南阳山,赫连重这次的表现着实令人失望。”
赫连重闻言一怔,严峻的目光紧紧盯住他的侧脸。
“没什么……”京阳垂下眼,淡淡低语,“听闻他一举攻克怀朔城又击败李大将军,总想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凉军战败是败在军心不齐、政事不济,朔城一战只是赫连重捡了个便宜。”赫连重自嘲地勾起嘴角。
京阳疑惑地望着对主帅如此不敬的男人,赫连重自知失言偏过头去。
“主帅一直没攻陷这南阳山确实也有原因……”半晌,赫连重再次挑起话头。
京阳回头望他,面露不解,“难道说这南阳山还有什么古怪不成?”
赫连重想了想,摇头。
“那是……有什么宝贝?”
“宝贝?”赫连重略带炙热的眼神从京阳身上移开,远眺群山,“或许真有什么宝贝……”
“你说,这凉、夏之战,谁将会是最后的胜者?”
“大凉。”
“哪怕是现下这样的战局?”
“没错。”
“当真这般坚信?”
“是的。”
下山时,两人无语。
夕阳的余晖拖出长长的金线拉扯着沉默的行路者,少了言辞相伴,两人为了避免尴尬各自回避对方目光,反而注意起山林本身难得的景致,年尽灯枯的参天古树旁总有几棵细小幼树,赫连重原以为是村人后来补上的,看多了也不足为奇。
“我刚到山上的时候,看见这些树苗以为是山里人不愿此地空寂便新植了些,”京杨信步走到一棵已然寿尽的苍树前,伸手轻抚枯槁旁瘦细的嫩枝,低缓的声音若有若无,“可村人说,这些幼苗打开始就在这里,古树壮大,盘根末节已在地下霸占百年,幼小无力的自是难以生长。只是,他们没有轻易死去,”微风卷起枯叶打着圈儿从京阳侧身扬起,斑驳树影下的双瞳闪烁不定,“他们忍耐,等待时机。一场天灾或人祸,古树一旦枯槁,他们便极力发展势力,争夺阳光,成为新的霸主。瞧这古树,它能有这遮天之势,你可曾想过,它也是走过同样的历程……外来植被虽也强悍,但不适山里环境,在这场长抗争中只能被淘汰、夭折。”京阳迎上赫连重诧异的目光,咄咄逼人的视线吞噬原先暖人的温和,低沉的声音如从暗泽深处传来,“如今的大凉就好似这棵几近完寿的参天老树,百年苍世终也到了尽头……相对的,忍耐也已快到了尽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但凡成功的人,都曾有过忍耐。”少时,阿爸说的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