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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两个汉子立刻警惕地看过来。
常乐心头狂跳,脸上却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道:“我想去窗口站一站。”说着身体一软,整个人趴在椅背上,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走过来,一把抓住她,将她提溜到了窗口,让她坐在靠近窗户的床沿上。
“多谢。”常乐一副瘫坐的模样。
那汉子见她这个样子,显然是药力发作了,露出一丝哂笑,退开了两步。
常乐见他并不走远,心里有些失望,却又不敢露出着急的神色,只好转过头,对坐在床头的那女孩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儿弱弱地看她一眼,淡淡道:“绿荷。”
“哦,我叫常乐。”顾常乐顿了一顿,见人家不理她,无话可说,只好闭上嘴。
她多看了那绿荷几眼,见对方虽然虚弱苍白,但俊眉修眼,特别是鼻尖一颗细细的美人痣,很是漂亮,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儿,倒像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这时候,刚才给她们松绑喝水的妇人去而复返,又来到了房门口,对两个汉子道:“休息够了,把她们俩带回去。”
她在说话的时候,两个汉子很自然地会扭头看她。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花再多也不够做完一件事情,而有时候抓住了那一瞬间,就能扭转命运。
就在两个汉子都扭头去看那妇人的这个短暂而要命的时刻,顾常乐一跃而起,就像她脑海里千百遍幻想预演过那样,义无反顾地撞破窗户,如同奥运会比赛上的跳水运动员那样,毅然决然地坠入水中。
8、贵人
入水的一刻,顾常乐觉得自己仿佛回到大海的美人鱼。
在老家的江里,跟一群孩子比赛扎猛子,比谁扎得深游得远,这一刻,她无比感谢那群经常拉着她比赛的伙伴们,关键时刻救了她的命。
身后船上自然响起了数声惊呼,紧跟着就有重物入水之声。
她知道那是鸢娘的打手跳水来抓她。
不能回头!
全力向前游!
常乐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管,快速地滑动胳膊,闷头只顾往前游。
身后的划水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胳膊仿佛灌铅一样变得僵硬又沉重。
不要怕,不要紧张,顾常乐加油!
她一面给自己打气,一面睁大双眼观察周围的环境。
如果换成只有水流滚滚的胭脂江上,只怕她早已被追上抓回去了,但是这里不同,这里是双江口,这里拥堵着许许多多的船只,这许多的船只便如同一个有一个的障碍物,可以阻挡后面追赶之人的视线。
她努力地划水,绕过一艘船的船头,然后一个猛子又扎了下去……
……
……
顾常乐的突然跳水,自然让鸢娘等人又惊又怒,守在房间里的两个汉子当场就跟着跳入水中去追,但这么多船只的阻挡,让他们发挥不出速度的优势,而那顾常乐会游水已经让他们大吃一惊,她游水本事居然还不弱,更是超出他们的预想。
两个汉子跟在顾常乐后面游啊追啊,绕着江面的各色船只,像捉迷藏一般,绕到最后,却居然把人给跟丢了。
更糟糕的是,这些船只并非停着不动,而是不断向前行的,两人在江面上左冲右突地找了半天,最终还是一丝儿人影也没看到,最后只能无奈地游回自家船上。
鸢娘自然少不了大发雷霆,顾常乐逃走,给她造成的损失倒不算什么,可是这事情的影响非常恶劣,做她这种人口生意,最怕的就是见光,如果这个女孩子只是自己逃跑不可怕,就怕她去报官告发船上有拐卖人口的船只,到时候鸢娘就要惹来大麻烦了。
当然,这个时候的顾常乐根本没有心思去管鸢娘的死活,此时她正扒在一艘船的船舷,跟着船一起动。
她感到自己似乎已经逃脱了,追她的人已经消失很久。
或许,她已经安全了?
就在她心中生出侥幸的时候,头顶上一个声音如同闷雷一般炸响。
“什么人?!”
顾常乐下意识地抬头,见船上一个双目如电的汉子正弯腰盯着她,而随着他的一声呼喝,旁边又冒出来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径直跳入水中,一把揪住了她。
“啊……”顾常乐被他一抓,便如同被老鹰叼住的小鸡仔一般,还不小心呛了口水。
那人拖着她,在船上同伴的帮助下,将她抓上了船。
顾常乐被扔在甲板上,一群人围住了她,盯着她看。
发现她的那个双目如电的汉子道:“你是什么人?”
此时已近傍晚,顾常乐浑身湿透,被风一吹,瑟瑟发抖。
“我,我……”
那汉子旁边一人拧着衣服上的水,随口道:“我看她形迹可疑,怕不是刺客。”
刺客!
这个词汇一下子刺激了顾常乐的神经。
“不,我不是刺客!”她脱口而出。
“既然不是刺客,为什么潜在船侧窥视?”
顾常乐苦涩道:“我没有窥视你们的船,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
将她团团围住的汉子们个个身形矫健、孔武有力,面对她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士表现出十二分的警惕和怀疑。
常乐不知该从何说起,不过踌躇一会儿,那个将她从水里抓上来的汉子便再次伸手攥住了她的胳膊。
“我看此人形迹可疑,又言辞闪烁,必有歹意,不如先行捆绑囚禁……”
“不要不要!”
常乐立刻惊叫着忙去挣扎。
“怎么回事,乱糟糟的,打扰夫人休息了!”
这时,人群之外传来一个声音,包围着常乐的这群人都是脸色一正,回头看去。
人群分开一条道路,一个中年妇人走上前来,见了人群中的顾常乐,露出一丝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生人?”
这妇人长相颇具亲和力,声音也并不严厉,但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很有分量,常乐注意到旁边的汉子们在她面前都是微微弯腰,神态恭谨。
其中一个汉子道:“袁管家,属下方才巡视,发现此人躲在船舷下,形迹可疑,似在窥视我船,便将她擒了上来,正在审问。”
被成为袁管家的妇人便仔细看着顾常乐。
顾常乐见了这些人对这妇人的恭谨,揣测这船想必是哪位达官贵人的私船,这位姓袁的妇人大约是主人的女管家,这些汉子想必也是主人的护院卫士之流了,看这些人对袁管家的恭敬程度,袁管家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像是有权之人。
她赶忙对袁管家道:“冤枉啊,这位大娘,我不是坏人,是被人拐卖的好人家的姑娘,我刚从拐子手里逃出来,欲跳水逃走,偶然靠在船舷上,并非故意潜伏或窥视。”
袁管家本来就打量她的样子不像,又听了这些话,便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对周围汉子道:“你们也谨慎太过了,看她这个样子,弱不禁风的,不像个坏人。”
常乐赶忙点头如捣:“是啊,我是好人。”
袁管家又道:“不过咱们夫人身份不同寻常,你们谨慎些也应该,这样吧,我去请示了夫人,你们且将她带到茶厅去,看夫人如何安排。”
汉子们便应了。
顾常乐看着袁管家离去,又被那个抓了她的汉子提起来,一路将她提溜进了船舱。
这船比起鸢娘的船来又大了许多,船舱也有好几层,外面看着普通,里面的布置却十分地精致舒适,显然这主人家非富即贵。
顾常乐被放在一张椅子上,湿透的衣裳很快就把屁股下的椅垫给弄得湿漉漉了。
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去,天色都黑了,这茶厅两壁开窗,风透衣裳,更增寒冷。只是面前两个汉子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盯着她,把她当个杀人越货的强盗一样提防,她也不敢提什么要求,只好老实坐着。
等了也不知多久,就听见脚步声响,那袁管家虚扶着一个妇人走进来,身后还哗啦啦跟着一群人。
顾常乐顿时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
9、金夫人
那妇人一看见她便笑起来,说道:“不过是个小姑娘,哪里像个歹人的样子,你们这一大伙子人倒把她吓得不轻,都退了吧。”
“夫人……”一个汉子还待进言。
夫人摆手道:“知道你们忠心,这样吧,留下两个人在这儿,其他都出去。”
“是。”众人又退出茶厅。
这夫人在袁管家的服侍下在椅子上坐了,见顾常乐一身湿漉漉跟落汤鸡似的,又缩着身子,便知道她冷了。
“夜里凉,松竹,你快带这姑娘先去换身干净衣裳。”
“是。”
她口里叫松竹,却是那袁管家答应,常乐便知道这袁管家全名叫袁松竹了。
袁松竹领着常乐从茶厅的后门出去,沿着一个短短的楼梯下到下一层船舱,带她进了一个房间。
常乐见这房间是个卧室的样子,干净齐整,房里有一个跟她一般年轻的女孩子,见她们进来,便将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衣物递给袁松竹。
袁松竹对常乐道:“这是咱们下人穿的衣衫,姑娘可别嫌弃。”
常乐看那衣裳的料子十分细密绵软,做工也很细致的样子,忙道:“这衣裳比我穿的好多了,我哪里会嫌弃呀。”
袁松竹便微微笑了一下,对那女孩子一点头,两人一起退出房间,还细心地带上门。
从逃生到被抓上这艘船,常乐的神经一直都紧绷着,然而先是前面那位夫人说话温和,现在这位袁松竹又亲和细心,常乐感觉到她们主仆似乎都极为良善,那根神经便也慢慢地松了下来。
等到换好了衣服,身上干燥轻松了,心情更是轻快了不少。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脑中整理好了待会要应对的措辞,便拉开了门,对袁松竹道:“多谢袁管家,我已经换好了。”
袁松竹点点头道:“那就请姑娘随我来吧,夫人有话要问。”
“是。”
常乐又跟着她回到茶厅里。
那夫人这会儿已经在喝茶了,听到她们进来,也并没有抬头,只是很优雅地继续着喝茶的动作。而偏偏她这样的态度,并没有让人觉得高傲,反而令人感觉有种自然流露的富贵气派,至少常乐的感觉就是,此时此刻,喝茶就是夫人理所当然该做的事情。
一面这样感觉,常乐一面观察着夫人的形貌。
大庸的服装类似于汉服,这位夫人身上穿的便是深紫色的双绕曲裾,交领和下裙是浅紫色的,宽大的袖口上绣着浅紫的卷草纹;头上的盘发乌鸦鸦,插着一支金镶玉的笄,发髻正中间插着一柄玉梳,玉梳上嵌着三粒宝石,中间是红的,旁边两粒是蓝的。
此时夫人已经放下了茶盏,常乐便看清了她的模样,面如满月,眉毛略微疏淡,眉尾微微下垂,一双眼睛里既有经历世事的睿智,又有年长者对人的宽容忍让;她的皮肤很光滑,一点儿不像上了年纪的人,但常乐感觉她怎么也应该比袁管家年纪大的样子,大约是保养得太好,真实年龄真是看不出来。
这夫人的相貌,就跟庙里的观世音菩萨那样,特别的慈眉善目,让人一见之下,便情不自禁地生出孺慕之情。
顾常乐不自觉地脸上便带了一丝笑意。
“坐吧,别拘束。”夫人微微抬手,示意她坐。
常乐应了一声,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
虽说这夫人看着很亲和,但无形中却有种上位者的气场,让她放松之余又不自觉地想要端正自己的形态,不敢失礼。
袁松竹就站在夫人身后,她的样子让常乐不自觉地想起各种宫廷剧里站在皇后和太后身边的那些忠心耿耿的老嬷嬷。
“我姓金,你称我金夫人就是了。你叫什么名字?”
夫人一开口,就把常乐的注意力给抓了回来。
常乐忙道:“是,金夫人。我姓顾,叫顾常乐。”
“顾常乐,知足常乐,嗯,是个好名字。”金夫人微微点头。
常乐道:“是呀,我妈……我娘给我取名字的时候就是取知足常乐四个字的意思。”
金夫人道:“我听松竹说,你自称是从拐子手里逃出来的,你原是哪里人?怎么落到拐子手里的?”
常乐事先已经想好了说辞,此时便叹气道:“夫人应该知道,上月九龙河发洪灾,淹了好些个地方,霸州、常州、泗州受灾都特别严重。我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