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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列姆昌德作品选-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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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她又甩掉你而逃走了!”    
      “老爷,正是这点使我奇怪呀!”    
      “你听说过女人要狡猾手段的事没有?”    
      “啊!老爷,您可别这么说。把刀放在我的脖子上,我也要说她好。”    
      “那你再把她找回来吧?!”    
      “对,东家,我不把她找回来是死不甘心的。我先要知道她在哪里,然后我就把她接回来。老爷,我心里有把握,她一定会回来。您看吧,她不是和我赌气走的。我的心是不会服的,我要去找她,也许要到山林里到处奔波一两个月。如果能活着回来,我会来看望您。”说完他表现出一副精神失常的样子,朝一边走了。    
      三    
      此后,由于一件要紧的事我到赖尼达尔去了,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一个月以后我回来了,我还没来得及脱下我的外衣,就看到耿古怀中抱着一个新生的婴儿站到了我的面前。也许难陀得到了黑天也没有这么高兴过①。看来他完全沉浸在欢乐的情绪中,脸上和眼睛里都流露出一种感激和崇敬的神色,那种神情就好像一个饿极了的乞丐吃饱了一顿饭后脸上表现出来的一样。    
      ①印度神话中说:毗湿奴大神的化身黑天出生后,很快被送到牧民难陀的家里,难陀以为是自己妻子所生之子。    
      我问他:“喂,老兄,戈姆蒂女士有什么消息吗?你不是到外地去过吗?”耿古心花怒放地说:“是呀!老爷,托您的福,我把她找回来了。我在勒克瑙的妇产医院里找到了她。原来她曾经给这里的一个相好的妇女说过,如果我很着急,就把她的去向告诉我。我一听到她到勒克瑙去的消息,马上赶到那里,把她接了回来,还白捡了这个孩子。”    
      他把抱着的孩子向我递了过来,好像一个运动员把得到的奖章显示给别人看一样。我用开玩笑的口气问他:“那好哇,还得到了一个孩子!也许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逃走的,这是你的孩子吧?”    
      “为什么只是我的呢?老爷,也是您的,也是老天爷的。”    
      “他是生在勒克瑙的?”    
        “对,老爷,到今天已经一个月了。”    
      “你结婚多少日子啦?”    
      “快满七个月了。”    
      “就是说孩子是结婚后六个月生的。”    
      “老爷,那……”    
      “那还是你的儿子!”    
      “是我的儿子,老爷。”    
      “你这话说得多么荒唐可笑!”    
      不清楚他是在了解我说话的含义呢,还是故意装出一副样子,他仍然那样一本正经地说:“老爷,她生这孩子,几乎命都丢了,折腾了三天三夜,受的罪就甭提了。”    
      我带着挖苦的口气说:“不过,六个月生孩子的事,今天我才听说过。”    
      他体会到我挖苦的含义了。    
      他笑了笑说:“啊!是这么回事!我都没有想到,她是因害怕这件事而逃走的。我对她说:‘戈姆蒂,如果你心里没有我,那你就抛弃我算了,我马上就走。我以后也不到你身边来,要是你用得着我,你就给我写信,我尽力帮你的忙。我对你没有一点不满。在我的眼里,你仍然是这样好,现在我仍然像以前那样喜欢你。不,不是一样,而是比以前更喜欢你。但是,要是你对我没有变心的话,那就和我一同回去。只要耿古活一天,他就不会背信弃义。我之所以和你结婚,并不是因为你是一位女神,而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且我想,你也喜欢我。这个孩子是我的儿子,是我自己的儿子。我得到了一块播过种的土地,难道我要遗弃长成的庄稼,只是因为不是我亲自播下的种吗?’”    
      说完他大声地笑了。    
      我忘记了脱外衣。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我的两眼湿润了。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力量扫光了我的那种厌恶的心情,并促使我把手伸上前去。我把那个洁白无瑕的孩子接了过来抱在怀里,并且带着那样深厚的爱亲了他,也许我在亲我自己的孩子时也从来没有带过那么深厚的爱。    
      耿古说:“老爷,您是很高尚的人。我在戈姆蒂面前不止一次地称道您。并且说,去吧,去看望老爷吧,但是由于害羞,她没有来。”    
      我是高尚的人!我的一层高尚的外表今天揭穿了。我以无限虔诚的心情对他说:“不,她怎么会到我这样一个有偏见的人这里来呢?走吧,我要去看望她。你认为我高尚吗?我外表高尚,但是心很卑微,你才真正高尚呢!而这孩子是一朵花,从这朵花上散发出你高尚精神的芳香。”    
      我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跟着耿古走了。    
                                       1933.4    
    


第三辑事实(1)

        一    
      在阿姆利德的内心深处,一个秘密始终依然如故,从来没有表露过。而布尔妮玛呢,无论从阿姆利德的眼色、言谈或举止中,从来也没有线毫怀疑过:除了邻居之间应该如何相处,童年的友谊应该如何保持之外,阿姆利德和她还有或可能有其他什么关系。毫无疑问,当她拿起水罐到井边打水的时候,天知道阿姆利德从哪儿来到井边,硬是从她的手里把水罐抢来替她打水。当她给自家的母牛喂草的时候,他也从她手里接过箩筐,把草料撒在牛槽里。当她到村里的小店去买东西的时候,在路上总是碰到阿姆利德替她干这干那。    
      布尔妮玛的家里没有其他少年或成年男子,她的父亲几年前就去世了,她的母亲深居内室不露面。当阿姆利德上学去的时候,总是到布尔妮玛家里去问,要不要从市场上买什么东西。他自己家里耕种土地,喂有母牛、水牛,而且也有庭院果园。他背着家里人,把收割的东西作为礼物送到布尔妮玛家里去,但是布尔妮玛对他的这种慷慨照顾视作他的人情,从而对生活方面感到满足之外,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呢?为什么要有其他想法呢?同住在一个村子里,尽管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或其他亲戚关系,但是由于同村近邻,也算是一种兄妹关系,所以这种照顾并不含有特殊意义。    
      有一天,布尔妮玛对他说:“你整天在学校里,我的心发慌。”阿姆利德直率地说:“有什么办法?快临近考试了。”    
      “我老是在想,当我走了的时候,怎么能再见到你呢?你还干吗到我家来呢?”    
      阿姆利德不安地问:“你要到哪里去?”    
      布尔妮玛害臊了,她说:“就像你的姐妹走一样,所有女孩子都得走的。”    
      阿姆利德失望地说:“啊,是这么一回事!”    
      说完,阿姆利德不作声了,到现在为止他还未曾想过布尔妮玛还要走的事呢。他哪儿有时间想得这么远啊,欢乐是沉迷于当前,如果开始考虑到未来的事,那还有什么欢乐可言呢?超过阿姆利德的想象,这种不幸事件的消息传来了,布尔妮玛的婚事在一个地方谈妥了。对方是很富裕的家庭,而且是很有体面的人家。布尔妮玛的母亲很高兴地答应了婚事,在很贫困的情况下,她母亲眼里最可爱的东西就是钱财。在那里,让布尔妮玛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的东西一应俱全。布尔妮玛的母亲的心愿得到满足了,在这之前,由于担心,她惶恐不安,一想到女儿的婚事她的心就直发抖,现在好像老天爷一垂青就消除了她的全部焦急和不安。    
      阿姆利德听后就像发了疯一样,他拚命向布尔妮玛的家里跑去。可是中途又回来了,他的理智阻挡了他的脚步。他想,到那里去有什么好处呢?在这个问题上布尔妮玛有什么错误呢?谁有错误呢?他回来了,把脸捂着躺下了。布尔妮玛要走了,他怎么呆下去呢?他动摇不定起来,他为什么活下去呢?他一生中又还有什么呢?接着这种情绪也慢慢地消除了,取而代之的是沉寂,就像暴风雨过后一样。他变得消极冷漠起来,既然布尔妮玛是要走的,那他为什么还要和她保持关系呢?为什么还要来往?今后布尔妮玛也不会关心他了,以前又有什么时候关心过他呢?只不过是他自己像一条狗一样在她后边摇尾乞怜罢了,而布尔妮玛从来也没有问起过他。现在她为什么不骄傲呢?就要成为一个大富翁的夫人了啊!随她高兴地去成为夫人吧!阿姆利德也还是要活下去的,不会死的。这就是这个时代对一片忠心的回答。但是所有这一切激烈的反应都在内心深处,而且毫无意义。他哪里有那么大的勇气跑到布尔妮玛的家里对她母亲说,布尔妮玛是他的,以后也仍然是他的。这会造成灾难,村子里会一片混乱。这样的事情在村里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村子里的人也从来没有见过。布尔妮玛成天等着阿姆利德到她家去。她想,他为什么从门口经过也不进来呢?有时在路上要碰上了,他好像看到她的影子就溜走了。她拿着水罐站在井台上等着,以为他会去井边打水,可是那儿也见不着他。    
      有一天她来到阿姆利德家里要求他回答。她问:“最近你为什么不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喉咙哽咽了,她想到了,她在这个村子里呆不长久了。    
           但是阿姆利德仍然一声不响地坐着,他只是毫不在意地说:“临近考试了,没有空。”    
      接着停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想,你很快就要走了……”他是想说,那么为什么还要加深感情呢?不过他想到了,这种话是很蠢的。如果一个人生病快要死了,难道考虑到他反正要死了就不给他诊治吗?情况正好相反,随着他的病情的恶化,人们会更加专心地给他治疗。当他最后到了弥留的时候,那为他奔忙就没有一个限度了。他把话题一转说:    
      “那儿的人还很有钱。”    
      布尔妮玛也许没有听到他的这最后一句话,或许是她以为不必要回答。她的耳朵里只回响着他前面答复的一句话,她以很难过的心情说:“我有什么过错呢?我又不是高兴地走啊,我不得不才走的啊!”    
      由于害羞,她一面说,脸一面在发红。她本来打算该说多少的,也许说得过多了。爱这种感情也像下象棋一样。阿姆利德向她这样紧紧地盯着,好像是想研究一下她说的话中有没有什么含义。要是他的眼睛能够穿透人的心那该多好。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带失望的口气说话的,好像一结婚她们的生命就要受到威胁,可是所有的姑娘或迟或早都是戴着很好的首饰、穿上很好的衣服,坐进轿子走的。他对布尔妮玛的话并不感到满意。    
      他又有点胆怯地说:“那你就不会想着我了。”说完他的额头沁出了汗珠,他感到难堪和害臊,真想从房间里跑出去。他也没有勇气去看布尔妮玛一眼,怕她体会到他所说的含义。布尔妮玛低着头,好像是对自己说话一样:“你把我看成这么无情无义的人了,我是没有过错的。可你还生我的气呢,你在这个时候本应该同情我的,本来应该安慰我才合适,可你坐在那儿气鼓鼓的。你告诉我,对我来说还有什么其他道路呢?现在我的亲人正把我往外人家里赶,在那里我会遭遇到什么?我的处境将会怎样?难道这样的苦楚还不够要我的命,还需要你把你的愤怒也投进来吗?”     
      她的喉咙又哽咽了。看到布尔妮玛今天这样痛苦和难过,阿姆利德相信了,她的内心深处也埋藏着一种隐痛。他的卑微和自私心理好像变成了污点呈现在他的脸上了。布尔妮玛的话里完全是真情,同时充满了责备和亲切感情。要是外人,谁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在这种情况下他本来是应该安慰她的,他本来是应该高高兴兴地履行自己的职责的。布尔妮玛在他面前提出了一个爱情的新理想,他的理智不允许他绕开这个理想。毫无疑问,爱情也需要牺牲私利,不过这是一种巨大的牺牲,而且是摧心裂肺的牺牲。    
      他羞愧地说:“布尔妮玛,请原谅我,是我的过错,而且是我的愚蠢。”    
      二    
      布尔妮玛结婚了,阿姆利德全身心地投入她结婚的准备工作。新郎是一个中年人,肚皮大大的,又长得丑陋,脾气又坏,而且傲气十足。但是阿姆利德是这样热心地款待他,好像他是一位天神,他的一个微笑就可以把他送进天堂。阿姆利德没有得到和布尔妮玛交谈的机会,他也没有设法寻找这种机会。当他看到她的时候,她总是在哭泣,阿姆利德用眼睛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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