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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列姆昌德作品选-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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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一个也没有吗?”    
      金达捂着头坐在地上。士兵接着又说:“马拉提人已经来得很近了。”    
      “很近很近了。”    
      “那马上准备柴堆,没有时间了。”    
      “我们这些宁可断头的人还在呀!”    
      “随你的便,反正这就是我最终的职责。”    
      “把城堡紧闭,我们还能抵抗几个月。”    
      “那你们抵抗吧,我现在不和任何人打仗了。”    
      黑暗摧残着光明降临了;而胜利的马拉提人践踏着田里起伏的禾苗到来了。城堡里正准备着柴堆,就在掌灯的时候,柴堆也点了火。烈女金达全副盛装,显示出无可比拟的光彩,带着微笑,正通过火的途径向丈夫的灵魂所在的天堂里走去。    
      八    
      柴堆的周围聚集着男男女女。敌人已经包围了城堡,对此谁也不感到惶恐不安。他们每一个人都由于悲哀和忧伤而满脸愁容,一个个都低着头。昨天,正是在这个院子里,搭起了举行婚礼的彩棚;而今天在这个地方却正燃着烧尸的柴堆。昨天燃的是婚礼的祭火,那时也像这样的火舌在向上升起,人们也像今天聚集在一起,可是今天和昨天的景象有着多么大的差别啊!当然,从肉眼看来,是存在着差别,然而实际上,这是昨天婚礼上举行的祭祀的补充,是昨天婚礼上始终不渝的誓言的实践。    
      突然人们听到了马蹄声,好像有一个战士骑着马飞奔急驰而来。霎时间,马蹄的声音停止了,有一个战士跑到了院子里。人们惊愕地发现,原来是勒登·辛哈。勒登·辛哈走到烧尸堆旁边,喘着气说:“亲爱的,我现在还活着,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烧尸堆上早已点着了火,火苗已经烧着了金达所穿的沙丽。勒登·辛哈像发狂似地冲进烧尸堆里,拉着金达的手要她起来。人们从四面八方冲上来开始搬开木柴。但是金达朝丈夫看也不看,只是用手示意要他走开。勒登·辛哈捶打着头说:“啊!亲爱的,你怎么啦!你为什么不朝我看一看?我还活着呀!”    
      从烧尸堆里发出来的声音说:“你的名字叫勒登·辛哈,但你不是我的勒登·辛哈。”    
      “你朝我看一看吧!我就是你的仆人,你的崇拜者,你的丈夫。”    
      “我的丈夫已经献身了。”    
      “唉!我怎么向你说清楚呢?啊!弟兄们,设法把火弄灭吧!我就是勒登·辛哈呀!亲爱的,难道你不认识我吗?”    
      火舌已经到了金达的脸上了。金色的莲花在火中开放了。金达用清清楚楚的声音说:    
      “我认清楚了,你不是我的勒登·辛哈。我的勒登·辛哈是真正的英雄,他不会为了自己,为了这个渺小的肉体活着而放弃自己作为刹帝利武士的职责。我所委托终身的那个男子,他现在已经升入天堂。你不要污辱勒登·辛哈了,他是英雄的拉杰布德人,而不是从战场上逃命的胆小鬼。”    
      她说出最后的一个字的时候,火焰已经烧到了她的头上。不到片刻的时间,这个无比美丽的女子,理想的英雄主义的崇拜者,真正的烈女消失在一片火海里了。    
      勒登·辛哈一声不响地像失去了知觉一样站着看这一幕景象,接着他抽了一口冷气,突然投身到那烧尸堆里。    
                                     1927.3    
    


第五辑割草的女人(1)

       一    
      穆里娅顶着一捆青草走来时,她那麦褐色的脸上有点发红,她那又大又迷人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忧虑。马哈维尔看到她那发红的面孔后问她:“穆里娅,什么事?心里不好受吗? 穆里娅没有回答,她的两眼充满了泪水。马哈维尔走到她的身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不说呢?谁说了什么?妈责怪你了吗?为什么这么不高兴?”穆里娅哽咽着说:“没有什么,能发生什么呢?我很好。”马哈维尔从头到脚打量了穆里娅,说:“偷偷地哭,又不对我说!”穆里娅想把事情支吾过去,说:“没有什么事,对你说什么呢?”穆里娅是这片不毛之地的一朵玫瑰花。麦褐色的皮肤,像野鹿一样的眼睛,微微下垂下巴,脸颊上隐隐泛出的红晕,秀丽的双眼皮,眼中带有一种奇妙的柔情,温柔中表现出明显的哀愁和无言的痛楚。不知道在皮匠族的这个家庭里从哪儿来了这样一位仙女,难道她那柔嫩得像花朵一样的身躯适宜于头顶草筐去卖草么?在那个村子里有不少的人奉承她,讨好她,渴望得到她的青睐,如果她能和他们谈上一句话,他们就会感到非常满足。但是穆里娅近一年多来,谁也没有见过她用眼瞟过青年小伙子或者同他们谈过话。她顶着草走出来,就好像黎明的光芒,点缀着金黄色的帷幕,散发着光彩。有人对她唱歌,有人把手捂在胸口盯盯地望着她,但是穆里娅低着头走自己的路。人们丧气地说:多么骄傲!难道马哈维尔就长得那么俊吗?也不见得是什么了不得的小伙子,不知道她是怎样和他一起生活的!    
      可是今天发生的这样一件事,即使对这一族的其他少女来说是一种象征性行动,但是对穆里娅来说却是心上的一根刺。那是在清晨的时候,微风带着芒果花的香味像喝醉了酒似地飘拂,天空在向大地洒下金色的光辉。穆里娅头上顶着草筐去割草,她的麦褐色的皮肤由于早晨金黄色的阳光而像黄金一样闪光了。突然,一个名叫杰那·辛赫的青年从前面来了,穆里娅想绕道走过去,可是杰那·辛赫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说:“穆里娅,你就一点儿也不怜悯我?”    
      穆里娅那像盛开的鲜花一样的脸像火一样燃烧起来了,她一点儿也不害怕,一点儿也不犹豫,她把草筐摔倒在地说:    
      “放开我,要不,我就嚷了!”    
      今天杰那·辛赫在生活中有了新的体验。在低等种姓中,长得漂亮的女人除了给高等种姓的人当玩物以外,还有什么用呢?这样的事他可经历得不少了,但是今天他看到穆里娅的那种脸色,她的愤怒,她的自傲后,手足失措了。他感到羞愧,放开了手。穆里娅很快地向前走了。人们在斗争的高潮时是不觉得伤痛的,事过之后才会感到疼痛。穆里娅走了一段路后,由于她感到愤怒、害怕和自己的孤立无援,她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她忍了一会儿,然后抽抽咽咽地哭了。如果她不是这么穷,那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样侮辱她?她一面哭,一面割草。她了解马哈维尔的火性子,如果对他说了,那他就会成为这个少爷的不共戴天的仇人,以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想到这里,汗毛都竖起来了,所以她没有回答马哈维尔的问题。    
      二    
      第二天,穆里娅没有去割草。婆婆问她:“你为什么不去?大家都去了。”穆里娅低下了头说;“我不愿单独一个人去。”    
      婆婆生气地说:“单独一人,难道老虎会把你拖了去?”    
      里娅把头垂得更低了,轻声地说:“大家都挑逗我。”    
      婆婆责备她说:“你不和大家去,也不一个人去,那到底怎么去呢?你为什么不干脆地说:我不去呢?在我家里,充当夫人太太是不行的。谁也不是因为皮肤好看就逗人爱,是干活出色才逗人爱的。你长得很好看,那我能吃你的美貌吗?去,快拿筐子割草去。”    
      马哈维尔站在门口的楝树树荫里正给马按摩,他看到穆里娅哭丧着脸走着,但他不能说什么。如果他有能耐的话,他会把她像眼珠子一样藏在眼皮里,会把她藏在自己的心窝里。但是,马的肚子是非要喂饱不可的,如果买草来喂,那每天至少得花12个安那①,可是他的这个活计又算什么好活计啊!好不容易能够挣到一两个卢比,那也还是有时挣到,有时挣不到。自从这个要命的卡车开始通行以来,赶马车的可吃亏了,不要钱也没有人问津。他向高利贷者借了150个卢比买了马车和马,可是在卡车面前还有谁雇马车呢?高利贷者的利钱都付不起,本钱就更不用说了。他表面上还是说:“如果不想去,就算了,草的问题再说吧。”    
      ①印度旧币制:一卢比等于16安那,一安那等于四拜沙。    
      这句安慰的话使穆里娅满意了,她说:“那马吃什么呢?”    
      今天她不走昨天的那条路了,她从田中间的田坎走了过去。她一次又一次地用警惕的目光左右打量,两边是长着甘蔗的地。稍一有点动静,她的心就紧张起来,可别有人藏在甘蔗地里,不过没有发生什么新的情况。甘蔗田走过了,她又走过了芒果园。前面可以看到正灌水的田了。在远远的井上人们正用水囊浇水。这儿的田坎上长满了青草,穆里娅的心动了,在这里半个小时所能割的草,在干旱的平地上割到中午也割不了那么多。这里又有谁看见呢?如果有人叫喊得厉害,那就走算了,于是她坐下来开始割草。在半个小时内她的筐子里已经装满一半多了,她是这样专心忙自己的事,以致她不知道杰那·辛赫的到来。当她突然发现有什么动静抬头看时,杰那·辛赫已经站在面前穆里娅吓了一跳,她想跑,想把草倒掉,拿着空筐走,可是杰那·辛赫站在几尺远的方说:“别怕,别怕,老天爷知道,我不会跟你说什么。你想割多少草,就割多少,这田是我的。”    
      穆里娅的手麻木了,割草刀就像贴在手上一样,她看不见眼前的草了,她希望大地裂好让她钻进去,在她的眼前,大地在晃动。杰那·辛赫安慰她:“你为什么不割呢?我不会说你的,你每天都到这儿来割吧,我让你割草。”穆里娅好似一座石像一样呆呆地坐着。    
      杰那·辛赫向前走了一步,说:“你为什么这样害怕我?你难道以为我今天还会折磨你吗?老天爷知道,昨天我也不是出于折磨你而抓住你的手,而是看到你后我的手情不自禁地伸了出来,我当时什么也不知道了。你走之后,我在那里坐下哭了几个钟头。我真想砍掉自己的手,有时还想服毒。于是我又找你,你今天走了这条路,我到处找没有找到才到这里来了。现在,你想怎么惩罚我,就惩罚我吧。如果你想把我的头砍下来,那我也不会摇头拒绝。我是行为放荡的人,我是流氓无赖,但是自从见到你,我内心的一切邪恶念头完全消失了。现在我只想成为你的一只狗,永远在你的后面跟着你走,或者成为你的一匹马,能够经常吃到你亲手扔到我面前的草料。我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的这个身体好歹对你有点用处!如果我是出于某种坏心眼说这样的话,那就让我的青春毁了吧。得到了像你这样的仙女的马哈维尔是太幸运了。”    
      穆里娅不声不响地听着,然后低下头天真地问道:“那你到底希望我做什么呢?”    
      杰那·辛赫更走近一步说:“我只希望得到你的怜悯。”穆里娅抬起头看着他,她那害羞的心情不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她用那一针见血的话问他:“我想问你一句话,你不会见怪吧,你结了婚没有?”    
      杰那·辛赫低声地说:“婚倒结了,但那算什么结婚啊,简直是开玩笑!”    
      穆里娅嘴角上浮现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说:“就算是吧,如果我的男人对你的女人这样说话,那你感到怎么样?那你准备不准备割下他的头?你说说看,你难道以为,马哈维尔是低等种姓皮匠族的人,那他的身体里就没有血,他就没有羞耻,他就不考虑自己的体面?你觉得我长得好看,难道码头边没有比我更好看的妇女经过,我连她们脚下的尘土也比不上,你为什么不向她们中某一个人要求怜悯呢?难道她们没有怜悯心吗?可是,你不会到那里去,因为你不敢去。你向我要求怜悯,只不过因为我是皮匠族的妇女,是低等种姓的人,低等种姓的妇女可以通过一点儿威胁或一点儿利诱落进你的手里,这是多么便宜的交易呀!你不是一个少爷吗?这样便宜的交易是不会放过的!”    
      杰那·辛赫羞愧地说:“穆里娅,不是这么一回事。我说真的,这又有什么高低贵贱好分啊?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我打算把我的头放在你的脚前。”    
      穆里娅:“难道不是因为你知道我不能采取什么行动吗?你去把你的头放在某一个刹帝利种姓的妇女的脚前试试看!那时你就会明白,把头放在人家脚前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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