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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实跟我说你要什么条件肯离了行宫?我贵为太妃,很多事都能做到的!……她们都骗人的,等你真刺杀了皇帝,你也活不了的。你年轻漂亮,等出了宫,可以有好多好日子过,何必在这儿浪费了性命……”
始料无及的周曼云在凄婉的哭声中一下子懵了,喃喃道:“我不是为了她们。而是……”
“那你为了什么呀!”,张惜惜压着悲意,怒瞪起了双眼。只呆了会儿,又一下子抓着曼云的手按到了自己丰盈的胸前。
哭得泪雨滂沱的美人儿吸了口气,哽咽地建议道:“要不然,你杀他之前,先杀了我吧!反正别人都说我是妲己、妹喜那样的妖孽祸害!陈朝江山被弄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害的!”
“陈朝江山要亡不亡,关女人什么事?不关你事,也不关我事!”
当年传说中的张太妃,应当就真的是如同妖物一般的女人。不但生时迷惑君王,即使在建阳行宫中被闯宫的兵士远远地用石块砸成肉泥,也还残留了三分媚魂勾了数百条人命。可现在这样傻傻恸哭的泪美人,让周曼云觉得哭笑不得。
而自己潜进了夏口行宫又要以身犯险地做这样的傻事,与狗屁的江山社稷有什么关系?周曼云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摁在张惜惜胸上的素手,惨淡一笑。
只是意难平!对永德十五年还是梁王的泰业帝,无缘无故在大慈恩寺塔林刺出的那一剑。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第214章 世上最爱我的男人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半身座镜中映出的张惜惜,粉白的香腮上暗涌着兴奋的晕红。她伸出手摸了摸镜中倒影出来的新发式,看了又看。
不同于进了太妃位后常梳的高髻,现在正在她身后持着柄圆镜帮她返照着的周曼云刚为她挽了个说是江南这两年寻常女儿家常梳的低鬟。
未插沉得要命的钗环花钿,只用珍珠与小朵的鲜花缀着懒懒低堕的绿云,倒透出了几分难得的清新之感。
就算容颜早停驻在了初苞绽放的时间,但对于实际已年过三十的女人来说,能让自己显得更年轻漂亮些的手法总是偎贴的。
“今日我梳这发式正好能遮了脖上的痕迹呢!我跟你说的没假吧?他就是只对我一人才这么好……”,坐在妆台前的张惜惜转过脸对着曼云欣喜言道,伸向自个儿衣领的手也没忘了象个吃糖的小孩子一样显摆着颈上淡淡的吻痕。
这些,是昨晚她刚又侍候了至尊天子的战利品。
“太妃娘娘!”,立在两人身边不远处的蒋妈妈瞥了瞥正淡笑点头的周曼云,压低声提醒道:“娘娘!今天已经是八月二十三了!”
“我知道!我知道!八月二十三!二十三又怎么了!你给我滚一边去!”
张惜惜恼怒地拍了下桌子,在椅上直接转过身,直接拖上了曼云的手,仰着粉脸儿解释道:“又不是我不给你安排!本来说是中秋节宴后让你去,结果却被两个自找死路的小贱人给截了……那天在承露阁的机会,是你说自己小日子来了不方便,是吧?然后昨晚,他突然来的玉藻宫,我也不好去找了你来……”
张惜惜喋喋不休的解释着,一脸蠢相尽显着给蒋妈妈看着。天下间的聪明人太多,她所能做的也就是最简单的以蠢卖蠢。
“按我想来。估摸着是刘宝英那个恶妇又妒上了,没事找事……”
她口中的恶妇刘宝英正是泰业帝的刘后,在夏口行宫中敢指着名这么叫着的除了当今也就张惜惜这个“庶母”了。平日她厌极刘后的添堵,可现而今,她只想给刘后送上句“干得漂亮!”
周曼云放着一只左手让张惜惜紧拽着,另只右手上持的小圆镜吃不住劲似的晃了晃,立时就被一个眼尖的侍女抢身过来接了走。
手心里有尖细的指甲在轻轻挠着!曼云不免心中苦笑。张惜惜又在借着机会暗示她,只要她有了离宫的念头。就会帮着她找了醉倚香的解药。不会让她连单手拿面小镜子的力气也没有。
也许在这么耗下去,自己真的也就放弃了那点子“面圣”的想法,要从这儿离开了吧?
自来玉藻宫初次拜见的那天起,周曼云又在夏口行宫里虚耗了小半个月。
原本以为一拍两合的事情,在遇到行止怪异的张太妃后就尽拧了。也许在蒋妈妈等人眼中看着的张惜惜是个什么都直接往出倒的傻子,但是曼云绝不敢认为她真是傻的,这小半个月,几乎日日传她相伴的张惜惜几乎明里暗里都在说服着曼云离开。
那些定了又改的日子不说有没有张惜惜自己在捣鬼,按着她这种明目张胆的胡折腾,不被有心人搅和了才就见了鬼。
缓步走在行宫依江曲绕的四十四桥上。周曼云低头看了看张惜惜挽在自己胳膊上的一只藕臂,都有了直接跳进沱江就此沉底的冲动。太妃娘娘如待姐妹似的亲热消受起来,压力极大。
“云儿,其实他真的对我很好。就算刘宝英是他的结发元后,当初在洛京也差点点惹着他险被砸得破了相。她能生下那个小崽子纯是算计好了的。可是他却从来没动过我一根小指甲,他对我说,我生来就是要他惜之怜之的!”,紧挽着曼云的张惜惜翘着涂着鲜红蔻丹的小尾指,一脸得色。
紧跟在两人身后的蒋妈妈张张了嘴,又老实地闭上了。身边跟着一堆宫女内侍,不方便去教训身份高贵的张太妃,而私下里,她定又会扯着嗓子辩解不过是想教周曼云点手段,省得让她们找来的这个女人没近了皇帝身边三尺,就象有些倒霉蛋一样被弄死了。
“他待你果真好!”,周曼云看了眼张太妃,轻声赞着。
眼前女子眉梢眼角透着的喜意半点不作伪,而且从始至终,曼云也从未在她口中听到一句“陛下”,只是单纯的“他”。
“当然!”,说着话正好行至了曲桥中心的钓月亭,张惜惜扯着曼云在亭中坐下,象是跟闺蜜分享恋情的小姑娘一样带着羞涩贴上了曼云的耳朵轻声道:“你这段时间常来玉藻,有看到越王吧?她们都当是我下了枕边功夫才让他将那小孩子放我这儿养,可其实我根本就没求过。是他说怕有人会暗里害我,就让那小子在宫里帮我试毒挡箭……”
天下间还有拿亲生子给情人做护身符的父亲?周曼云闻言,讶异地轻挑起了眉梢。
“你不信?”,张惜惜恼意满满地往曼云的胳膊上拧了一记。
“不是……”,曼云尴尬一笑,伸出的手指灵机一动指向了不远处一处犄出江岸的高楼道:“我只是觉得那边的楼奇怪得紧!好象有人盯着我们看似的!”
“那一边?”,张惜惜媚眼斜飞地瞥了一眼,连忙招手唤了个在亭外等着的内侍过来。
张惜惜的喝骂,让小内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哀告道:“娘娘!那楼下正修着宫墙呢!真是隔了一道墙就到宫外了,奴婢们是不能过去的。四十四桥本就取了阔景修在江边,要防着宫中有人从这儿越逃,也为防着有盗匪从江上来,从那楼起始往东都是驻了护兵的箭楼……”
“呸!把夏口行宫围得象铁筒子一样的护军都是她们刘家的!我看他们是想直接拿宫里的人当了箭靶子!”,张惜惜倒竖了柳眉,怒意更盛,
“娘娘!我们回去吧!也许只是巡查的将士见桥上有人就多看了两眼。”,曼云力劝着,眼睛的余光扫过了蒋妈妈的马脸。如果没记差,昨日就撺掇着来钓月亭看江景的,就是这个老婆子。
那边箭楼上会是谁?周曼云的眼皮跳了跳,直觉有些不祥之感。
“其实,我才不怕被别人看呢!只不过不喜欢被除了他以外的男人看着!”,扶着曼云缓缓地绕步离了四十四桥,张惜惜还是扯着话题又兜着圈暗劝道:“云儿!你年纪这么小,一定还没遇到心怡的男人吧?如果女人一辈子没有遇到个爱着自己的男人就死了,真的好不值得……”
“除了他呢?除了他,世上应该还有娘娘在意的其他男人吧?祖父兄弟?”
“别提他们!他们一个一个都是些该死的东西!”,张惜惜凶巴巴地瞪起了眼,满脸厌恶。
也许是因为自己可以爱的人比张惜惜要多得多,所以才更加地不知足!周曼云淡淡一笑,默默地盯着自己在地上拉长变形的影子,慢移着步子。
“你在想谁?”,张惜惜敏感地顿住步子,盯上了周曼云微红的双眼。
“我想……想我爹了!”,曼云轻耸了下肩头,别过了脸去。
“鬼才信!”,张惜惜嘴里嘟哝着,眼底闪着惊喜,象是终于掘到了宝藏的孩子。
“真是想我爹了。小的时候,我常听娘讲说,这世上最爱我的男人应当就是我爹爹,从我初生那一刻起。从接生婆子的手里接过襁褓亲我的小脚丫,晚上整宿整宿守在我身边,我一有动静,他比娘亲和乳娘都跑来得快……牵着我的手教我走路,手把手地教我写字,然后还跟我讲,长大了会帮我找了天下间最疼我爱我的夫婿……”
“哼!天下间哪儿有这么疼女儿的爹!如果你是儿子还差不多,想当年……呸!呸!你是成心说瞎话,恶心我是吧?”
“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曼云回过身,看着了一脸不屑的太妃娘娘,轻声道:“我对爹的记忆都是假的,都是阿爷和娘亲告诉我的。我自己一点都记不得了。”
“这就对了!”,张惜惜如释重负地笑了,颜如花娇。接着她倨傲地昂头而行,将刚才自己心中突起的一点嫉妒丢到了九霄云外。
可正因为不记得,所以才更加地放不下。被拉下的周曼云回望了下身后渐远的一线江天,冷冷地勾起了嘴角。
什么都不记得也不知道的前世。而这辈子她与父亲的初见,就是永德十五年的八月二十三,十二年前的今天。在沱江更上游的丰津见到的一个冰冰冷冷的骨殖坛。
重生一世,不知不觉许多身边亲人的命途都错了位,与前世似是而非,但只有父亲周檀的丝毫未变。
六月十五,我的重生日正是父亲的忌日!
周曼云的手狠狠地在自己一阵儿发疼的胸口上按了按。
接着她三步并两步地追上了将她拉下一丈远的张惜惜,笑语嫣然地唤道:“娘娘!你且行慢些,头发后面有些乱了,我帮你理下……”
远处耸立入江的箭楼最高一层,面对着行宫的一侧大开着窗,窗边临风立着两道身影,一白一黑。
“一竿清风能钓月!”,着着一身月白锦袍的高维半眯着眼,曲指叩着窗棂,隐带节律,仿若整个人还陶醉在美景之中。
“愚弟邀您拔冗一会可是费尽辛苦,千难万难。不过,今日所鉴,应当会让萧兄您觉得不虚此行吧?”
第215章 宫墙外的怯意
江水桥影瞬间倒悬,带着水气的冷风直呛入喉……
原本悠然自得评点的高维尖声一叫,再接着,发现自己正坐在箭楼内的地板上。
几个听到尖叫声冲到顶层的士兵,在门口停留了会儿就又离开了。
只领头的伍长留下小心翼翼地对着楼内的两个年轻人陪了笑脸,伸手将不知何时大开的窗子一一关好,嘴里碎念着嘱咐着:“两位公子,秋凉风大看景时可别开了窗,这里真真只能隔窗看的,万一惹着贵人就麻烦了……”
临着行宫最近的这座楼,因地制宜地收着些赏景费用,满足些个有钱有闲的公子哥们窥探行宫美女的好奇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们在夏口混了多年,收的也尽是放心钱,比如正坐地板上的高二少爷,都是知根知底。
但显然今天和高少爷同来的年轻人并不是什么善客。
被萧泓冷冷瞪走的伍长,一边从楼上拾阶下,一边嘴里小声嘟哝,心中暗自掂量要不要退钱,甚或是通知了高府来接人。
紧闭上门窗的箭楼中渐渐地回了暖,瘫坐在地上的高维也在暖意中回过了神。
一阵儿从胸腔里由衷迸出的大笑夹着抑不住的咳声,一下子就让他苍白如鬼的脸上多了两片潮红。
“萧泓!你不敢杀我!不敢!今日你我同游可是昨晚我在刘大人的酒宴上明说着的,我爹和萧世子都点了头。一路行来也尽有看着的人。还有楼下就现守着一伍兵……你能杀我,又杀了几人去毁了证据……”
笑声中摇摇晃晃站起的高维,走到了萧泓的跟前按上了他的肩膀,重带上象戏鼠的猫儿一样的自得。
眼前的萧泓与自己同龄,却比自己高过至少二寸。一身玄色堵在面前,就象记忆中一样象是道笼上身就挥不开的冰冷阴影。楼中现只有他们两人,就在刚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