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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又骂了童年时曾一起在宫中执役的幼妹几句,吕守很是郑重地问了流水是否已有所打算。
“其实很想留在王府里。王府里人口简单,王妃待人也和善,在这儿呆着其实不累……”
流水轻声细语地说着,抬起的手按了按胸口。
从宫中出来,最求的就是不累心。
她在这府中仅有几次违心咬牙也不过是帮着吕守偷了几颗药,又拿了曼云的发针而已。
“所以,我想着直接向王妃认了错,求她让我留下好了。”
“选个人嫁不好吗?”,吕守冲着眼前的娇憨女孩瞪起了眼。
“男人?!哼……”,曾在暗中护卫没少见识过泰业帝猪哥相,流水自觉对男人了无兴趣。
“也不都糟,府里这个不也还好!”
“但我不觉着我去寻有了这运气。这一生就这样过着,也挺好……”,流水摇了摇吕守的胳膊,小声道:“你刚才是已跟王妃说开了吗?”
“嗯!我打算去了太子东宫。”
“那我也去!”,流水咬了咬唇,立即应道。
“你不许去!”,吕守低声相叱。
虽然他认为跟着萧泽会更前途光明,但是对萧泽在后院事上的操守并不放心,何况现在他还中着那种蛊。
当年在宫中的女暗卫就屡有被泰业帝消受了的先例。
流水再留在燕王府一段时间,说不准就能被那巧舌如簧的女人说服着嫁了人。
吕守轻叹口气,又再叮嘱道,“你就留在这儿!就按你想的去认了错,再一切听着燕王妃安排就好。”
“属下遵令!”,流水绷紧了俏脸,一板一眼应着极显认真。
留下根本不是让人盯梢偷料的命令。吕守心知也解释不清,索性重重地嗯了一声。
绿衣少女屈身行礼,紧接着一扭头,就冲了出去象是支不再回头离弦之箭……
不过盏茶功夫,流水就跪在嘉宁堂中静等了周曼云的发落。
“一切听我安排?”,曼云轻声复述了下,尽露了一脸的无奈。
吕守临死相赠的青龙卫本就是碰不得的烫山芋,若是当初萧泓未经住诱惑吞了下去,怕是现在已烧腑灼胃地吐不出来了。
都不用说萧泓还有着身世疑云,就景帝父子两个那里是好相与算计的。
要去太子东宫的吕守前脚出去,后脚就立刻让了流水来投诚,是不是慎重地声明着他还是要往自己身边放着眼睛?
怕我提供的医案药物,反倒毒死了萧泽?
曼云缓缓地睁开双眼,对着流水笑道:“你既前属青龙卫,听命行事无可厚非。而今后就且听着祈妈妈的吧!”
流水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砰地一记重响,象是要将本就分崩离析的青龙卫更磕得碎了许多。
七月十三日,萧泓将府中太监吕守转赠东宫,紫晶留下了……
第313章 质在手
赐奴赠婢放在从前,在兄弟之间不过是极其平常的事情,但这一次萧泓刚送了礼,萧泽就被皇帝陛下唤进了宫中。
做父亲的接到传信还以为是兄弟生隙,弟弟打脸似的将长兄暗中收服的人还了回去。
父子关门闭户详谈了两三个时辰。萧睿还单独见了吕守,最后才神色凝重地放萧泽离开。
一批珍贵的药材随后隐秘而又迅速地从内库拨到了东宫。
这样的事瞒着外人可以,但却骗不过至亲。
太子可能生病的消息很快就由东宫送到了徐后的跟前。徐后如同遇了雷劈,保养得益的姿容瞬间透出了颓唐的暮色。
不同于送了些药就甩手不顾的父亲,心肝寸断的慈母当即就催了凤辇,带着一队人直接冲进了东宫。
随行的蕙心长舒了口气。
萧泽中蛊的事,她曾听崔琅真提过。
但在当机立断扯着贺明岚见徐后时,她也只说自己幼年时曾师从天香苑一位懂些毒术的教习,等她随萧家入京,重逢的往日师父以丈夫家人性命相胁,让她提供了萧泽的信息。所行所为不由自主。
这样洗白撇清的解释不过是让保她的徐后有了袒护的理由。
蕙心并不清楚萧家的陈年旧事,但依凭着察言观色抓住了徐后在问话中对萧泓夫妻两个的警惕,顺意而为,才博得了一线生机。
因此她谨言慎行,对萧泽中蛊之事只字不提,装着不知。唯恐说多错多。
现在事实这样由外而揭,恰恰合意。她要保命,就要体现自己存在的价值,最好是将萧泽的命控在手里。
在徐后的焦急催促中,蕙心的手搭上了萧泽的尺寸关脉。
慎重地斟酌了许久,蕙心才低声说出了她的判断。
“梦死醉生?蛊不能解,只能用药控着?“。萧泽审视地盯着眼前的女人,收回手,冷冷地反问道。
诊脉手法和病情判断,这个他从前没有重视过的小杂鱼,倒是与周曼云看诊的反馈极其相似。
蕙心敛襟恭顺地点头应是。还轻声慰了一直含泪频频追问的徐后,言说是萧泽身上蛊毒并无性命之忧。
一家病,两家方。
萧泽草草看了看蕙心开出的方子,与吕守写来的大体相似,细有差别。
“这方子一直用?”,萧泽问着。不掩疑心。
“是!”
蕙心刚应了一声,徐后就冲着萧泽摊开了手,焦急追讨道:“那个小太监给你开的方子拿来给娘看看!”
徐后不懂医术。所谓看,还是要让蕙心帮着掌眼的。
萧泽坦然一笑,扣下手中素笺道:“都一样。”
按着用药方式,不一样的地方就更多了。吕守的方子事先已说要随诊随调。
知子莫若母。徐后并不相信萧泽爽快的回答。她想了下,喝退干净了身边人。
“济民!”,徐后扣住萧泽的肩,直盯着他,哀声求恳道,“你听了娘,把那个姓吕的奴才秧子打杀了。按着蕙心的方子去治。“
”娘信那女人?她可是出身天香!“
”天香苑不过是一群有些歪门邪道就想着攀龙附凤的贱人。她们能做什么?从陈朝武宗朝起,又何曾见她们做出过什么大事?你别以为娘不知,这一次都是因为周曼云那个贱人才累了你出事。“
徐后淆然泪下,低声道:“娘信谁?若是可以,娘自情愿所有苦痛都到了我一人身上。信蕙心,总比信了那边出来的人强。她已是毫无所依的丧家犬,家人也尽由娘控着……”
既然儿子已猜知了旧事,徐后索性半点不掩对萧六夫妻的憎恨,声声控诉,声声血泪。
“娘就没想过其实……”,萧泽欲劝,却发现沉浸进自己情绪的徐后根本就是听而不闻,只是执着地往他手里塞着蕙心写的那张方子。
“好!我,听娘的。”,萧泽轻声一叹,对着徐氏郑重地点了点头。
徐氏这才如释重负地收了眼泪。
凤辇起驾回宫,送至宫门外的萧泽望着远去的队伍,嘴角勾了一抹惨淡笑容。
不说所开之方,谁更胜一筹。这一次亲娘火烧火燎的探病,已是将让自己讳莫如深的掩饰被外人猜测重视。
凤辇轻晃,原本已被萧泽安抚住的徐后又忍不住地心乱如麻,她等不及回宫再言,直接招手唤了蕙心。
“你且还先去东宫跟着贺氏,把些伺候太子的禁忌告诉她。及时报了消息到清宁宫。”
孩子大了,心思不由娘。而这一次,太子妃秦氏如同土雕木偶,竟然对萧泽的病情一无所知。如不是东宫有老成人发现赐药异动来报,就险险被糊弄了过去。
徐后细想了下,自觉萧泽的身体违和的情形和原因不方便让他的妻妾皆知,毕竟儿子病症诡异,若反被那些狐媚子当了邀宠良机就坏了。
贺明岚身份还算够,是去过大慈恩寺的知情者,又有把柄可以拿捏,而且听说萧泽最近也特喜召了她侍寝,再顺手用了也倒便宜。
等蕙心复返又报了贺明岚的谢恩后,回了清宁宫中的徐后纾了口气,拈起手中紫毫在一卷纸上涂抹了几个名字了。
纸上写的是太子妃呈上的东宫内眷封赏草案。
萧泽按制可以有一妃二娣四媛。
原本册了嫡媳秦氏为太子妃,东宫诸妾要如何给脸,就留给秦氏自去打算,到了清宁宫不过大约走个最后的过场。
可刚才徐后的一阵子涂抹,正是将秦氏提擢贺明岚为良媛的那一条划了,改了贺氏为良娣。
只要贺氏能帮着顾好萧泽就好……
燕王府中,曼云也很快接到了徐后凤驾亲至东宫的消息。联系着前因后果,大约也能明白了几分。
为人母者,自然会为儿女尽心尽意地打算。恭顺为孝,还是自拿主意,却也是各人的决定。
但尽人事,各凭天命?
曼云不免多想了万一萧泽真被在两边拉锯中被耗死之后,自个儿一家要怎么办?
挺难的!
景帝萧睿极不厚道。已明确下来的南征名单里还就又有了萧小六,而且这一次因为老四萧湛犯错,据说萧泓还有可能会被钦点为了主帅。
当爹的萧睿仿若恨不得将自己偏疼萧泓的心思召告天下,一副断骨就见连筋的模样,根本容不得外人挑拨猜忌。
总不能让萧泓直接冲到萧睿面前。跟皇帝老倌嚷嚷:“我可是怀疑自己不是你亲生的,你甭对我太好。“
周曼云的一双秀眉皱了松,松了又蹙,小脸儿只扭得象只苦瓜。
“操心太甚!”,萧泓笑着捏了捏妻子的琼鼻,调侃道:”莫不是还后悔当年还不如就在江南安分老实地当了大家闺秀?“
曼云轻咦。露了一丝的确如此的认同。
萧泓会被萧睿和谋划战事的老臣盯上,他少年时曾居江南的旧事倒还在其次。
今世的江南版图已与前世的大相径庭。
上辈子即便被关在后院,曼云也知道沱江以南。除了西南深山与沿海几州阳奉阴违地游离在外,建阳小朝廷还是牢牢地控着江南重地。
现在的江南要零碎了许多。被几股不听话的地方豪强势力挤压着,建阳小朝廷名副其实的小,地盘。人口,赋税等等都受了影响,捉襟见肘。
而和州以南的地方势力暂且不提,自清远等渡江口起至宝山,江匪云锦帆,盘据新柳霍城一带的杨周联军,再往南宝山的赤贼。隐隐都与萧泓有些关系。
这一次点将点到他,看样子不是纵他打,而是要他谈。即便无法尽皆收服,能借道突进庆州建阳,中心开花先拿了那边另一个陈朝的小皇帝就好。
自豪,惊讶,困惑……各种各样的想法攒一起,在现下却化成了淡淡的惧意。
除了重生,周曼云本就是个毫无远见预算的小女子,只是偶尔无心参与了一些人的选择。
每一点微小的改变,起初曼云都根本就没想到会与自己息息相关,细流成河,却在此时汹涌。
“需要我给红梅,还有二哥去信吗?“,曼云涩涩相问,带着些莫名的忐忑。
萧泓揽住她,摇了摇头。
就与当初他算莫族,却也被莫支夫人反算了燕州一样。
亲友之间存着对立时,能象莫支夫人一样顾念情谊又能理智地算清双方利益已是难得。谁也没有权利要求别人自我牺牲来完成所谓的成全。
他现在只能想尽量地让双方合而两利,让曼云少些担心就好。
“要不我跟你去江南!我们想法子找机会避开远远的?“,曼云咬了咬唇,轻声问着。
“避得开吗?“
的确是在痴人说梦,只听着萧泓的一叹,曼云就迅速地自个儿否了刚才的想法。
就算萧泓真是身世不明的孤儿,但这一世的自己却枝枝蔓蔓从漠北到江南尽是亲人。
奋起作反又或是置气出走,又将他们置于何地?
周曼云自嘲笑道:“只是你若去江南,我倒也成了人质了。“
她曼云是真心不想让萧泓去江南。
战局瞬息万变根本无法预估完结时,再兼军令如山,她不但有可能在孕期中见不到他,说不定孩子出生也赶不上见到父亲。
“所以你也想暗中伺机牵制他做了你的人质?“
“是!你若不在,我不得防着有人给我赐了鸩酒白绫?”,曼云微挑眉眼,暗带着不忿。
如果前世她的死,同是一样的根源,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再死一次。
何至于此?
萧泓不错眼看着曼云,带着薄茧的指肚缓缓地蹭上了她娇嫩的脸颊。
第314章 杀不祥
清晨的阳光恬淡,榻上倦眠的女人更透着海棠春睡的慵懒。
只是一双眉仿若带着淡淡的忧,时不时地总是不开心地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