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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庭沉吟道:“据说,流西大陆便没有奴隶,只有官吏和平民。”
“的确,南方巨富的联名上书也这么说。”英亢应道,“那谏书就叫《学流西废奴强国》。”
说完,他便闭口不语,顿时帐内气氛沉凝。
半晌,英亢站起身,背手仰首,悠悠而言。
“长久以来,很多世家对家奴都过于严苛,致使家奴心生不忿;而不许奴隶学文读书也确有待商榷。可也有许多家族如北地的英、郎、白族,东部的贺、桂、庆族,西南的奚、申、尉族,对奴隶甚为宽待。一庭与我的祖父都曾冒大不韪令家奴习文练武,对年老体弱者体恤有加、赡养天年,族内忠仆比比皆是。先帝更开先例封军功卓著之铁硕奴为侯。”
“可结果呢?”他微微凝起双目,“先帝薨逝,铁硕侯便公然造反,战火整整燃了两年;如今南部上下更要学流西,哼,分明是贪图暴利,欲借废奴而乱天下。”
“奴才忘了本分叛离主子,乱民借天作胆窃国谋逆,嗤!”
突然,他拔剑转身,霍地斩向帐内作案几的巨石,剑光闪烁间,坚石一分为二,只听得他牙缝间爆出决绝厉声:“是可忍孰不可忍?”
望着断面异常光整的巨石,秀正“啪”一声单膝跪地,朗声立誓道:“英帅怎么做,秀正就怎么做!逆英帅者皆如此石。”
一庭立于一旁,攒眉凝思,沉吟不语。
角落的千吉浑身发颤,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都渗出血来。
英亢深深吸口气,打量了一下沉思的奚一庭,似觉过分,将剑归鞘,转颜笑开来:“一时心有所系,失态了。秀正起来吧!”话完,径直走向千吉。
他轻轻拍打千吉的肩,不觉地放软声音:“呆了吗,吓坏了?这还怎么当黑旗军啊?”千吉一受抚触立时跳将起来,随即缩成一团。
这下英亢倒被闹糊涂了,又见小家伙惊吓得白脸泛青,连薄唇都咬出血来,顿时不忍,想也不想便伸手替他抹去唇畔的血丝。
修长黝黑、长着薄茧的手指轻刷过千吉的唇,瞬间,火燎般的感觉活刹刹穿透了千吉纤弱的身躯,他展开长睫,无辜小鹿般迷蒙的双眸闪过一丝无助,眼波似哀恳似悲愤,却没再躲开。
英亢瞅着指尖淡淡血迹,仍有粉唇细腻的触感,下意识将手凑到嘴边,作势摸鼻,伸舌舐去……似乎有些甜。
这是怎么啦?
英亢回过神,少年似水的眼波已沁入心脾。
矜持孤高又落寞的男孩儿,一段白得能看到青青血管的颈脖,支撑着可爱的小头颅,深没于宽宽的黑甲衣内,侧线优美得有如真正的白鹤。
英亢细狭的眼睛微微眯起,耐人寻味地牵了下嘴角。
一庭和秀正都在英亢背后,瞧不见那些微妙动静,千吉却一阵悸动……
那一刻,好像已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贺,”英亢温声问道,“当年你父亲贺将盛川待族内家仆可好?”
千吉闻言一怔,旋微微顿首。
“是啊!”英亢似胸有成竹,“否则,你乳母一家怕不会冒死搭救,你又哪能脱出生天呢?”
千吉心中已轩起滔天巨浪,生怕在脸上有所流露,只得把头垂得更低。
英亢只以为触及他的伤心事,继续问道,“在二十三盗窟受了许多苦楚?”
千吉双手在长袖笼里紧紧握拳,轻声应道:“就只做些杂活,平日里受些打骂。”
“哦?!”英亢右眉上挑。“贼窟里还有其他被掳的人吗?”
“嗯,”千吉眉峰微蹙,“还有许多妇孺幼童,都先后被卖了。”
“那你呢?”
“我……我……”千吉一阵恍惚,似乎陷入某种回忆,慢慢才说道,“我年纪已大,做不得旁人家的孩子,可长得、长得却小,也做不了工,故一直未得卖出去。”
“原来如此!我还觉得奇怪,依你的相貌……”英亢盯着千吉俊颜,笑道,“尔父贺盛川可是有名的大汉,小贺可要好好长个子哟!”
秀正这时方插得话来:“这小子今早干掉了四个饭囊,巴巴地想长高哩!”
“是么?”英亢笑得更深。
千吉微松口气,背上冷汗已湿透内衣。
见气氛缓和过来,英亢看向沉默不语的奚一庭。
一庭似有感应,亦抬头与他相望,不等英亢开口,郑重言道:“无论如何,小亢,永远都是奚一庭的兄长。”
两人对视片刻,目光流转间,皆了然于胸。
只秀正猛捶一庭后背:“英帅是首领,哪又轮到你称兄道弟了?”
三人重又坐下,细细商讨起怎样应付大都的复杂形势,千吉则被英亢叫人带出。
谈了半多个时辰,英亢大大展了个懒腰:“那就这么办,你们韬光养晦,切勿趟进浑水。我有事要赶回燕平。”顿了一下,又侧首交待:“替我好好照拂小贺!”
一庭和秀正对望了一眼,一力应承下来。
英亢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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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众人间,我默默看着黑鹰神英亢绝尘而去。
他就是只鹰,长得像鹰,品性也肖鹰。那双似要穿透人心的眸子,那只弯勾勾的大鼻,似笑非笑的大嘴……
还有……我触向尚有余热的嘴唇……还有那热得发烫的手指……
他走的时候回头挥手,咧了嘴笑着,露出森森的白牙,竟有些稚气,又哪似那个剑斩巨石狞猛沉狠的人呢?
我竟然有错觉,他是朝我挥手朝我笑,这明明不可能,可我心里就是一阵阵发慌,万一是真的呢?不、不,那是错觉,那肯定是我的错觉!
我怎么会有那种感觉?定是早上吃多了犯晕吧。
幸好,我的话他们都是信了的,又为什么会怀疑呢?
“奴才忘了本分叛离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贺将盛川待家仆可好……”英亢的声音回回旋旋地转在我脑筋里,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我拼命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知道的人全死了,我就是贺千吉,我入了黑旗军。这里都是贵族子弟,我当然是贺千吉。
那个待家仆甚好的贺盛川,他对奴才确实体恤……
他,可是我第一个男人。
哈!
终究还要想到,即算要忘掉,也总需时间。更何况是深镌在心的记忆,哪是说抛开就能抛开的——
欢天喜地的上元节,屋外声声爆竹。
沉香绕缭的书房里,高得快顶到房梁的贺老爷,咯咯儿地笑,扯开我的襟袍,抓住小鸡鸡,教八岁的我怎么乖乖做奴才,怎么开苞做男人。
痛,痛得我三天后才能站起来走出那间屋子。
出去就遇见少爷,贺家七少轻蔑地看我,高高地抬起头,朝我脸上吐唾沫,用力踹我屁股,骂我是男娼。
男娼是什么?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小屁眼又被踹裂开,又是三天不能下地。
其实,这些比起前三年,又算得什么?
真还要谢谢贺老爷冒大不韪让我识字断文,没他的教诲,我哪会懂得要做听话的玩物,哪能活到今天?
是的,贺家待我不薄。可我做贺七却也是该得的。我已尽了我的本分。
按上肩膊处的旧创,曾几何时,这里被烙上红红的“贺”字。是老太爷恩典,夸我俊俏,没把字烙在脸上。
如今皮肉都被削了去,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
拔营起程了,要去大都。
仰望苍天,是天怜我么?给我涅盤再生的机会。
我只愿能好好地做个清白人,做名红鹰兵,杀光举世的恶贼凶枭,一洗前仇旧恨。
3
东梁到大都,快马只需一个白天,虽说会骑马,但幽禁了三年的千吉毕竟体弱,骑在马上一阵紧赶,早被颠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可硬是撑着没吐出来,只一张小脸惨白到吓死人。
“撑不下去就别逞强,英帅可要咱们好好照顾你!”秀正在后头不冷不热地说着。
跟在后头的一庭用马鞭柄猛敲秀正脑壳:“怎么你连你家英帅的话都不听了?”
“哎哟!”秀正吃痛,“我不正照顾着的嘛?”
千吉死死咬住牙,郎秀正一路上不知说了多少遍要替英帅好好照顾他,真的么?
身体在马上颠得难受,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好不容易到了大都黑旗营部,大概也是承了英亢那句吉言,千吉被优待地分到单独的营帐。
他也没什么好整理,趁大伙都忙着,偷偷跑到没人处大吐特吐一番,才觉得舒服了些。举袖拭汗,一股秽物的酸臭味扑鼻而来,他性喜整洁,以前在盗窟是没法子,这会儿可一定要快快洗澡才行。
黑旗兵士多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虽有青鹰红鹰上下之分,到了私下里却胡闹惯了的,这会儿一众人就趁着晚饭前的一刻在营部的温泉池里泡着,年轻的更玩起水来。
千吉拿着衣服,远远站着,不敢下水。
身上的咬痕还没褪尽……人那么多,都是大个子……
“咦,这不是新来的红鹰兵么,是不是姓贺?”身后传来几个黑旗兵士的话音。
“怎么站着不下去啊?”
“长得像个大姑娘,害臊呢!”
“哥哥帮你一把!”
嘻笑声中,几个大个子硬是连拉带扯将千吉推到了水池里,猝不及防掉进温水的千吉好不狼狈,还没顾上抹掉一脸的水,池子里的兵士们已经动手脱他的衣服:“哥哥们帮你洗澡喽!”
“不要!”
手触到身上,千吉顿时惶恐起来,知道周围的人是善意玩笑也没用,知道他们是和他这个新战友表示亲热也没用,他就是害怕得直发抖,拼命挣扎起来,只差没失控尖叫。
玩闹着的兵士也觉到不对劲了,都放开手,任由池子里的小个头连滚带爬上了岸。
脸脸相觑:“这小子咋了?那么别扭。”
离了池子的千吉也清醒过来,顿时不好意思,他可是要做个最好的红鹰兵,第一次就跟同袍搞僵怎么行?
“我,我……”嗫嚅半天,总算鼓起勇气,“各位大哥,小弟得罪了!”头也不敢抬,鞠了一躬撒腿就跑。
“嘿!别跑啊小子,你衣服还湿着呢!”
“这谁啊?怪有趣的!”
……
躲到营帐的千吉喘着粗气,歇下来才觉得寒气逼人,忙换下湿衣服。心说,等到身上咬痕褪了,再去洗吧。只是这惧怕别人触碰的毛病不知怎么才能去了。
却不想想,这是多年非人生活留下的阴影,要克服可得花些时候了。
入夜,疲累已极的千吉早早睡下。
三更时分,一条隐约可见的黑影在红鹰兵营区起落,最后落在千吉的单人营帐外,黑衣人身形异常高大,风尘仆仆,似是赶了长路而来。可站定后,却好大一会不见动静。
是谁能避开黑旗军铁卫轻松潜入?功夫这般高却为什么做贼似的站在红鹰兵帐前?且为何到了目的地,还迟迟不动?
半晌,黑衣人猛一握拳,潜入帐内。
入眼处,榻上的小小人儿显是睡得不好,身体不断轻微颤动,饱满的额上全是冷汗,眉头紧皱,嘴里更发出低吟。
黑衣人紧抿双唇,坐到榻上,伸出大掌轻轻拭去千吉的冷汗,更想抚平双眉间的愁纹。
却不料,千吉警醒之极,汗还没擦尽,人已经惊醒。
“谁!”声音抖成一片,“别过来!别过来!”
黑暗中,千吉吓得直直缩到床角。
黑衣人显是有些后悔,张了张嘴,又闭住。
千吉蜷成一团,迷茫大眼圆瞪,却似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连连低语:“不怕,我在黑旗营部,我逃出来了,我在做梦,我在做梦,我在做梦……”
本还想一走了之的黑衣人再也忍不住,猛地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是怎么的折磨,小家伙落得这般堪怜。
大掌轻抚纤弱的背脊,瘦得连脊柱都能一节节摸出来。抱在怀里,轻得没有份量一样。
娘的!二十三匪!
被抱住的千吉惊惶得直要叫出来,嘴刚张开,就被黑衣人的大嘴牢牢覆上。
不但是嘴,还有舌头,在薄薄嫰唇上流连忘返。
千吉被铁臂箍得丝毫不能动弹,他虽历经人事,可亲吻确是少而又少,一时间反倒清醒过来。
那唇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