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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跪下在中央,低着头道:“老太太,便是给奴婢十个胆儿,奴婢也不敢把姑娘们的东西给毁了。那花灯当真是四姑娘踩的,她一听我说‘八姑娘、九姑娘、十姑娘先挑的’便恼了,只说二房嫡长女竟连大房庶女都不如。
八姑娘、十姑娘的花灯,是大姑娘、五姑娘去咸城时就说好要什么样儿,大姑娘与五姑娘照着样儿给挑的。十姑娘要的兔子花灯,八姑娘要的蔷薇花灯,这两样便给了她们。我们家九姑娘早前要的便是美人跑马花灯和一只莲花灯。另有两个马形花灯是给六爷、七爷的,大姑娘说他们属马的,想来会喜欢这样儿的。
九姑娘觉得那只莲花灯漂亮,便挑了让我给送去……哪想……哪想四姑娘一听三姑娘先得了立时就恼了……”
老太太听明白是怎了,心下狐疑,九姑娘还是个孩子,不过七八岁,哪里能想到算计沈宝,“宝姐儿,翠竹说的可是真?”
沈宝咬着下唇,手臂一抬,厉声道:“你与我说三位姑娘是先挑的,你直接告诉我是九姑娘给我挑的就是。”
“四姑娘,你不能这样冤枉人,我可是与你说了,说那花灯是九姑娘瞧着漂亮挑出来送你的,可你还说,‘就九姑娘的性子,若真得她喜欢,会送给我?’奴婢心下替九姑娘委屈,这才哭着离了漱玉阁。”
沈宝这会子拿定主意,就是不能认花灯是她踩毁的,厉声道:“我不过多说了一句,你倒是好气性儿,当着我的面就把花灯给踩了,还说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想要毁了便是’丢在地上就给踩成这般模样了。”
翠竹这会子被人诬赖,心下一阵惊慌,当即抬手道:“我翠竹对天起誓,若是我踩坏花灯,便不得好死!”
有她这话,潘氏与沈宜都信翠竹没撒谎。
沈宜道:“四姐姐,翠竹起誓了,是不是该你了?”
“我为何要起誓?我是主子,她是奴婢,与她一样起誓,没的自降身份。”
起誓这种事,好的不灵坏的灵。
沈宝才不要起誓,万一被神灵听了去,她怕是更要倒霉了。
沈宜厉声道:“你这是心虚,你自己踩毁了花灯,气得翠竹哭走,倒恶人先告状,说翠竹欺你。”
潘氏故作惊异,“这么说,五姑娘也知道这事?”
“祖母、母亲,不仅五姐姐知道,八姐姐、十妹妹当时也在,我们正在五姐姐院里拿从咸城捎回来的礼物,若是不信,可以唤她们过来问话。”
这里正闹腾着,珊瑚禀道:“老太太,大姑娘、五姑娘、八姑娘、十姑娘请安来了!”
老太太道:“快唤进来。”
姐妹四人行了礼。
沈宛笑道:“刚与几个妹妹去了福瑞院,走到半道听婆子说母亲来了这里,便先过来了。”
潘氏点了一下头。
沈宛看着哭得双眼发红的沈宜,再看跪在中央的翠竹。
多婆子道:“五姑娘、八姑娘、十姑娘,老太太正说翠竹踩毁花灯的事呢。”
十姑娘年纪小藏不住事,立时惊呼一声,问道:“花灯不是四姐姐踩毁的么?怎的成翠竹踩毁的?”
沈宝厉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踩毁花灯?这灯是翠竹踩的。”
分明就是说她在诬陷沈宜?若是她连个庶女都压不住,往后还如何在沈府立足?
沈容道:“翠竹是个忠厚的,她是奉九妹妹送花灯去的,定不会自毁花灯。”
沈宝冷笑道:“是啊,你们才是亲姐妹,你自是要偏帮着九妹妹说话,只是翠竹这丫头的气性儿未免太大了,踩毁了花灯倒诬成是我毁的,要不是我早早寻了祖母说明,今儿这事还不真真成我的不对。”
沈宜哪里遇见过这样的事,以前她随父母在江南任上,她是嫡女,又有潘氏呵护,从不曾受过委屈,这会子沈宝一个人一张嘴,死的说成活的,反诬是翠竹毁灯。
她又忆起沈容说过,沈宝惯会使这样的招式,以前不信,这回落到她身上,她却是真真信了,沈容替她说好话,沈宝便说她们是亲姐妹帮自己人,这不是说沈容在颠倒黑白。
沈宝道:“祖母不信,你问我身边的两个丫头,她们当时可是看得真真儿的……”
“宜姐儿,刚才我已经问过宝姐儿的丫头了,她们俩可都说是翠竹踩毁的,这样吧,让翠竹给宝姐儿赔个不是,你是翠竹的主子,你手里不是还有几只花灯么,另赔只给宝姐儿,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沈宝扬了扬头,露出几分得意,“这事原是九妹妹的不是,我可要在你新得的花灯里挑只合意的。”
潘氏想着,今儿这事明明沈宝的错,老太太却说成是沈宜的错,她是万不能委屈了自己的丫头,轻声道:“将才四姑娘说五姑娘与宜姐儿是姐妹,五姑娘的话作不得数,仅凭漱玉阁两个丫头的话,不足为信,既是发生在府里,想来看到的下人也是有的。多婆子,你去查查,今晨可有下人注意到漱玉阁的事?”
想冤枉她女儿,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更不会让一个二房的姑娘来欺沈宜,看似一件小事,若是认了这事,岂不说沈宜是个没规矩的,纵得身边丫头无法无天,传扬出去,便会影响沈宜的名声。
沈宝这会子见潘氏如此,一阵惊慌,紧握着丝帕,眼珠转动快速地想着对策。
沈宜依旧在哭,一边哭着,一边发出呜咽声。
沈宛劝慰道:“有什么好好儿说,莫哭坏了眼睛。”
沈宜止了哭声,“四姐姐最好祈祷没人瞧见,可这是沈府,那个时辰清扫园子、修剪花木的下人可不少呢。”
不多会儿,多婆子便寻来一个清瘦小厮,又有一个身材矮小的婆子,“老太太、大太太,这个小厮是府里的花匠,婆子是清扫院子的伍婆子,你们俩个把今晨瞧见的都细细地说一遍。”
“是。”
花匠跪在地上,细细地将自己看到翠竹进了漱玉阁,进去后不久,就听到了争执声,自是与翠竹所说一模一样。他心下好奇,便往漱玉阁望了一眼,正好瞧见沈宝在踩花灯,而翠竹被她气得直掉眼泪。
伍婆子口齿伶俐,更是添油加醋地将沈宝说的话给模仿了一遍,就连那语调、声音都学了个七八分。
沈宝没想真有人听到,立时大喝:“他们俩……是……是伯母的人,自是要帮衬着九妹妹。”
老太太大喝一声“够了”,下人们都说了,这分明就是沈宝诬告,沈宝不认错,反而坚持己见,若她再护短,岂不是寒了那几个姑娘的心,“你做错了事不知悔过,还要诬陷丫头,指责宜姐儿。来人!将她送回漱玉阁,抄百遍《女德》,不抄完不许放出来。”
“祖母……”沈宝一声轻呼,跪在地上眼泪直淌,“我娘自小没教好我,还请祖母教我,祖母,我是个可怜的,呜呜,家里的姐妹们虽多,可她们都是大房的人,自是一条心,便是个花灯,也是她们姐妹挑剩的。”
翠竹这会子见真相已明,但沈宝诬陷她,让她愤恨不已,“四姑娘,你这话说的,天地良心,这花灯多漂亮,原是九姑娘用心挑的,你居然说成是挑剩的。”
沈宝跪在地上,一边抹泪儿,一边道:“大姐姐、五妹妹从咸城带了不少好东西,我听说九妹妹得了三盏好漂亮的花灯,我也想要一只,我还听说,大姐姐、五妹妹给九妹妹备了好大一包的礼物。”
老太太忙道:“宛姐儿,没给宝姐儿预备一份么?”
沈宛起身答道:“回祖母话,给几个妹妹备礼物,原是离开京城前就与她们说好的,八妹妹想要蔷薇花灯,九妹妹想要会动的跑马灯、莲花灯,十妹妹要的兔子花灯,手帕、饯果零食也是她们早就说好的。我和五妹妹只是照着她们的要求给买下捎回来。”
沈宝一听到“会动的跑马灯”眼睛透亮,她见过不少花灯,这会动的花灯还真未瞧过呢,拿定主意一定要得到。
老太太立时面有不乐,“你这话是说,没给宝姐儿备一份?”
“原是备了的,可五妹妹听说四妹妹把送去的花灯都毁了,许是嫌我们备的礼物不好,就没着丫头送去。”
沈宝哭道:“你们都没送来,又怎知我不会喜欢?”
沈宛对沐雨道:“你去仪方院,让石妈妈把我们给四姑娘备的礼物取来。”
沈宝道:“直接送我院子里便是。”她伸手扯了一下老太太,“祖母,我也想要一只花灯,九妹妹可有三只呢。”
沈宜顿时有种晕倒之感,她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自己毁了花灯,还好意思再要。
老太太道:“你们都是姐妹手足,要互敬互爱,互相扶持,宜姐儿,挑一只花灯送给你四姐姐。”
沈宝笑嘻嘻地道:“我也不要多的,就把那只会动的跑马灯给我吧。”
沈宜立时恼道:“那是我一早与大姐姐、五姐姐说好给我买的,原就是我的。”
想要她的跑马灯,她偏就不给。
沈宜手头有三只花灯,只只都是她喜欢的,她一扭头,对还跪着的翠竹道:“翠竹,去我屋里将那两只花灯取来。”
这回让她自己挑!
沈宝总比话说。
不多会儿,翠竹便提了两只花灯来,一只是莲花的,一只是漂亮的彩雀花灯,式样全是沈宝没见过的,她眉眼一弯,“谢过九妹妹!”伸手接了两只花灯,左看右看,“两只都极喜欢呢,我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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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长姐心计(8000+)
沈宜再次额上直冒黑线,“大姐姐、五姐姐原是照着我们所说给买的,你又没事先打招呼,能得一只就不错,竟连两只都要,你不是不喜莲花的么,把莲花灯还我。悦”
“九妹妹,送出手的东西岂有再讨回去的道理。”沈宝一退步,欠身道:“祖母,我回漱玉阁抄《女德》。”
摆明了老太太就是偏心,沈宝犯了过,还帮沈宝讨礼物。
沈宝得了两只漂亮的花灯,笑容满面,似乎忘了刚才的不快,反是沈宜气得不轻,她嘟着小嘴,直呼呼地大口出气。
沈宛宽慰道:“九妹妹别气了,赶明儿寻了竹片、彩纸,我另给你做两只好的。”
沈宜道:“大姐姐会做花灯?”
“你想要什么样儿的,我给你做什么样儿的。”
沈宜转怒为喜,看来还是自家姐妹好,那个沈宝简直就是克星,明明比她年长几年,半点也不让人,哪像她的大姐姐、五姐姐。
珊瑚、翡翠奉了茶点。
沈宛浅呷一口,不紧不慢地道:“上次去咸城,祖母给了我三千两银子,母亲给了二千两,我自儿个又有些银钱,在咸城灯会买输赢下注,赚了。”她与身后的沐风使了眼色,沐风从荷包里取出一叠银票。
沈宛道:“正好赚了四倍,这是祖母的一万二千两。搀”
老太太一听早前的三千两变成了一万二,立时心情大好,早前的不快更是消失得无影无影,接过银票,粗看了一遍,递给身后的珊瑚收好。
沐风又将一叠银票递给潘氏。
沈宛道:“这是母亲的八千两。”
老太太笑道:“我就知你是个有福的,不过三千两银子,这才几日,就变成了一万二了,呵呵,这会子要在京城置些店铺、田庄倒也有钱了。宛姐儿,你手头可还有银钱,都交给祖母,回头帮你置成店铺。”
沈宛柔声道:“回祖母话,我们回来时,遇到了卫国公家的嫡长孙梁大公子,他说对京城牙行熟,便交了七千两银票给他,托他帮忙置成我娘的嫁妆。早前在老家,将我娘的嫁妆田庄、店铺买了些,想置换成京城的。”
老太太面有失望之色。
潘氏知道上有老太太在,她想接管石氏留下的嫁妆这是不可能的,再则沈宛今年十月便要及笄,且又会打理田庄、店铺,也不可能交给她,她自己性子里又有几分清高,自是不屑惦念的。
这种事,潘氏能得就好,不能得,她也不强求。
沈宛又继续道:“在咸城时,得识翰林院罗大学士的孙女罗姑娘,有一回,她问我,‘听说你有个二叔要出仕。’我不知原由,便说‘父亲正在打点。’她便道‘听说你二叔后宅不宁,纵妻杀侄,这样的人还是莫入仕,小心平白连累了你父亲的前程……’”
老太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听,却见沈宛突地凝住,心下有些着急,这可事关她次子的仕途前程,催促道:“后来呢?”
沈宛不紧不慢地道:“后来,我将罗姑娘请到僻静处,与她打听原由。她说她三叔在监察院当差,是有一回听她祖父与父叔闲聊间无意听到的。因着她与我们姐妹交好,便提前与我们说说。”
末了,她郑重其事的对左右道:“这屋里的人听了便罢,可千万莫说出去。罗姑娘也是为我们家好,这才悄悄告诉我的,万一被旁人知道,怕是罗家长辈要罚她。”
沈容却暗自想着:罗姑娘,便是这罗小蝶了,这只是与自己同岁的小姑娘,哪里知道这些事。但她又不是一直与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