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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晶芸与张发看出端倪,故意向旁侧里飞出好大段路,刚要折向普陀山,心底想起克耳罕之言:“逢船莫坐,逢店莫入.有水莫喝,有餐莫食。”心中一凛,返身激射而回。
张发见到他去而复返,以为解药已经取来,兴高彩烈道:“快快给大家服下,省得我用沙子埋他们了。早知你这般快捷,也不用害得我空费力气,击出满地沙坑来!那铁心华陀石新章就死在这附近么?是谁杀死他的?”
袁星足不履尘,急道:“我是回来告诉你们四句话:‘逢船莫坐,逢店莫入。有水莫喝,有餐莫食。”话毕,悬身而返,凌空虚渡飞向大海。
晶芸奇道:“星哥哥弄的是甚么玄虚?”
张发摇头道:“不知。但我只知他是事后诸葛,若是早些告诉我们‘逢船莫坐’,岂能现在只剩我们两个!”
天罡剑袁星飞腾若电,宛似神龙行空,只是盏茶时光,已然重上普陀山。火势虽残,但有的地方还是飞越不了。寻处缺口,凌虚飞渡,直扑山巅。
普陀山虽然不小,但袁星这等莫可思议御气而行神功施展开来,不需一刻钟时光,遍查其上,却是空空如也,再也见不到任何人。急得他浑身汗出,一筹莫展,忧心如焚。
气沉丹田,发出悠长声音道:“弗陀丹,你们在哪里?”袁星内功已达神妙无匹境界,那滚滚声波只是在山上回旋缠绕,绝不会传到远方.竹木萧萧,动荡回音,并无人声应答。
饶是袁星这等顶天立地大英雄,于中原泰半精英无救情况下,亦是颓然落地,坐在岩石上抱头望着大海,无助地将脚下石子踢飞,内心大喊:“陆云,你们之死,我袁星负罪良多!
若是当初不信老和尚的,捉住那魔头克耳罕,这时逼他交出解药,大家又怎会无救!”
呆坐不知多久,骄阳斜下,两行英雄泪挂在他脸上,折射着璀璨彩光。
袁星记事以来,流泪次数屈指可数。这次若是自己性命不保,倒也能坦然待毙.可是,因己一时疏忽,竟然害得无数英雄好汉命归黄泉,岂能不内疚。便是单单内疚,他这等豪气干云大英雄也不会落泪,最主要的是无救群雄中,有他情逾手足的兄弟陆云。
内心暗忖:“克耳罕与大和尚弗陀丹已不知去向,大家死后,我纵是想替他们报仇,也是空怀其心,有力无处去使。这可让我回去怎样向晶芸、张发交待!”
踏着夕阳,袁星茫无目的走进潮音洞中。忽听前面迷雾中有人咳嗽声,接着小声道:
“妹妹,我不去见他,是因为曾经身染秽质,你冰清玉洁,怎么甘心将他拱手送人?”略辨音韵,已晓是谁。
袁星慧眼睁处,透过氤氲雾气,见到里面二女旁蹲着只巨雕,犹豫片刻,心念电闪:
“世上最令我尴尬的事,莫过于同时见到面前的这两个女孩。若是陆云等无危险,而是我自己要死,也不会来见她们……”如逢鬼魅,只想悄悄退开。
踌躇颇久,迈步向前,强颜欢笑道:“云娘、嫣然,别来无恙?只因陆云等人命在旦夕,我无暇与你们多谈,非借云娘的巨雕一用不可.”
嫣然先惊后嗔道:“我哥哥怎么了?哼,若非你不是为了云娘姊姊的大雕,便会躲避瘟神样偷偷离我们而去,是不是?”
鹿云娘幽幽道:“袁郎,你不见奴家,倒也没什么.要知嫣然为你离开道观,不辞辛苦来寻你,那得多大的勇气!今日你回避嫣然,眼中只有公孙晶芸,当初又为何招惹她?不是你装得痴情,苦苦缠她恁久,怎会搅起观中道女心井之波?”
袁星怔祝嫣然却道:“云娘姊姊,不要说袁大哥,都是我不好,当初的事做得忒是绝情,也怨不得他。”转面向袁星道:“倒是你对不起云娘姊姊,你痴心对小妹时,小妹鬼迷心窍,对大哥置之不理,这时噬脐莫及不必说起,云娘姊姊可是时时刻刻把心神放在你身上啊!”袁星心道:“我可始终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暗暗奇怪,这二女怎会齐来到普陀山上,且均全心全意为对方辩护。
嫣然又道:“你们之间再加上公孙姑娘,将来如何结局,与贫道无关。袁大哥,我哥哥现在何处?伤得怎样?你要借神雕去哪里求医?”
蓦地,洞口响起娇滴滴声音道:“你哥哥在舟山岛上,并未受伤,是与大家一起身中莫名其妙奇毒。星哥哥借雕何用,我也正要问他。”
鹿云娘与嫣然同时惊呼:“是公孙姑娘么!”
袁星喜道:“芸儿,你怎么也来了?”
晶芸已然闪身入洞,微笑道:“我怎么不可以来?自然是怕你孤身遇险,随后跟来的。”
袁星暗暗叫苦,寻找克耳罕不到,已是火冒三丈,三女恰巧在这时聚会,岂非火上浇油!
陡然挺起胸膛,肃声道:“咱们四人之间纠葛,以后有的是时间处理,眼下十万火急,拜托三位回到舟山岛上,协助张发看护好中毒的群雄,等我取解药回来。”射上雕背,拍其颈项,却未料神雕只听主人号令,非但不听他的,反而回头啄向他眼睛。
鹿云娘高声叱道:“扁毛畜生,不得无礼!”大雕才温顺下来。
晶芸摇头道:“舟山岛上,有张发看守,万无一失。你不告诉我们到底要去何处寻找解药,小妹万万放心不下,非跟着你不可!”
嫣然与云娘对袁星感情之深,较晶芸丝毫不逊,也是同样心思。当下,云娘道:“袁相公,奴家虽无资格跟着你,却也管不住自己,自相公出得雷音谷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暗中相随,以后不求为君妻妾,只求做你的丫鬟使女。目下相公锐身赴难,不知身向何等险境,云娘岂有不追随左右之理!”
袁星颇受感动,却头疼至极,忖道:“现下唯一希望便是立即按克耳罕所说,乘雕赶到珍宝岛,许从凝光子那里可讨来救治大家活命的灵药。尚不知那凝光子是何样人物,怎可答应三女同行,一旦她们中有人出个三长两短,岂不追悔莫及!”毅然道:“你们谁也不可跟着我。云娘,形势紧急,只好强借你的神雕。”
驱雕欲起,可是那早通灵性的大雕就是敛翼不起。袁星剑眉微剔,腾身而起,展开御气蹈虚神功,快逾飞鸟,刹那去得远了。耳中隐隐听到云娘遥遥传来:“袁郎,你莫气,是俺不是。早知犟你不过,便让你乘雕自去,现在后悔,奴家也追你不上!快快……”
宸星神功一经发动,风驰电掣,云娘后面说些什么,再也听不到.海风和煦,拂面生爽,但觉心头澄澈,若非急着医救中原群雄,倒想尽兴玩耍。
乘风御气,心潮逐浪,陡然兴起,纵声长啸。和着潮声,袁星的啸声远远传出。
普陀山上三女本是互相钩心斗角的情敌,听到啸声,无不因关心袁星过剧,齐生和解同去追随郎君之意。云娘首先开口道,“二位妹妹,咱们毋须回避,人人都将袁相公看得比自己性命重要,何不结成姊妹,共同翼护在他左右?”
晶芸道:“女子有不嫉之德。小妹早有此意,一来不知二位姊姊意下如何,二来清楚星哥哥的个性,要他同时接纳我们,怕是不行。”
嫣然羞涩道:“我既已决心将道袍脱下,便是不顾一切喜欢上他,岂在乎多出你们两个。”心说:“虽是口中不在乎,哪里又能真的不在乎!但是倘若在乎,便已注定得不到那冤家,只好不顾一切了。”
云娘喜道:“有你们两个这种说法,事情已经成功一半。若袁郎真的不同意,我们反倒应该欣慰,因为那样,咱们并没喜欢错人,他是真正的情圣。”
嫣然最是患得患失,忖道:“好事得谐,固然可喜。永久皈依空门,也是可庆,因为毕竟曾经得到情中至圣真心喜欢过。”
晶芸晓得袁星目下功力之高,急道:“我们快些乘雕去追他!再若耽搁片刻,虽有神雕,也难追及。云娘姊姊,不知你的神雕能否载动咱们三人?”
通灵神雕仰头啾啾鸣叫,像是在说:“你忒也小觑了我!”
鹿云娘跨上雕背道:“二位妹妹,自今而后,我们已是金兰姊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快快上来。”
晶芸爽快之极,坐到云娘身后,抚掌赞道:“对!我们同是武林儿女,一言而决,也不用摆排香炉,面北行礼,免去三拜九叩。”
嫣然被二女不让须眉豪气感染,大改素来文雅矜持,跨上巨雕,抱住前面二人杨柳细腰道:“虽非大丈夫,咱们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快快去追袁哥哥,我们姊妹能否终生厮守,全凭他意。”
巨雕振翼飞起,霎时下临茫茫大海。云娘道:“咱们姊妹今日义结金兰,省去的繁文缛节,留着劝得袁郎同意后,—齐叩拜。”
袁星去势果然神速,三女坐下巨雕纵是神勇,直追到衔山日落,晚霞满天,大海呈现出橙红一片,也未见到他的影子。
云娘大后其悔,忖思:“当初便让他独自乘雕而去,我们三个弄来艘小船慢慢赶来,也比这般寻不到他踪影强。”
暮色迷蒙中,半弯新月挂在海天相接处。嫣然口中不知不觉吟出:“海上升明月,天崖共此时……”
云娘道:“对,只要想到我们与袁相公同在一轮明月照耀下,便有浑身使不尽力气,定然能找到他。”故作沉稳,其实她并不比身后的二女轻松。想到自己年长,才付出最大的努力,强自做出姊姊模样.
夜色朦胧,月隐海中。前方出现座颇大的海岛。袁星心中盘算,按照克耳罕所说,这岛应该是那珍宝岛了。深吸口气,长啸一声,足有盏茶时光,才住其音。听着海面回荡自己龙吟般的声响,信心十足落到珍宝岛上。稍事调息,飞上树梢,星丸跳掷似地深入岛中。
三女驾雕飞翔于茫茫海上,正自不知方向对错,前面响起雷霆长啸。虽然几乎将三姝震落,但却人人透出口长气。
静谧荒凉的海岛,先后四人一雕登临,星光幽幽,地上并无影子。
袁星瞬息弹射到海岛中心,睥睨四顾,不见有人,心犯疑惑:“难道这里不是珍宝岛?
不会错的,若是克耳罕没有撒谎,这里必是珍宝岛无疑。可是,谁又敢保那老魔头当真改邪归正,不是在设计圈套,引诱我入陷阱?”
正自心中惴惴,忽闻二缕微弱声音传自远方:“珍宝岛主,我已经有五十二万四千二百八十七两黄金,再不用多久,你们珍宝岛赔不起婆婆我,必然破产。那时婆婆我将岛上珍宝全部运走,这里便成贝壳岛了!”袁星大惊,已听出是见钱不知足钱婆婆的声音,忖道:
“无欲师叔俗家名字钱生琼,讽刺她‘前生穷’倒是半点不假,这人见到黄白之物,眼睛便红了!”
飘身落地,小心翼翼,蛇行鹰翔向前靠近。走出不远.袁星惊见林中现出块约有里许大的怪异草坪。草坪以横竖青石隔成数十块,细看之下,竟然是张巨大的像棋盘!
在彼端第三排第四格子中,银发萧然颤巍巍站立位老妪,正是无欲道姑.袁星见到故人,绷紧的心弦略略松弛,惟恐附近有别人,传音入密道:“钱师叔,您老在这里弄甚么玄虚?”
无欲道姑置若罔闻,打开怀抱着的大大包袱,里面竟是拾自海滩的五色贝壳。
袁星暗暗惊奇,又传音入密问道:“师叔,你在做甚么?这里可是珍宝岛?”
无欲道姑蓦地回身,远远望见夜幕中的袁星,怔了半晌,喜道:“原来是你,袁小子,快快来帮师叔数贝壳!”
天罡剑袁星见钱婆婆神色异样,且答非所问,立即又追问句:“师叔,这里可是珍宝岛?”
钱婆婆笑道:“傻小子,这里不是珍宝岛,婆婆我去哪里要珍宝呢?.你若是不相帮,快快走开,别耽搁师叔我发财。二十六万二千一百四十五、二十六万二干一百四十六……”
数完一个数,向脚下象棋格子里扔一个贝壳。
袁星大奇,忖思:“这人是在发甚么神经?”举目望去,见那边连续十九个格子已经摆满贝壳,而且是有规律可寻。第一格中只放一个,第二格中放两个,第三格中放四个,第四格中放八个……以此类推,每升一格,所摆贝壳是前一格倍数。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对面树林中传来阴恻恻声音:“朋友便是新近锋头最健的天罡剑袁星么?”
袁星脚下轻点,飞到草坪构成的棋盘中心,冷冷道:“不错,正是某家!既将在下当做朋友,为何不出来相见?”
“本岛有自己的规矩,若是客人见到主人,自此便不再是朋友客人,不成本岛子民,就是本岛仇人。”那声音又接着道:“成为本岛客人,自然有莫大好处。本岛到处是珍宝,只需客人将草坪上棋盘按规则摆满贝壳,每一只贝壳,兑换—两黄金。这位钱婆婆只来岛上十日不到,便已得到五十余万两金子。袁星,本岛待客之礼可丰厚么?”
“稀奇古怪!在下并不爱黄白之物,只想破除你们的臭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