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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湄轻轻的哦了一声,语带哀伤:”那你跟我一样,在这个世上也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容湛忽然转头看着她。
顾湄的目光躲闪不及,正好与他的目光打了个照面。
她心中无来由的慌了一慌,但还是没有躲避,反而是勇敢的与他对视着。
但容湛只是微微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着屋檐下滴落的雨滴。
顾湄坐在那里,也不敢出声,只好陪着他一起沉默。
但容湛忽然又主动打破了这片寂静。
“其实,我应该还有个妹妹。”
顾湄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提了上去:“哦?”
容湛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同父异母的妹妹。只是,我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妹妹。我经常在想,这个妹妹,到底是该留下来呢,还是让她消失呢。”
顾湄觉得,这会她的脸色应该已经发白了吧。
容湛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要说这些。也许是这下雨的气氛太好了吧。淡淡雨雾,天地间静寂一片,唯有他二人躲在这檐下静听这淅沥雨声。
“我父亲与母亲之前的感情虽然说不上是好,但也不算坏。如果没有那个女人的出现,也许他们二人就会这么一直相敬如宾的走下去。而我,我这一生也许就会那么平平淡淡无波无谰的走下去。可是忽然,那个女人就是出现了。我的父亲为她疯狂,竟然丝毫不会想到其他。而我的母亲,被嫉妒折磨的疯狂。两个疯狂的人,最后就这么彼此的毁了对方。”
顾湄觉得,她这会最好的反应,应该是选择继续沉默的吧?
容湛仿佛陷进了自己的回忆中。他微微的仰着头,看着空中不停落下的雨滴,但仍旧还是在慢慢的说着。
也许,他觉得他不是说给顾湄听。只是说给自己,或者是说给这天地间静寂的雨声听。
“那个女人被父亲带了回来。随后她生了个女儿下来。我父亲极是喜欢,整日的将她抱在怀里。其实,那时我也嫉妒。因为自小,父亲很少会抱我,甚至都吝啬于对我笑一笑。可是他在对着那个小女孩时,他的脸上充满了笑容。那时我就在想啊,这个小女孩,我是留她不得的。我也这么做了,趁着父亲不在,将她扔进了水里。那时我站在岸上看着她慢慢的沉了下去,一开始是很快乐的,可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将她捞了上来。”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看着顾湄,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顾湄全身一阵阵的发毛。
还好他也就这么看了一会,然后很快就将头转了回去,接着又开始说了下去:“那时我将她捞了上来,抱在怀里。她不停的哭着,我很厌烦,可还是耐着性子哄她。但她竟然对我笑了。软软糯糯的笑,含糊不清的叫着我哥哥。那一刻,我原本是放在她脖颈间想掐她的手竟然硬是合不拢。而后来,几个月之后,家中突变,她和她的母亲一起消失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她了,可是老天还是让我们重逢了。她冒冒失失的闯到了我面前,那时候我忽然发现,她竟然长大了。”
顾湄抽了抽嘴角,这话说的,难道在你一开始的脑子里,你妹妹她就是长不大的么?
“再次看到她,我脑中想起的却是那年我父亲和母亲同归于尽的场景。随后更是家中散落,人心分散。而我,原本可以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一生,却因为这些而不得不有所变化。所以,再次重逢后,我想让她在我的面前消失,甚至于让她在这个世上消失。只是,每次想对她出手的时候,却想到现在这偌大的世间,我却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我很苦恼。顾湄,你觉得,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呢?”
明明应该是很波澜起伏的话,可自他的口中说出来却是如此的平平淡淡。甚至于他面上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望着她的目光中,竟真的是有那么点苦恼在。
顾湄小心翼翼的组织着措辞:“你也说了,这个世间这么大,可你就这么一个亲人。所以,你怎么能让她消失呢。你非但不能让她消失,反而应该好好的关心她,爱护她,不能让其他人伤害了她。“
容湛紧紧的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些许,纠结?
应该是纠结吧。顾湄觉得她应该没看错。丫的这是,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对付他那个妹妹吗?
顾湄见他还没有决定,立即又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说的对吗?她毕竟是你唯一的妹妹。如果她死了,这世间可就真的只剩你一个人了。难道你想这样么?“
许久,容湛方才收回了看她的目光,但他只是仰着头看着前方,没有说话。
顾湄觉得她的一颗心真是七上八下,没个安稳的了。
但她忽然又听到了容湛一声轻轻的叹息:”不错。这世间这么大,我却只有她一个亲人。那从今往后,我自然会好好的关心她,爱护她,不能让其他人伤害了她。“
顾湄都差点激动的泪水盈眶了。她能觉得她现在就是那种有了终生保险的感觉么?妈蛋,一个个都当她是傻瓜么?在廉家堡时,她从通元子和廉堡主的对话中知道了慕容玄还有个儿子慕容湛。而随后她与通元子的那场长街对话中,她了解到一个关键的信息,那就是,她和廉晖遭遇的那次劫道后,通元子随后又安排了三次劫人事件,只是都不知道被谁给暗中阻拦了,这才使她和廉晖一路安让无恙的到了廉家堡。而那时她就在开始想,这阻止通元子劫人事件的人,绝对不会是廉晖那方的人,否则,根本就没必要这样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说的。而只能是她顾湄这边的人。不,准确的说,是与本尊红摇有关的人。虽然她顾湄不知道本尊红摇先前的人际关系网,可好歹她是知道红摇这十六年中是没有跨出过华山一步的,那她认识的人恐怕都只限于华山上的人了。那么,综上所述,不难推断出,这个背后的神秘人,极有可能就是她顾湄认识的人。
可她自从下山以来,貌似认识的人就只有容湛。而且很可疑的是,后来客栈的那次偶遇,容湛一开始的态度还不错,可后来问了她一些问题后,态度就有些不大好了,甚至于次日不辞而别。
但他问的那些问题,事后想起来,无非是想确定她,或者说,是红摇本尊的真实身份。
那么这些前因后果联系起来,顾湄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容湛就是慕容湛!
丫的不就是换了个姓么?你就不能有点职业道德,连名带姓都给换了?不然我还真不会这么容易的就能猜得到。
电视剧上通常都这样演的啊。在外行走江湖,想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时,不用父亲的姓,那就用母亲的姓。
这十天中她也确实暗中的去打听了一番,结论就是,当年慕容玄的夫人确实是姓容。
那么结果就呼之欲出。所以她干脆跑路的想法变了,跑洛阳清平楼找容湛来了。
不说容湛他曾暗中破碎了通元子的劫人计划,这说明他心中最少还是对他这个妹妹还是有几分情意在的。最重要的是,顾湄她手中还握有一张王牌。
这张王牌让顾湄觉得,他日她就算是和容湛开诚布公的摊开自己的身份时,容湛都应该能保她性命无虞。
总之,白道她是混不下去了。有通元子那个变态在,只怕他说什么,那些白道之人只怕都会起而和之。
所以她只能来投奔容湛。
容湛不是黑道,也不是白道。严格说来,当初玄离教就是介于黑道和白道之间的灰道。
但甭管什么道,能让她不落到那个变态的通元子手中的就是好道。
至于红摇的真正父亲,顾湄其实有时候也有些茫然的。当初通元子跟她说,赵无极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后来又说是慕容玄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哀叹,这天下间,现在恐怕只有通元子一个人才知道她真正的父亲是谁吧。就连容湛,只怕他都不是很清楚。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容湛认为她是他妹妹就足够了。
可是让顾湄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容湛一开始竟然在纠结,到底是要留她还是要杀她。
卧槽!还好他丫的现在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并且还很苦恼的问她,如果她是他,她会怎么办。
顾湄当时都恨不得说,用你的生命来保障我的安全吧慕容大爷。
好在慕容大爷竟然这么容易的就被她的这几句话给说服了。
顾湄她那小心肝啊,到现在还在颤着的好嘛。这不亚于玩了一次蹦极的好嘛。原本一个月她还在试探他慕容湛的时候,丫的估计就在后面琢磨了无数次该用什么方法灭了她的好嘛。
顾湄流泪满面。爹爹,江湖太凶险,入内需谨慎啊需谨慎!
43送衣服事件
顾湄很明显的感觉到;自从那次雨中檐下谈话之后,容湛对她的态度比以往好多了。
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唔;他给她涨薪水了。而且;还不少。
顾湄能说,被涨薪水的感觉真的很好么?
她捧着手里白花花的银子;激动的内牛满面啊内牛满面。然后一激动,她就跑这年代的裁缝店里去给自己挑选布料订制衣服去了。
挑布料和确定最终的款式的过程中她忽然热血沸腾了下,然后,然后;这孩子就给清平楼里的每个人都订做了那么一套。
顾湄这孩子搁现代的时候,那也是个豪爽的主;时不时的拍着胸脯说着;随便点,姐们买单。
至于到底有多豪爽,取决去她兜里的毛爷爷有多少张。
这不容湛给她涨薪水了嘛,她就当第一个月没涨好了,给店里的其他人都做一套衣服。
咱不说收买人心,可人际关系那得搞好吧。这样往后也能好混点。
反正她挑的料子都不是顶值钱的料子,七套下来,也花不了她多少银子。
于是,当那天她去取了七套衣服回来后,这孩子特豪爽的将包袱往柜子上一拍,抖着腿斜靠在黑油油的柜台上,当场拎住正要去跑堂的小年糕的衣服后领子,豪爽的说着:“小年糕,过来,姐送套衣服给你。”
小年糕闻言,脚下立即刹车,转身极快的来了个完美的九十度大旋转,谄笑着:“顾湄姐,你给我做了套什么样的衣服?”
顾湄得意洋洋的一层层的揭开包袱皮,就拎了套衣服出来。
丝麻材质制就,很简洁的上衣下裤,而且都是很宽松的那种。
顾湄劈手就将手中拎起来的那套淡黄色的扔给了小年糕。
小年糕一只胳膊夹了托盘不能动弹,另一只手抬高接过,满面欣喜的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这样的衣服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宽松也就罢了,立领,上面的衣服一排盘扣下来,就是袖子口,也那是两行盘扣。
他面上表情雀跃不已:“顾湄姐,这是什么衣服?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顾湄得意的笑,这是太极服,小样你能见过吗?搁这年代,只怕都没人听说过太极剑和太极拳的好吧。
但这孩子虚荣啊。她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着:“这是我自己设计出来的衣服,怎么样,好看不?”
小年糕急忙点头,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甜,一个劲的赞美:“好看,好看。没想到顾湄姐这么有本事,不但能算账,还会自己设计衣服。”
顾湄那是相当的受用。她喜滋滋的一挥手:“赶明儿我高兴了再给你设计套。现在我先去给其他人送衣服去。”
她给小豆子的是浅蓝色的一套太极服,那孩子腼腆的笑,但看得出来也是很高兴的,轻声的说着谢谢。给李掌柜的是一套麻灰色的,上面还隐隐的印有松柏花纹,看起来那是相当的有档次。李掌柜的摸着花白的山羊胡,口中矜持的说着谢谢,虽然他枯木似的面上是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之光还是被顾湄看到了。
至于送给老赵和小孙的,则是颜色更偏深点的。没办法,他们两整日的在厨房跟油盐酱醋打交道,太浅的颜色那根本就不耐脏。
老赵接到衣服的时候,手在围裙上反复的来回擦了好几次,这才小心翼翼的从顾湄的手中将衣服接了过来。他憨厚的面上是真诚的笑,当场就拍着胸脯豪爽的说着:“顾姑娘怎么还送我衣服了?往后顾姑娘要是想吃什么了,尽管跟我老赵说,千万别客气。”
顾湄急忙点头:“咱俩谁跟谁啊。在我眼里赵大哥那就是我亲大哥,哪能还跟您客气呢。”
跟老赵和小孙寒暄完,这娃就给她真的亲哥送衣服去了。
她亲哥容湛正躺在躺椅上看书。听到敲门声,起都没起来。
“进来。”清越的男中音,好听的让顾湄都想迎风流泪了。
她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容湛正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躺在窗下的躺椅上,手上半握着一本书。而他的身后,窗外一树紫薇开的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