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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极文殊乘狮,右极普贤乘象居右。
佛坛两极端前角,是持长剑,瞋目怒视的甲胄护法天王。
后面还有罗汉堂。
月白看着虔诚的信徒绕着寺院一个圈的叩拜过去,连自己看着都觉得累。
两人在大雄宝殿伫立半晌,也不见有人来招待他们,手里拿着那张烫金的拜帖,月白一时搞不懂这葫芦究竟是卖的什么药了。
叶菩提远远看着那大殿中央释迦摩尼佛像,他的脸在满殿的佛像庄严金碧辉煌中,愈发显得莹润如玉。
兴福寺庙的释迦摩尼是立佛,左手下垂结了与愿印,右手屈臂向上伸结了施无畏印。
这一垂一伸分别代表着能满众生愿,除众生苦。
月白的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有着数不尽的愿望与祈求,纵然佛祖法力无边,也是不能一一实现。况且佛祖真能满众生愿除众生苦,世间又哪来那么多受苦受难的?”
“娘子!”听到月白大不敬的言语,叶菩提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周遭有许多人看着。
“拙荆妄言,还望佛祖恕罪。”叶菩提表情凝重了起来,双手合十。
“相公你这是做什么?!”
世间谁能经受得起菩提尊者的一礼,即使是这漫天的神佛,即使是功德无量至高至上的释迦摩尼佛也是不行的!
月白大惊,心中又怒又替自家师傅不值。
刷——一下子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身旁除了叶菩提没有一人,所有的香客都消失不见。
鼻尖里依旧是香火气息缭绕,远处的梵音在耳畔忽近忽远,眼前依旧是宝相威严。
不,不对!
如来佛主哪还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他身子一抖泥胎金塑纷纷脱落,一个红衣僧侣赤足走了下来。
“小师傅!”叶菩提诧异出声。
自瓜州一别,就再未见过,他怎么也不能将这眉目如画的少年僧侣同威严的释迦摩尼联系在一起!
那少年幽幽一叹。深不可测的眼眸凝聚着未知的波涛。
“你终归还是记得我的…”
那人扭转了他的一生,却是笑着温柔的拒绝了他。
一步一步的算计,他逆天而行,终于是到了能与他比肩的地步。
可是,高处不胜寒。不,他这一路一直都只是一个人,孤独的一个人。
那道在他生命中滑过的光影,却是刻在了他记忆的深处,温暖的,残忍的。
无论如何也刮不去。深入骨髓。
他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他对世人说,一切皆是虚幻。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
世人皆以为他是渡他们遁入空门跳出欲界,可是谁能知晓,他这话只是对着自己的痴所说的呢?
执念太深,便成魔障。
他贪恋的看着眼前之人的眉眼,温润的面庞,细致的唇。
痴痴的。久久的…
月白看着那人眼底深处迸出的火光,隐隐有些心惊。
那种眼神,如此熟悉。就如同以前在铜镜中看到的自己!
月白本能的向前一探,挡在叶菩提面前。
大雄宝殿的烛光一下子变得明灭不定,一道狠戾的光芒从红衣僧侣的眼底划过,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杀心顿起。
叶菩提的内人!
仅是一个眼神。就让月白喉头涌上一阵腥甜。
这人太强,月白的实力同他简直是有些不可跨越的天地鸿沟!
虽然早有这个认识。但是自己体会到又是另外一番震撼。
月白的心不可遏制的下沉了。
他意欲何为?
红衣僧侶的手一阵嘎吱作响,想然是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杀意,当着叶菩提的面,他不能这么做!
久久凝视着月白,似要将她盯出几个洞来。
现在他面前的,是他的情敌!
从头到脚将月白打量了个遍,这女人有什么好的,普通的脸,普通的身材,丢进人群里你绝对不会发现。
难道是因为她是女的?
看着月白,红衣僧侶的心中愈发不舒服的很。
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这女子不一样。
第一次见到时他便知道。一向与女人隔绝的叶菩提,竟是允许这个平凡女人的靠近。
心中愈发的吃味,再看到月白的小腹时,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扭曲笑容。
他压低了声音,露出森森的白牙,密音进入月白的耳朵里。
“离开他,不然死!”
话音一落,月白只觉自己的一颗心被那人捏在手里。
咚!咚!咚!
耳畔只剩下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一阵一阵的眩晕袭来,眼前黑了又白白了又黑,月白扯出一个难看而又僵硬的笑容,眉眼满是挑衅的看向那片模糊的红色。
“你…”红衣僧侶脸上骤然一寒,眼眸中透出磅礴的怒气。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挑衅他的威严!
他一甩手,月白便凌空飞了出去。
“不!”月白耳畔恍惚中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一道强烈的白光在她眼前闪过。
身子似乎受阻了一下,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痛!
脊梁骨重重的撞在神案上,发出砰的巨响。
痛!无法形容!
就像是被人将脊椎一寸一寸的碾碎了,又强制抽了出来。
她想哭,可是那种痛感让她面部的神经都麻木掉了。
只得缩成了一团,不住的抽搐。
最终眼前一黑,意识抽离,只听得那沙哑悲痛欲绝的声音越来越远。
第二卷 第五十四章 那些基情燃烧的岁月(一)
青鸾口衔着一朵清香白莲飞来,黑袍的男子迎风而立,冷峻的脸上露出迷离的神情,接下了那朵白莲。
“师兄…你可还记得这种莲花…”男子像是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身畔的人听:“那时,我还是池中的一株白莲,你是岸边的菩提树…我们相守相伴,千载万年…”
青鸾一声清鸣,振翅飞走了。
叶释从自己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石桌旁坐着静默不语的叶菩提。
“师兄,你为何就不愿意接受我呢?”修长的手指痴痴的抚上叶菩提的脸庞,男子冷毅的脸有些软化。
叶菩提一下子拍开游走在脸上的手,嫌恶的转过头去。
“呵,还真是薄情寡义啊!”叶释半是嘲讽半是痛楚的说道:“你该不会还在惦念你那个小徒弟吧!”
黑袍男子垂下了头,晚饭吹乱了他的发丝,掩住眼里一瞬的寒芒。
叶菩提紧抿着唇,看不出他心中滔天的情绪,静默半晌,才淡淡的说道:“释儿…算我求你。”
求?
高贵如他,竟然求了自己?
哈,他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叶释一掌拍下,万年青玉做的石桌应声而碎。
叶菩提,叶菩提…你果然变了。你不再挂着那般疏远虚假的笑,会放下矜持,会说喜欢,会和普通人一般喜怒哀乐…那寒冰一样的心,终是被人捂化了么?
那人是谁?
不是他,不是陪着千年万年的他,不是对他一往情深而又一厢情愿的他!
他的手慢慢握紧,凸出的指节泛出白色。
“师兄不是最重天理伦常么?师傅爱上了自己的徒弟?”他讥诮的说着,心中说不出来的惶恐和慌乱。
叶菩提对于他的嘲弄充耳不闻,慢慢的张开了紧握的手。掌中是一个小小的锦囊,绣着欢乐戏水的鸭子。
“她…我从来都未曾承认过是我收下的徒弟。”
“呵呵…哈哈…好你一个叶菩提!果真不愧被称作德智容功的尊神!”
叶释先是勾了唇角讥笑,后来竟是变作了一幅猖狂大笑的模样!
“这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叶释冰冷的脸上布满疯狂,盯着叶菩提的眼中晶亮的诡异:“你只能是我的,千万年前就是我的!自始至终,你只能是我的人!”
“释儿…”叶菩提心中一紧,只觉那以被他长久埋封污秽不堪的记忆被人生生挖了出来。
万年寒锁叮当作响,芙蕖花幽幽的冷香入骨…
叶菩提素来带笑的脸却是冷了下来,眉眼染上一层郁色,那幽深至极的瞳里却是划过不堪与厌恶。
那一声久远未闻的“释儿”。却是让叶释的心神一阵恍惚。
是有多久没有再听到过他这样唤他了?
每当在九重天上俯瞰人世的时候,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每当静坐参禅的时候……他孤寂的心从未有一刻停止想念过。
可是每次被噩梦惊醒。身侧都是一片冰凉。那个人,再也不会将他搂入怀中,轻轻的安慰他,不停的唤着:“释儿……别怕,释儿……师兄在这……”
他们之间。怎么会变作现在这幅模样呢?
那本是温暖如春的笑眼何时埋藏了看不透的寒冰?何时开始疏远自己甚至躲了起来久无音讯?
后悔么?
不!他永远不悔!
从诞生那一日起,他便注定是自己的。
只为自己一人而活,只为自己一人喜怒哀乐,他的眼,他的身,他的心。都只能是自己的!
叶释的眼中划过一丝戾色,月白,必须死!
染指了他的人。休想活下去。
况且还带着一个孽种!
那女人低贱的血脉,怎配为他的师兄孕育孩子!
叶释冷毅的脸,越发寒了。
“师兄,这段时间就劳烦你在灵山住下了。”霸道冷毅的声音,根本不允许叶菩提拒绝。
叶菩提紧抿着唇。未发一语。
叶释知道他这是无声的反抗,他总是带着笑。而每当抗拒恼怒的时候便会是这副模样。
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不喜,叶释挥袖而去。
不多时,便有着小沙弥送来了素食进来。
叶菩提毫无口腹之欲,便随意的让他将东西放在桌上了。
对着一院的落花,叶菩提内心的情绪繁复不明。
灵山上是没有季节之分的,除了寺庙的宝相庄严,各个角落都是明媚的。
春桃,夏荷,秋桂,冬梅,都毫不犹豫的舒展着自己的芳姿。
不需要百花仙子的精心侍弄,在这灵力丰沛的地方,饶是最没有仙骨的狗尾巴草也能松松的修一个散仙出来。
而这漫天的神佛,最是喜在开坛讲法的时候让那身姿妙曼婀娜的飞天神女们挎着花篮,混着琵琶笛子奏出仙音相迎。
而灵山上养的这些花精树灵便是提供最鲜美的花瓣来源了。
凡间,应该是开春了吧。
月白…怎么样了?
从前的从前,百年如同一日,一日又一如千年。平淡的生活,总是在清修中便度过了,他从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是,离开了她,自己的心中为何空空落落的?
想到她被撞的那一下,虽然自己挡开了大半,但是释迦摩尼佛的怒气仅是余威又岂是她能吃得消的?
心中便是一阵一阵揪得疼。
不行,自己得赶快到她身边才行。
他幽幽长叹,修行之人本应该断情绝欲,跳出六界,且要兼怀慈悲之心,与人快乐,拔人之苦。
他一心追求大道,早在拜入师门时便自己拔去情根,自己的情丝又是何时而生?
情?
何为情?
他突然被自己的这个念头怔住。
那样遥远的字眼,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他满眼复杂的看向手中的锦囊,粗陋的针脚。忽的手中腾起一团蓝汪汪的火焰。
火焰不大,在风中微微颤抖着。
罢了,罢了。
既然自己一开始就对她存了不一样的心思,何不面对?
心中的千转回肠在其实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叶菩提连忙熄了掌中的寒焰,但是锦囊的一角依旧是被烧毁了,显出烧焦的黑色。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叶菩提越发着急了。
必须赶快离开灵山才行,想着一把便将手中的锦囊纳入怀中,依照叶释的性格。月白哪里还会有命?
看着地上道道金华闪过的咒文,叶菩提眼里划过一丝阴霾,他心知这是叶释在明着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况且。以他对叶释的了解,这小小的一方院子,不知埋藏着多少阵法符篆。他宁愿自己脱一层皮,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让他离开。
有了上一次惨痛的经历。叶菩提毫不怀疑这些东西的危险程度。
到底怎样才可以出去?
其实叶释出了院子并未走远,而是给自己施了一层法掩去了身形,就站在门外不远的地方一直看着焦急不已的叶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