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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的车队也好,行人也好,看到勿乞他们这一行人,都纷纷向道路两侧退避,让开了当中一条大道。在小蒙城这个野蛮的地方,易衍就代表了国法,代表了这个城市方圆数百里内最强大的势力,没人敢于触犯一城之守的威严。
时不时的,还有身穿黑衣黑甲的城卫军小队在路上巡弋而过,见到了一行人,这些城卫军急忙退到路边行礼。勿乞打量着这些城卫军,却发现他们无论是修为还是精气神,都比派去蒙村的天字丙号营差了许多,似乎就是一个面子货。
顺着大道朝城内走了三里地,一座恢宏大气的府邸在前方拔地而起。
这座府邸长宽里许,外有护墙。这堵墙壁可比小蒙城的城墙大气多了,上下一水儿的用青石条搭成,高五丈,厚三丈,防御力起码是小蒙城城墙的十倍以上。
在墙头上,衣甲鲜明精神抖擞的士兵往来游走,将府邸守得密不透风。和小蒙城城门外的那几个士兵比起来,这里的巡逻士兵是绝对的精锐,而那些守门的军士,则是垃圾一样的货色。
易衍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指点着这座府邸笑道:“卢典军,这里就是城守府,也就是我等平日里起居公办的所在。”
卢乘风诧然的望着这座小型城堡,惊讶道:“噢?城守和典军、典吏、典民、典刑的公房,都在此处?”
易衍双手拍了拍肚皮,荡起了一身的雪白肉浪。他感慨道:“小蒙城地处蛮荒,四周危险得很,危险得很哪。那些蛮人,隔三差五的就来生事,外面的城墙又不顶事,那些蛮子动辄就杀入城中烧杀抢掠。为了诸位大人的安全,本官花了两年的功夫,才建起了这座城守府哪!”
一旁的典吏、典民、典刑三位易家的本家族人急忙溜须拍马,夸赞易衍为了在场的大小官员的安全,耗费巨资修建了这么一座城守府,实在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未来接掌小蒙城城守的诸多大人,都要感激易衍这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风范呢!
勿乞重重地抽了一下鼻子,他粗着嗓子问道:“既然有钱修城守府,为何不把外面城墙也修了?有一度坚固的城墙,岂不是更能把那些蛮子挡在外面?”
典吏、典民、典刑三人齐齐讶然,易衍则是浑身雪花一样的白肉一阵哆嗦,他尖着嗓子大叫起来:“没钱哪,真的没钱哪,小蒙城这鬼地方,一年才有多少赋税收入?城守府账面上真没钱哪。修了这条墙壁已经耗尽了城守府未来十年的赋税收入,再也没钱修外面的城墙啦!”
没钱?勿乞歪了歪嘴。他只是飞快的扫了一眼易衍身上价值巨万的珠宝首饰。
卢乘风干笑了几声,也不吭声。他望了望墙头上的众多巡逻士卒,又回头看了看两队护送他们来这里的城卫军巡逻队,双眼不引人注意的翻了翻白眼。城守府的值守士卒,可比城卫军的巡逻队精锐多了。
一通复杂让勿乞弄不清头脑的仪式过后,勿乞跟着卢乘风进了城守府。卢乘风带来的七辆车驾和驾车的奴仆,都被安排进了城守府内的典军府邸,一座前三后三煞是豪奢的宅院内,并且预先安排了数十名侍女仆妇。
勿乞也第一次看到了卢乘风的七辆马车里都有些谁。除了老黑、小黑一对黑人父子,另外六辆大车内有侍女八人,仆妇八人,还有正在哺乳期的乳娘两人。
勿乞也第一次从卢乘风那里知道,这乳娘就是专责人药的人选。
人药!勿乞对这个世界又多了一分了解。
草草的安排了一下随行侍女仆妇,就有易衍派人来邀请卢乘风赴宴接风。
接风宴就安排在了城守府的内堂上,出息的人包括了易衍以下小蒙城的所有大小官员,乱杂杂的足足有两百多人。作为卢乘风的门客,勿乞自然也有资格出息,在易衍的亲自接待下,他坐在了卢乘风身后的一条台案后。
宽敞的内堂足够容纳四五百人聚会,正中一张条案,易衍艰难的盘坐在条案后。两侧分别是典军、典吏、典民、典刑四大官员的席位。除开卢乘风身后只有勿乞一人,其他三人的身后都有门客三五人到十余人不等。
除开这五位,其他的官员按照官职高低,在大堂中一左一右分成三列,总共排成了六列条案。
勿乞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张长三尺许宽一尺半的条案,重木制成,上面鎏了数十层明漆,光可鉴人。漆面上用金丝银线镶嵌了细密的几何花纹,很是端庄大方却又富丽堂皇。
宴会的内堂是紫檀木铺的地板,每人坐下都是一块厚重绵软的羊绒毯子,很是温厚舒服。堂内有两排大柱,是整根的金丝楠木雕成,雕龙画凤、流金溢彩,富丽之气扑面而来。
内堂的天花板也是用紫檀木吊顶,上挂数十灯笼,照得大堂灯火通明纤尘可见。在内堂四周角落里,还矗立着树枝型的烛台,明晃晃的大蜡烛烧得正旺盛。也不知道是蜡烛中混了什么香料,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暖香。
刚刚在典军府,勿乞洗了个澡,用头巾将光溜溜的头包了起来,身上也换了一套舒适宽松的丝绸长袍,脚下踏着一双温软的布靴,此刻被那空气中的暖香一熏,熏熏然只觉得想要睡去。
易衍的做派很奢华,但是勿乞很欣赏这种奢华。最少最少,比蒙村的条件要舒服得多。勿乞不是苦行僧,能够让自己舒服一点,他为什么一定要吃苦呢?
用力挺了一下腰肢,勿乞端坐在卢乘风身后,不断的打量着大堂内坐着的其他官员。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卢乘风的身上,不断的向卢乘风展示自己灿烂的笑脸。至于勿乞,除了几个站在一旁的小侍女在偷偷摸摸的打量他,倒是没什么人注意他。
猛不丁的就听到了易衍的鼓掌声,他大声喝道:“人都来齐了?酒来,酒来,让我们为卢典军接风洗尘。自溧阳到小蒙城,一路辛劳数千里,卢典军想来是辛苦了!”
数百名侍女宛如穿花蝴蝶一样从堂后走出,在众人面前布上了一个青铜酒爵,注入了喷香的美酒。
众人齐齐举杯,纷纷向卢乘风高呼道:“卢典军一路辛劳,一路辛劳呀!”
卢乘风举起酒杯,笑呵呵的站起身来向众人谦逊了几句,一通腻味的客套话后,众人才将美酒饮下。
易衍又是一拍手,侍女们这次端上了各色美食,一碟碟一碗碗尽是山珍海味各色奇珍,每一碟每一碗分量不大,但是品种极多。异香飘逸四方,令人闻之而食指大动。
勿乞已经好几天没吃上一顿正经饭食了,看得眼前的美酒佳肴,他急忙抓起筷子,夹起一块明黄色颤巍巍弹性十足的鹿筋塞进了嘴里。肉香浓郁,汁水丰腴,果然是美味得很。
正在享受嘴里佳肴,大堂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一个青铜酒爵被狠狠的丢在了地上砸成了一块儿铜饼。
端坐在典吏官易行身后的一条彪形大汉站起身来,手指勿乞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山林野人,懂不懂规矩?大人们都还没有发话,你就在旁边吃上了?”
堂内众多人齐齐望了过来,勿乞嘴角一点油水正缓缓滴下,在灯光的照耀下煞是醒目。
满堂寂静,随后一阵哄笑传来。
第十七章法器
满堂大笑,都是在嘲笑勿乞不知礼行为鲁莽放肆。
勿乞咀嚼着鹿筋,冷眼望着那彪形大汉。他清楚地看到了典吏官易行眼里的得意之色,他突然明白,就算自己没有任何的失礼,怕是这大汉都会站起身来挑衅自己。自己的这行径,这是恰恰给了人家一个最合理不过的挑衅借口罢了。
冷眼望了那大汉一眼,又瞪了一眼典吏官,勿乞又夹了一块熊掌塞进了嘴里。
咀嚼着熊掌,勿乞含糊不清的冷笑道:“我吃我的,干你屁事?”
众人再次放声大笑,勿乞的言语粗鲁,又给了他们一个嘲笑他的最好理由。那挑衅的大汉得意洋洋的昂起头来,隆声大笑道:“果然是山林之人,不懂礼数。真不知你是怎样混入这里的!”
猛不丁的,卢乘风轻咳了一声。
一声咳嗽,满堂寂静,就连刚才笑得浑身肉都快要飞起来的易衍都急忙闭上了嘴。
卢乘风缓缓站起身来,冷冷淡淡的朝众人望了一眼,低沉有力的说道:“勿乞是乘风救命恩人,无他,乘风在城外已经被刺客所杀。如今他是乘风首席门客,是乘风带他来赴宴,诸位有何意见?”
除了易衍和他的三位族人,其他的大小官员同时低下了头,没有一人敢看卢乘风一眼。
卢乘风淡淡的笑了笑,他也拿起了筷子,夹起了几片肉塞进了嘴里,放肆的咀嚼起来。
“卢某一路风尘,见了这美酒佳肴也是心动得很,故而失礼吃了几块,谁有意见?”
大堂内静悄悄的,没一个人吭声。更有那胆子小的官员双股战栗,令得他们面前的条案都磕碰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卢乘风一言之威,一至于此。
易衍摇晃着胖嘟嘟的大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大笑起来:“哎,误会,误会嘛。卢典军乃是真性情之人,哈哈哈,我们这些俗礼,也不要计较这般多。啊,误会,都是误会!大家放开吃,放开喝,谁今儿个不喝醉了回去,就是不给我易衍面子!”
卢乘风笑了笑,昂着头端端正正的坐回了席位。他转过身,举着一酒爵的美酒,向勿乞敬了一下。
抓起酒爵和卢乘风碰了一下,勿乞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笑道:“多谢公子,有心了!”
举起酒爵,勿乞将爵内美酒一饮而尽,随后一个跟头翻出了席位,一酒爵就朝那挑衅的彪形大汉打了过去。事发突然,勿乞的动作又比风还快,那大汉正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青铜酒爵重重的砸在了他脸上,把他高挺的鼻梁都砸得凹陷了下去。
“啪”的一声,那大汉痛极高呼,两柱鼻血好似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勿乞举起手指朝那汉子勾了勾,冷笑道:“谁的裤裆没关紧,把你露了出来?我吃我的,我喝我的,你无故挑衅,意欲何为?莫非你的主子,要给我家公子一个下马威不成?”
易衍的笑容骤然一僵,随后笑容再次在他的脸上怒放。
典吏官易行则是猛的望向了勿乞,他冷冰冰的说道:“岂有此理,本官,怎会向卢典军无故挑衅?本官,又怎敢向卢典军无故挑衅?只是本官这门客天性朴直,最是秉守礼法,看不得一些事情罢了。”
卢乘风在一旁玩弄着青铜酒爵,他冷笑道:“这么说,是乘风的门客不懂礼,天性卑劣喽?”
易行脸色一变,却是一言不发,显然默认了卢乘风的话。
卢乘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冷眼望着易行,冷笑道:“勿乞,既然人家有了这个意思,你就和这位好汉比划比划,千万不要掉了我们溧阳卢氏的脸面!”
易衍端起酒爵喝了一口酒,一言不发。
易行则是挺起胸,厉声喝道:“阿大,卢典军都这般说了,你也就和勿乞壮士好生较量较量。千万不要掉了我们沫阳易家的面子!”
大厅内静悄悄的,所有官员都不敢吭声。事情演变至此,突然就变成了卢氏和易家两大豪门的意气之争,这把戏是怎么玩的?在场的官员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口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半点儿动静。两大豪门的事端,他们这样的荒僻小城的小官儿一旦卷进去,就是毁家灭族的大祸啊!
但是隐隐的,这些官员的心中又有几分异样的冲动。豪门家族的公子哥相互之间争斗怄气,用门客厮杀分出胜负,这种事情他们听得多了,但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由不得他们不激动啊!
尤其卢乘风代表的是溧阳卢氏,这可是当今吕国除了王室以外的第一世家。若是卢乘风仅有的一个门客在这里被人杀死,嘿,卢氏会做什么反应?如果卢氏的报复直冲着易衍等人而来,也许小蒙城的官场就要洗一次牌,大家都有机会往上升一升!
只听一声狞笑,易行的那门客阿大大步走了出来,耀武扬威的挥动着两个小酒坛子大小的拳头朝勿乞晃了晃。勿乞讥嘲的望着阿大比自己高了足足两个头的壮硕身躯,只是不屑地摇了摇头。
任谁都看出了勿乞没把阿大放在眼里。阿大脸色一变,怒声吼道:“你用什么兵器?”
勿乞举起两只手,冷笑着说道:“对付你,需要兵器么?”
勿乞的手,很纤细,古铜色的皮肤下面,还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脉络。怎么看,这双手也不像是很有力量的样子。堂下几个武将装束的人看了看勿乞的手,同时摇了摇头。
阿大呆呆地看了一下勿乞的双手,不由得狞笑一声,二话不说就朝勿乞一拳打了下来。阿大浑身的肌肉暴跳,拳头撕裂空气,发出沉闷的破空声,众人只隐约看到一道拳影闪了闪,拳头就击穿了勿乞的头颅。
大堂内传来一阵惊呼,随后是一声凄厉的咆哮。
大片鲜血喷了出来,刚刚好似被砸破了头颅的勿乞稳稳的站在阿大方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