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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维抹了抹脸上的血汗,赶到魏延的身旁,打算请示是否该下令追杀。魏延却重重叹息,道:“众意难为,伯约现在可知为何某迟迟不肯举事?唉,撤吧。”姜维本想说两句宽慰的话,但看到眼前的情景,也觉得有些泄气,终于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聪明……
第四百六十三章 弃长安突围汉中
回城中,魏延一直都是默默无言,等诸将各自散开,便提马向王平营中行去。王平受伤在先,已被送回城中将养,他现在对魏延来说,至关重要,所以即便魏延征战不利,心中不快,却还是想着前去探望。姜维见魏延不回自己府中,猜得其心意,打马尾随在后,低声道:“将军是要去看望王将军伤势?”魏延点了点头,还是没有开口。姜维又继续道:“将军就不觉得王将军受伤有些蹊跷之处?文鸯英勇,众将皆知,以王将军向来沉稳的个性,当不会如今日一般冲动。”
魏延听后也不禁勒马停下,皱眉思量,半响才淡淡道:“你是说这是他的苦肉之计?”见姜维点了点头,魏延便又笑道:“伯约行事小心固然不错,但你今日也当看见,本将军举兵,不仅无人响应,便是麾下将军也多不肯尽力。难得王平前来助我,若无凭借,万不可乱言,否则单以你我二人之力,如何能与赵舒相抗衡?”姜维深知刚才的战局对魏延是个不小的打击,需知魏延向来爱惜士卒,部下都是以死力报效,此次却出现这样的情况,魏延自然难以释怀。而王平甘心从汉中前来帮助魏延,在魏延的心中肯定十分感激,所以不愿意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怀疑王平,惟恐王平也再带兵离他而去。姜维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好点了点头,道:“末将明白,以后定当谨慎言语。”魏延看了看他,最终道:“伯约交战半日,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不必随我前去探望。”姜维心知魏延担心自己在王平面前失言,于是行礼告退。魏延便独自一人向着王平营帐而来。
王平被文鸯一鞭击中后背,受伤颇为严重,见魏延前来,想要起身行礼。魏延却先一步上前扶着,道:“子均且不可妄动。”王平微微将头埋下,算是见礼,然后问道:“将军,今日战事如何?可恨末将武艺不济,竟被小辈所伤,不能为将军效力。”魏延不肯实言相告,勉强道:“赵舒为伯约箭矢所伤,带兵退去。”
王平“哦”了一声,并没有显出高兴的神色,道:“赵舒受此大辱,必然会再次攻城,将军还要小心。”魏延顿时又想起了赵舒密制的攻城利器,本来忧心忡忡的脸色又更加黯淡。王平这才问道:“莫非将军有事隐瞒末将,今日战局不利么?”魏延被他说破,于是不再隐瞒,遂将战场之事原原本本说出来,苦笑道:“某养兵多年,却不及赵舒一句话,唉!”
王平也是双眉紧皱,良久才道:“这其中原因,末将或者能窥透一二。”不等魏延示意,便又继续道:“将军麾下虽然招收不少新军,但旧部精锐却都是两川之人,家眷不在长安。将军在此举兵,众人心中必然担心家人安危,不肯用死力。”魏延点头道:“子均所言不假,但事已至此,某该当如何打算?”
王平不答反问道:“将军可知末将何以只带五千人马前来?”却并没有等魏延回答,又道:“末将留下半数心腹将士固守汉中,亲自前来长安只是想请将军……”这次魏延却不让他把话说完,便挥手阻止,沉声问道:“子均是想让某放弃长安,退回汉中?”王平点了点头,似乎没有觉察出魏延语气中的不快,继续道:“长安孤城一座,不要说赵舒以利器强攻,便是他将城池围住,将军粮草能坚持到几时?若是将军全军前往汉中,末将为将军镇守阳平关,而将军却亲提大军进取西川。吴氏兄弟庸碌之人,怎能抵挡将军神威?将军取下两川之地,便可凭借蜀道天险与赵舒抗衡。川中富饶,一则将军不必担心补给粮草,二则麾下将士回返家园,亦无后顾之忧;三则成都乃先帝建业之基,将军在此号召天下,必然会有更多忠义之士起来响应。进,将军可与赵舒争夺天下;退,将军也可雄居西南。”
王平最先说放弃长安的时候,魏延本来怀疑其用意,但经过王平这一番说词,魏延竟有些心动,若真是如其所言,就算他不能打败赵舒,也能全保两川,不失为第二个刘备。心中这样想,脸上的神色也就缓和下来,但滋事体大,魏延不能立刻就下定决心,只好道:“此事还需再议,子均且好生养伤。”王平明白欲速则不达,于是不再多言,点头称谢。魏延又说了几句,才转身出来。
回到自己帐中,魏延一直都在想着王平的提议,一直不能下定决心。当夜果如王平所言,赵舒受伤之后,不肯善罢甘休,挥军乘夜攻打城池。于魏延而言,跟着赵舒征战多年,对他的攻城方法了如指掌,为了防止汉军在城墙下埋炸药。魏延不仅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护城河挖深一丈,而且在城墙下放了几十口大缸,专门有人轮流监听,一旦有所异动,便立刻带兵冲杀出去,不能让炸药将城墙炸开。
可是顾得了地下,却顾不了地上,汉军这次并没有挖掘地道,掩埋炸药,而是用投石机,不停向城上投掷炸药包。这些炸药包虽然威力不大,就算是炸在人群中,最多只能杀伤几人,但却让长安城中本来已经消沉的士气更为低糜。疲于奔命地坚持了三天,魏延原本打算可以坚守数月的信心,也渐渐瓦解。等到部下川将陈式率部出降之后,魏延心中更加觉得王平的建议不错,于是开始认真地考虑这件事情。
当魏延把放弃长安转入汉中的构想说出来之后,得到川中将领一致赞同,似乎所有人对坚守长安都不看好。惟独姜维坚决反对,劝道:“虽然汉中是将军旧时镇守之地,但将军已经离开多年,不知其民心向背。而且西川有剑阁等天险关隘,即便吴氏兄弟无能,固守却绰绰有余。再则两川多年未经战事,百姓安居,而将军却将战火燃向蜀中,两川居民必然更加怨恨将军。既无地利,又失人和,非上善之计。”
尽管姜维的担心很有道理,但是川系将领更担心的却是他们的家人,跟着魏延在长安举起了反旗,家眷在西川会是什么样的待遇?若是能回到蜀中,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所以再三要求魏延能放弃长安,回到汉中。在众人的劝说面前,姜维一个人的反对便显得无足轻重,魏延也渐渐从犹豫不决,转变成为现实行动。下令全军收整行装,两日之后,突围前往汉中。
第四百六十四章 至汉中步入圈套
在兵力相差不是很大的情况下,以魏延的勇武,突出重围,也不算什么困难的事。攻克长安是魏延多年的梦想,万万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在两年之后,就又被赶了出来,而更没有想到的是,将他赶出来的竟然会是赵舒。世事变迁,居然会是如此的奇妙!好在魏延终于还是冲了出来,只要能回到汉中,按着王平的计谋,先平定西蜀,巩固后方,依仗天险,自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想到将今天的种种,日后加倍偿还给赵舒,魏延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艰涩的笑容。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魏延从自我陶醉中惊醒,长子魏昌赶到跟前,抱拳道:“父亲,据探马回报,赵舒大军入驻长安之后,并没有立刻派兵追来。”魏延稍微的松了口气,心想王平所言果真不假,赵舒本来兵力就与魏延相当,攻占长安之后,又不得不派兵驻守,这样就不会有充足的兵力追击,而让魏延能有足够时间平安进入汉中。虽然是这样的军报,魏延还是不能大意,道:“派人继续打探赵舒动静,全军快速前进,等到汉中之中,必然重重犒赏。”传下命令之后,部队行进的速度又加快点,魏延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些。
长安到汉中有几条路,陈仓、散关比较远,而子午谷的地形又不适合大部队带辎重行军,魏延只能取道眉县,经褒斜谷,进入汉中。汉中乃是魏延旧日镇守的地方,看着山川依旧,人事却已全非,魏延在庆幸自己平安抵达之余,也觉得有些惆怅。一路行来,仍旧没有赵舒追兵的消息,魏延是既高兴,又担心,高兴到了汉中,自己将有东山再起的本钱,担心的却是,赵舒究竟在耍什么花样?但不管怎么说,汉中城就在眼前,魏延在这一夜,终于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觉。
睡梦之中,魏延竟然发觉自己的头顶上,长出两只角。是凶,是吉?魏延满身冷汗地惊醒,便使人去请旁边帐中的魏昌询问。魏昌听完父亲的叙述,答道:“父亲勿忧,此大吉之兆也。麒麟,百兽之王,头上有角;苍龙,天子之征,头有二角。父亲梦见头生二角,乃是变化飞腾之相。”魏延得其子开解,心中疑窦稍解,见外面天色还暗,便吩咐魏昌退下休息。
魏延却再也没有睡意,麒麟、苍龙之兆,莫非自己还能有这样的富贵么?魏延不由地提笔在案上写下一个大大的“角”字,仔细观摩片刻,猛然失色,手中毛笔掉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原来这“角”字上下分开,却是“用刀”二字,头上用刀,岂有命在?魏延省悟之后,正打算再召魏昌入内,却听外面突然之间,杀声大作,急忙提刀出帐,厉声问道:“出了何事?”周围亲兵也茫然不知,便有几人前去打探。魏昌刚刚躺下,此刻又急忙起身赶来,望着交战之处,惊道:“父亲,那是王将军营寨。”魏延点了点头,苦笑道:“为父还是中了王平的奸计,只是不明白,怎么他什么时候也跟赵舒一个鼻子出气。唉……”
两人说话之时,左右亲兵已经将二人坐骑牵来,魏昌本要先行上马。魏延却将他拦下,道:“为父带兵前去,汝可带人好生照顾诸弟。若是为父遭有不测,汝等便自行逃命去吧。”魏延此次撤离长安,家眷都在军中,事到如今,他自己一死固然不足惜,但却不忍看着数子与二孙一起跟着受戮。魏昌听到父亲似乎是在交代后事,心中大悲,呜咽道:“父亲,孩儿愿带兵前去,请父亲保着诸位弟弟先走。”魏延摇了摇头,道:“赵舒不得为父首级,怎能甘心?但为父却知他不是赶尽杀绝之人,只要为父不在了,大约是会放过尔等。”说完便翻身上马。魏昌急忙牵住缰绳,本待开口再劝,魏延却一马鞭狠狠抽在他手上,厉声喝道:“莫非为父的将令,你也敢违抗了不成?”魏昌手上顿时一条血印,仍旧不肯松手道:“父亲,赵舒为人未必如你所言。张氏一门,严鹏一家,可曾留下半个活口?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孩儿等愿追随父亲。即便战死疆场,也定不向赵舒乞怜。”
“将军。”魏延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见刚才去打探亲兵赶了回来,禀道:“不仅王平反戈,镇守成都的吴懿也带兵前来,与王平合兵一处杀来。”魏延终于明白为什么赵舒没有从长安派遣追兵,原来早就在这里设好了圈套,等着自己来钻。兵败似乎已成定局,想到张绍、严鹏的幼子,魏延也只好长叹道:“也罢。”不再勉强魏昌离开,答应让他与自己一起,带兵赶往交战之处。
进入汉中之后,又听说没有追兵,魏延部下军士都放心大胆地在帐篷中睡觉,万万没有想到王平会突然发难,根本不及抵挡,很快就被王平部下冲入营中。能逃的当然就逃了,不能逃的只好投降,不肯投降的只有死路一条。一时之间,整个营中都十分混乱。魏延打马行来,看着到处都是乱跑的士兵,不由大喝道:“都给本将军站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魏延此刻还生龙活虎地站在众人面前。一声大喝之后,周围顿时静了下来,都直愣愣地看着魏延。从他们的眼神中,魏延看到的只有恐惧二字,本来是想说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张口却化成重重地一声叹息,道:“逃命去吧。”
一干将士不知道魏延此言是否真心,互相看了看,却没有谁敢先走。可是杀声越来越近,感觉王平部下立刻就要杀过来,终于还是有一名胆小的军士,对着魏延磕了个头,又马上起身,飞似的跑掉。很快,周围的军士又纷纷效仿,场面又恢复刚才的混乱。魏昌看着勃然大怒,拿过弓箭便想射杀几人,魏延却挥手止住,叹道:“随他们去吧。”然后转头道:“诸公现在要离开,吾也绝不阻拦。”
魏延这两年在长安新招不少兵马,但身边的亲兵嫡系,却都是跟随多年的旧部,随他多年,十分忠心。听到魏延的话,都齐声道:“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这些响亮的声音,让魏延的心中稍微感到一丝的欣慰,自己还没有落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父亲你看。”顺着魏昌指的方向,魏延看见姜维也杂在乱军之中逃跑,不由道:“此人才智过人,只是品行,唉……由他去吧。只怪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