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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是说凤殊小姐么。”严叔闻言不由淡淡失笑:“自从凤殊小姐被二少推拖婚期,一怒之下出国留洋,至今也将近两年了吧,时间过得真快,不晓得凤殊小姐这番回来,可是因为终于想通了。”
“凭白凤殊的脑子能想通,大概母猪都能上树了。”白静江戴上银质袖口,系正领扣,不无嘲讽道:“她被学校赶了出来,花光了钱,再不回来就只能睡大街了。”
严叔一怔:“凤殊小姐又被学校赶出来了?”这个‘又’,并非指第二次,而是第六次。
“我本以为,以她对购物的狂热爱好,好歹也能念出个时装设计师之类的文凭吧?怎么老让学校赶出来?现在可好,法国艺术类六大名校,她白凤殊小姐上黑名单首席了。”白静江忍不住皱眉:“也幸亏她肯回来了,否则白公馆再也腾不出空房间让她一箱箱地往回运衣服了。”
严叔脸色微凝:“这次退学,还是因为嗑药?”
“穆世棠一味拖延婚期,她觉得人家是嫌她没文化才不愿娶她,于是满腔愤恨地跑到欧洲去,却又不爱念书,门门开红灯,两年来毫无建树,买光了巴黎时装,精神空虚之余,自然只能嗑药了。”白静江没好气道:“可就是嗑药也得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被抓呀,欧洲艺术系学生哪个不是一边嗑药一边找创作灵感,怎么偏偏就她被抓?两年里被抓六次,前前后后进出警局不下三十次,若说她是白帮白老板的女儿,谁信?”
第17章 绿叶
严叔迟疑一下,道:“二少拖延婚期,凤殊小姐就气成这样,若是凤殊小姐知道了二少与莫小棉的事儿,还不知要闹出怎样的动静来。”
白静江哼道:“她人在欧洲山高皇帝远,怎么闹都成,一旦回了北都,就是我的地盘,她要敢给我胡乱生事,我可由不得她。”
严叔是看着白静江与白凤殊长大的,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年岁相差无几,性格却是南辕北辙,风牛马不相及,然纵是如此,严叔仍是出言劝道:
“公子,凤殊小姐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等她回来,您还得好好跟她谈谈,不能再纵容她嗑药了,就算她用的是轻度迷幻药,但药嗑得忒多,迟早害了自己。”
果不其然,白静江闻言冷冷道:“省省吧,她连老爷子的话都不听了,还能听我一个外头抱来的大哥?她就只会冲我乱发千金大小姐脾气,我一见她就头疼,还跟她促膝谈心?!总之管教她是老爷子的责任,我只负责替她签账单!”
严叔叹口气,便不说了,这也难怪白静江,谁让白凤殊自己不争气,又不知好歹轻重,从小到大没一天给过白静江好脸色。
“秦爷的那批货应该快到了,鲁梅那边有消息了么?”白静江转了话题,从车座小格里掏出一只圆形铁盒,轻轻旋开,只见里面装着琥珀色的油膏,散发着一股淡雅的桂花清香,他指尖一挑稍许,揉遍掌心,抹上黑发,将原先书生式的刘海鬓发全数拨到脑后,露出英挺光洁的额头,以及耳廓里一枚精光四射的钻钉,末了掏出白绢拭手,这时一张纸片掉在膝上,他瞄一眼,正是莫盈的病假单。
“是。”严叔接道:“鲁梅说,海上的航线已经摸出来了,鲁三明晚将带一票好手出航,预计十天后行动。”
白静江看着病假单,眉峰微蹙:
“秦爷之前漏风给罗一强那头猪仔,把我负责卸货的人抓进巡捕房去,害我损失一大笔不说,还挨了一颗枪子儿,他以为让老爷子骂我一顿,削了我的权,把场子交给他管,我就会回家种田韬光养晦,决不能那么快反败为胜了。”
午后阳光正好,透过车窗照映出白静江秀雅清隽的侧脸,只见他睫毛低垂,十指如行云,片刻功夫便将病假单折成一只小巧玲珑的纸鹤,重又塞回衬衣内兜,悠悠道:
“秦爷没能一击击垮我,是他失策,这次,我却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严叔看着面冷,其实性热,全不像白静江是只真正的笑面老虎,沉吟道:
“公子,秦爷好歹是舅爷,他要是真没了,老爷子和凤殊小姐那里,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白静江望着和熙斜阳徐徐洒落在车道旁边,宛如点点碎金融进了他的眼底,化为丝丝利芒:
“那是自然,见舅如见娘,秦爷是原配夫人的亲兄长,若是没了,老爷子和凤殊少不得伤心一阵,不过没关系,老爷子身边又不止秦爷一个拜把兄弟,去了一个自然还有别的借机上位,而且秦爷留下的地盘、人马、生意该怎么分、分多少,白帮少不得内讧一段时日,老爷子不愁寂寞,至于凤殊——”白静江抬起一条长腿搁在另一条上,漫不经心道:“她马上就要和穆世棠成亲了,被穆白联姻这样轰动北都的喜事一冲,再大的哀恸也会淡去,更何况,在那丫头心里,穆世棠就是全世界,别说一个舅舅了,就是她亲爹,老爷子在她心里的分量,只怕也不过就这么多。”
严叔闻言略蹙眉,面色仍不无担忧:“话虽如此,但公子就不怕老爷子怀疑你么?毕竟,秦爷刚刚接管了你的场子,气焰又嚣张得很,大家私底下都说,秦爷一直视公子为心腹大患,而公子,亦记恨秦爷已久。”
“白帮是什么地方,白帮买办的是什么生意,赚得又是怎样数目的钱——像白帮这样的集中利益场,谁不在提防谁,谁不在谁背后插刀子,谁又不在等着旁人一旦落势自己便好接肉饼吃,老爷子若是要列一张怀疑名单,只怕我一个后生晚辈还挤不进前三名,更何况——”白静江轻弹指尖,微微笑道:“那是批大货,很大的货,所以连我也被瞒了,整个帮里只得秦爷、伍伯和老爷子三个人知道这批货的路线,鲁梅做了四年的枕边人才挣得了秦爷的信任,除她之外,秦爷还能漏风给第二个人去?只要秦爷一死,老头子第一个怀疑的人,你猜是谁?”
“伍伯!”严叔不由吃了一惊:“公子,原来你早就想好叫伍伯做替死鬼!”
“伍伯那边,就交给严叔了,务必要让老头子在他家里搜出点儿腥味来。”白静江看向窗外两排倒退的梧桐树影:“等会儿饭局上,我就寻个由头跟老爷子说,从明天起我放长假,不在帮里。”不在帮里,不管帮务,便少了嫌疑。
严叔跟随白静江多年,心中对他敬畏有加,近年来更增佩服,闻言敛眉肃目,应道:“我省得,公子只管放心。”顿一顿,又问:“公子,这些天你打算去哪里?”
白静江一怔,忽又从怀里掏出小纸鹤,凝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莫盈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小憩,突然一连打了两个喷嚏,醒了过来,但听得旁边有人笑道:
“哟,准是有哪位好心人在念着莫小姐呢。”
莫盈抬眸望去,只见一位面貌和蔼的中年妇女陪在自己身边,便唤了声:“王护士。”
王护士在宋医生手下工作多年,是宋医生十分信任的助手,这次宋医生令王护士住进莫府,负责莫盈的每日例查,随时汇报。
“快啦,最后一瓶咯。”王护士瞅瞅吊瓶快滴尽了,立马换上一瓶新的,莫盈一脸老大不乐意:“刚才不已经是最后一瓶了么?怎么还有啊!我的手臂又酸又胀,难受死了!我们歇歇行么?”
王护士给莫盈测体温,一边甩体温计一边道:“高烧是退了些,但低烧更不好,宋医生吩咐了这些抗生素和葡萄糖必须吊完,你若是想要快点好起来,就得乖乖听医生的话哦。”说罢端着医务用具出去消毒了。
莫盈没法子,只能瞪着吊瓶希望滴快些,瞪久了眼睛发酸,闭上眼又睡不着,便有些闷起来,周围静悄悄地,人一静下来便觉得喉咙痒,断断续续地咳了一阵,她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转头看见午后阳光从窗台洒进来,阳台上一片文竹在金色光芒下翠绿挺秀,葳蕤茂盛,充满勃勃生机。
这时门把被推开,莫盈脸朝窗台,只当是王护士回来了,便道:
“王护士,你看过这样一篇小说没有,说的是一个穷画家得了重病,在病房里看着窗外对面树上的常春藤叶子不断被风吹落,她认为最后一片叶子的凋谢,就代表着自己的死亡,于是她失去了生存的意志,医生认为再这样下去她就会死去,这个时候,另一个伟大的画家在夜里冒着暴雨,用心灵的画笔画出了一片“永不凋落”的常春藤叶,穷画家看着窗外这最后一片叶子,于是重新燃起生存的意志,最终活了下来。”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话,莫盈又忍不住咳了几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继续道:
“所以,比起鲜花我更喜欢绿叶,虽然大多数人都喜欢花的娇美芬芳,绿叶总是落得默默无闻的陪衬角色,但我却偏偏喜欢这些叶子,你看它们长得多好,外秀内坚,秀骨天成。”
“不过,我并不需要谁为我画最后一片绿叶。。。因为绿叶只是一个象征,真正支持一个人活下去的,并非绿叶本身,而是绿叶所代表的永不言弃的精神。。。”莫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低不可闻:“我知道,我一定可以活下去的。。。以前不管多难的路我都走过来了,这点小病,才打不倒我。。。”
三月乍暖还凉的微风吹起虚掩的米白纱窗,伴着和熙阳光不经意地拂过心田,熏人欲醉,莫盈的鼻尖萦绕着芳草清香,慢慢阖上眼睑,睡了过去。
王护士消毒完医务用具,给宋医生打了电话报告莫盈的状况,待上楼,只见一个身姿笔挺的戎装男子站在房间门口,她曾随宋医生去过穆公馆会诊,是以一眼便认出来人,忙迎上前去:
“三少。。。”
三少一抬手止住她的话头,她立马会意退下,回头之际,只见三少的视线专注在床上那个容色惨白的少女身上,剑眉微蹙,眸色沉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片叶子》,取自欧亨利的小说,是笔者很喜欢的一篇小说。
第18章 白公子
阳春三月,太阳忽隐忽现,时阴时雨,就数这个周末最是天清气朗,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暮云山上丹桂飘香,种满各色雍容华贵,午后斜阳从繁枝茂叶间透出来,投到地上遮出一片树荫,几只蝴蝶在花丛中追逐嬉戏,小蜜蜂嗡嗡地飞着。
正厅清水堂内,一桌珍馐方才开场,卷帘后,但闻曲调轻拨三两,清脆琵琶声便如高山流水铮淙不绝,真正出神入化。
白静江背倚黄梨花木太师椅,手执青花纹瓷杯浅啜慢斟,眯着眼,鼻音哼调,一脸悠闲惬意,在这充斥欢声笑语的宴席中似尽兴其中亦似游离在外,仿佛先前秦爷绵里藏针的一席话于他而言都是无关痛痒的笑侃。
蒋老爹的眼角瞥一瞥白静江,不禁暗赞一声白静江好涵养。今儿本是白帮帮宴,老爷子按惯例在暮云山老宅请客,与一班叔爷叙旧家常,这一顿流水席能从中午吃到晚上,哪知人还没到齐,屁股还没坐热,下人刚刚奉上一壶碧螺春,秦爷就开始拿白静江的场子出来说事儿,直听得众人目目相觑,连带白老爷子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话说自从上个月,白静江负责卸货的老马几个被巡捕房新上任的罗探长逮着、拉进黑屋里去之后,白静江的场子就暂时被秦爷接管了,起初伍伯的意思是,老马在帮里混迹多年,知晓诸多□□,此次不慎失手纯属咎由自取,为免牵累帮会,索性灭口,但白静江却十分护短,极力反对,说老马既是他手下的人、又在他的辖区出了事,就该由他全权负责,甚至不惜缴出场子作担保,这种宁可赔了地盘也要救兄弟的义气在帮里立时获得一片拥戴,伍伯见状便不吭声了,而秦爷既吃了白静江的场子,舌尖甜如蜜糖,更是不会反对白静江救人,相反还巴不得白静江与罗一强上演一堂黑白街头大火拼,鹬蚌相争,他便渔翁得利。
孰料,正当帮里一班叔伯坐等隔岸观火,然事与愿违,白静江一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竟是将老马他们从巡捕房里顺利劫了出来,巡捕房没能从老马口里捞着什么真材实料,罗探长新官上任三把火未生即灭,白忙一场。
这半路程咬金的岔子很快告一段落,不再被提及,只是白静江的场子都是白老爷子钦点的、白帮名下几块最大的油水田,如此肥膘一旦到了秦爷的嘴里,再叫他吐出来,除非秦爷阴沟里翻船,否则怕是难了。
果然,秦爷接了白静江的场子不到一个月,便开始倚老卖老,左右挑刺儿,说场子里错漏多,马脚多,小偷小摸的多,不守江湖规矩的多,唯独钱赚得不够多——言下之意,白静江的管理很是不妥,还得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