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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眼下我在白公子面前尚算一介新人,自然处地如胶似漆,可是当日子久了,情缘淡了,相看闷腻了,未免不会有生分的时候。。。到那时,我一个没名没分的小女子还有何安身立命之所?白公子身后始终桃李满枝任君采摘,他随时随地都能找到比我好千百倍的女人,但放眼望去还有哪个男人会要我——一个与四少婚外情,又被白公子弃若敝屣的女人,还有谁能看上我、敢看上我?我的一辈子,在这一条路上,就算是完了。”
白老爷子闻言微震,目光炯炯地凝注莫盈,又是惊诧又是感慨,凤殊比莫盈年长,却像个小女生一样憧憬着对她不假辞色的白马王子,而莫盈,不过仍是个孩子,然而她竟能看得这样透,直直透到了底。。。
许多女人到死也看不透的真相,穷极一生痴傻追寻的虚妄爱情,在她眼里,却早早地打碎幻梦,洞明真谛。
她并不相信爱情,或者说她并不相信天长地久的爱情,她确实很了解白静江,所以她不会天真到倚靠白静江的爱情过活——白静江的爱情能保持多久,这个答案就连白老爷子自己也拿不准,毕竟在白静江的世界里,十四年来的腥风血雨,都只为了一心一意地爬上帮主之位,那才是他生平最重之事。
但尽管如此,尽管她心知肚明,听她娓娓道来,仍是三分凄凉,七分酸涩,只是,她的面上依旧淡淡地分毫不露,仿佛无关痛痒,无关紧要。
白老爷子看了莫盈一会儿,忍不住想,若是她肯不计较名分,死心贴地地跟着静江,就好了。
但,像她这样聪慧又性烈的女子,怎么可能。
“所以我方才说,等时候一到,不劳白老爷子来赶,我将自动走人——”莫盈吁一口气,道:“只求白老爷子允我一条后路。”
“后路?”白老爷子略皱眉:“我若是允你一条后路,静江是绝不会原谅我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他怎知道?”莫盈含笑以对:“正如同。。。今日白老爷子前来,白公子也不会知道一样,对么?”
“我最喜欢与像莫小姐这样的聪明人讲话,知己知彼,毫不费力。”白老爷子见莫盈如此大方率直,连一丝狡辩讳言都无,足见其心胸坦荡,也慢慢放下一半心来,抬眼看夕阳渐红,转身往外走几步,低声道:“你果然到了。”话音未落,只见门口人影一闪,一个白眉道者走了进来,两眼盯着莫盈看了看,跟着转头向白老爷子低语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白老爷子面露诧色,瞅着莫盈目光闪烁不定。
莫盈一头雾水:“敢问那位是?”白老爷子道:“那位,乃是平阳真人门下的首席大弟子信明道长,一生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几十年来,加上这回,我统共也只见过他三次,都是缘分。”莫盈对道家门中却是不熟,只是听白老爷子的口气,那信明道长应是某位世外高人的样子,便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
白老爷子却问:“你可知他方才说了什么?”莫盈摇头,白老爷子看了莫盈一会儿,忽然将话题扯远了去:“我第一次遇见信明道长,是在十六岁那年,当时我只是个混迹江湖的小喽啰,偶尔到老乡的茶馆里打个零工,那一天信明道长正巧前来喝茶,我给他看座,他对我说:十年之后,你便是一帮之主。”莫盈睁大眼睛,既觉得玄乎也觉得惊奇:“竟叫他给说对了?”
“他不是说对了,他是算对了,平阳真人门下,都是不世出的神算子。”白老爷子接着道:“等到我二十六岁那年,果然在江湖上打下一片天地,成为白帮帮主,之后几年虽有波折大体也算顺水,白帮的名号日益响亮,终于威震一方,多年的艰辛终于有了成果,令我很是欣慰,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夫人天生体弱,成亲以来三次小产,我将近而立却不能为白家传下丁点香火,未免遗憾,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静江的母亲。。。”白老爷子说到此处突然叹口气,默了一默,才道:“她叫锦瑟,是‘云锦皇宫’里的头牌舞女,彼时我刚好盘下‘云锦皇宫’周围的场子,几个道上的兄弟为了讨好我,就把她送给我,席间逢场作戏,我不便推辞,又见她乖巧柔顺,不似一般舞女俗艳张扬,于是留她在身边,但一直没有收她。”
莫盈只知白静江的母亲是因肺病而故,既然为妾,出身如何也是可以想见,然而白静江几乎从不提母亲,白静江不提,莫盈自然也不会主动问起,孰不知白静江的母亲原是出身‘云锦皇宫’的舞女。。。难怪白静江对‘云锦皇宫’格外熟稔,甚至在楼上拥有私人套房——莫盈突然想起那间主卧衣橱里琳琅满目的绫罗绸缎,当时白静江挑了一件送她穿,她却也是到现在才知,那些衣裳,原都属白静江的母亲锦瑟所有,乃是白静江悉心保存之物,而那私人套房,亦是锦瑟当年的住处。
“不怕莫小姐笑话,我之所以能发家,权也是靠着夫人的嫁妆。”白老爷子半是叹息半是感慨道:“我的夫人出身商贾豪门,难得她不嫌我穷困,竭力说服父母,执意下嫁于我,虽然婚后多年她一无所出,但我始终敬爱她,从不愿惹她不快,只是她一心求子,已到了神佛皆灵的地步,彻日彻夜的烧香拜菩萨,磕地连头都破了。。。我实在看不下去,便令人遣走法师,好言劝了她几句,说孩子不要也罢,她却因此大发脾气,不许我再过问。。。我心中郁闷,便找了锦瑟喝酒聊天,夜半时分,我在大街上乱走,不防撞到一个人,那人瞅着我看了半晌,道:‘原来是你呀’。我当时酩酊大醉,心里想着夫人,很是烦忧,脑子里一团乱麻,便没认出他来,只见他指着锦瑟说:‘你也不必急,等她给你生了儿子之后,那人就能得个女儿了。’我听得稀里糊涂,直至第二日酒醒,细细回忆起来才知,当夜撞到的那人,正是信明道长。”
白老爷子负手而立,望着地上桂花落瓣成泥:“那之后,我便收了锦瑟,不出一年,静江出世,隔年,夫人就怀了凤殊,正如信明道长所言,分毫不差。”
莫盈默默听完,心里凉凉的,阴阴的,犹带一丝苦一丝涩,而更多的,却是惊诧与愤怒,她万万没有想到——白老爷子是心爱白夫人才收了锦瑟,锦瑟的存在是为了白夫人,而白静江之所以能来到这个世上,也是托白凤殊的福。
“后来,夫人与锦瑟相继故世,我并未再娶,一个人带着静江与凤殊过日子,凤殊被夫人宠坏,十分难教,所幸静江早熟,体恤我帮务繁忙辛劳,自幼懂得照管家里,看顾凤殊,替我省了不少心力。”白老爷子说着,看向莫盈,语调蓦地一沉:“可你知道么?为着给你出气,静江对我阳奉阴违,竟然背着我惩治凤殊,名义上是给凤殊戒毒瘾,事实上却将凤殊囚在地牢里,让她吃尽苦头。。。静江向来听话,从不曾忤逆我半分心意,就是小时候凤殊欺负他再怎么过了分,他也决不还手亦不告状,然而如今却因你破例。。。”白老爷子看住莫盈,眸光闪烁,终是道出隐忧:“他待你那般好,你又凭何以为,他对你的感情不至于长久;你又凭何认定,在白帮帮主与你之间,他一定不会选你?”
“因为他是白静江,而不是白凤殊。”莫盈听到这里,心头的怒意尽数化为一声讥笑:“白凤殊何以为所欲为,为了穆世棠罔顾一切?因为她的背后有像白老爷子这样宠她爱她的父亲,所以她有资格任性,有条件放肆,有能耐折腾——只因她笃定,无论她闯下何等弥天大祸,白老爷子都会挺身而出,原谅她包容她,替她收拾残局。”莫盈冷眼相对,缓缓道:“然而白静江。。。他却没有这样一个无私宽容的父亲。”
白老爷子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一个孩子,十岁没了妈,小小年纪加入白帮,见识腥风血雨尔虞我诈。。。敢问他第一次杀人是多大?应该还没成年吧。。。”莫盈抬首望着残阳如血,她整个人被温暖霞光所笼罩,说话的语气却是冷清如雨:“试问一个稚弱孩童,要在一班如狼似虎的大人之中存活,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该是何等艰辛?他以无比艰辛换来的帮主之位,你叫他怎么让出去?换做是我,我也不肯为了一个女人让出去!他拼了命才走到今天,也不该为任何人任何事让出去!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白老爷子的目光几经变幻,忽地叹口气,道:“我不是不知他的辛苦,但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看重他我还能看重谁,何况凤殊又不济,将来还得倚靠静江照顾。。。”
莫盈听到这里忍不住讪笑:“敢问白老爷子,同样是您的骨血,何以白静江这般‘出息’,而白凤殊却如此‘不济’?难道不是白老爷子当年种下了不同的‘因’,才有今日不同的‘果’么?”
白凤殊的‘无法无天’,正是白老爷子万般宠出来的,而白静江的‘能干担当’,却是白老爷子不闻不问的结果。
白老爷子的胸膛略显起伏,隐有怒意:“莫小姐,我是看在你年纪小、还有静江的份上才不予你计较,否则——”
“否则白老爷子就要我即刻消失么?”莫盈定睛注视白老爷子,并无退缩:“都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只是,我说的是假话吗?以白老爷子的阅历地位、气派度量,难道还听不得一个小姑娘的一句真话吗?”
第57章 山重水复(三)
白老爷子脸色有些发青:“好个没规矩的丫头!”却被莫盈一口顶回去:“再没规矩也比不得令千金,就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穆世棠,跟疯子似得与全世界为敌。”白老爷子闻言语塞,面上已是极不好看。
莫盈摇着团扇,深吸一口桂花草木香,慢慢平心静气:“原来白老爷子是恼白静江为了我而惩治白凤殊,这才亲自跑来兴师问罪呢。。。我却想请问白老爷子一句——若是换了白凤殊,您能让她经历半分白静江所经历的那些个苦处么?恐怕光是想一想就叫老爷子心疼死了。。。”莫盈的嘴角微弯,挑起一抹冷嘲:“也只有白静江,一个母亲地位低末的孩子,一个不过是替白夫人带女而存在的孩子,才令老爷子舍得,且理所当然地认为,但凡白凤殊做的,哪怕再离谱都值得原谅,而白静江若敢惩治白凤殊的错误,那就是大不韪,乃以下犯上之举,他生来就该为白凤殊服务效劳,对白凤殊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即使白凤殊拿一把枪指着他,他也不能先一步扣动扳机——也许白老爷子会说,正因你器重白静江,是以对他格外严苛雕磨,让他自幼懂得什么叫做孔融让梨忍辱负重任重而道远。。。抱歉,家母是戏子,戏文里的桥段只怕我比白老爷子更熟,可惜的是却没有哪一段戏文足有分量成为掩饰父母偏心的借口。”
“你——放肆!”白老爷子的眼底燃起两簇火苗,胸膛隐隐起伏不定,一声厉喝之后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只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瞪着莫盈。
纵横江湖几十载,吞并各路帮派,位居白帮之首,手操生杀大权,历来呼风唤雨,无所不有——白老爷子生平极少动怒,如今却因一个小女子的一番说话而惊怒不已。
只因无人像她一般,或者无人敢像她一般,字字如针见血,命中靶心,将旁人不敢道的真相和盘托出,将他心底深处对锦瑟与静江母子的那一丝无法宣之于口的愧疚,赤/裸/裸地揭翻、曝晒在他面前,逼他正视。
偏偏,他又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即使矢口否认,也是言不由衷。
这大抵,就叫做理屈词穷。
若是换作当年的他,如果有人胆敢对他这么说,他早就动手杀了过去,但今时今日,他已不再是毛躁小子,相反对方却是一个豆蔻少女,此刻他心中怒极,一身杀气外露,然而这个少女明知激怒了他,却仍是八风不动,安静沉着地望着自己。
白老爷子瞪了莫盈半晌,又不禁失笑——像他这样自诩枭雄的人物,若是让个小姑娘气坏了身子,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莫非真如道上所言,他廉颇老矣,该是时候退位让贤,不问世事?当下按捺了怒气,冷道:
“不想你年纪轻轻,口舌却恁般厉害,倒是我小觑了你。。。莫小姐,从未有一人敢像你这样同我说话,今日我看在静江的份上,不予你计较,只是我也要奉劝莫小姐一句,所谓祸从口出,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在什么人面前讲的什么人面前讲不得。。。莫小姐还得好生斟酌,三思而后行才是。”说到最后,仍带了一丝恼意。
“白老爷子贵人事忙,无事不登三宝殿,莫盈不敢耽搁白老爷子的宝贵时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