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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此时却平静了下来,安安稳稳的跪在地上。此时,她又恢复了平时祥和淡然的姿态,皇帝生出几分错觉,以为刚刚自己是在做梦,他甚至觉得那发疯似的点燃屋子的女人并不是同一个人,之前那眼神中的怨恨甚至比火焰更加强烈,而此刻这双眸子宁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涵因抬起头,目光清澈又带着不解:“皇上,您说什么?”她白净细嫩的面孔,在阴暗的大厅中显得不那么真实。
皇帝大怒,她刚刚做的事,居然转脸就不承认。可刚刚那眼神,那种强烈的恨意……难道……难道真是姐姐附体么……皇帝觉得身上有些凉,他抬头环顾这四周,试图想要找出些什么,除了不知从哪透进来的一股光束,映照到空气中纷纷扰扰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这个念头一起,皇帝的心中便骤然一紧,刚刚饮茶润过的嗓子又干渴了起来,皇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前这个女人让他无所适从:“你还狡辩!你竟然意图纵火谋害朕!真可以让你满门抄斩!”
“冤枉,妾身没有放火,实不知皇上何意。”涵因抬眼与皇帝对视,目光澄明坦然与刚才判若两人。
皇帝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一股阴风从后脊梁骨蹿到头顶,此刻站在下面的人没有一个人出生,大堂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皇帝却对这反常的安静愈发感到焦躁和惶恐。他又盯着看了她半天,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过了好一会儿,方说道:“行了,你走吧。
刘胜忙说道:“皇上,郑国夫人竟然意图谋害皇上,这是谋逆的大罪,万万不可放她走啊!”
“让她走!”皇帝摆摆手,根本不听刘胜的话。两侧拿着刀的缉事府干事退开来,给涵因让出一条道。
涵因对皇帝磕了一个头,退了出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皇上,这……”刘胜还要再说。
皇帝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你闭嘴,吩咐下去,今天的事一个字也不准对外说,否则朕就要你们的脑袋!”
众人轰然应诺。
皇帝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那抹娇弱而倔强的身影转眼消失在院墙之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仿佛把所有的力量都耗尽了一般,颓然的吩咐道:“摆驾回宫。”
涵因走出缉事府的院子,祈月、盼晴正在着急,却无可奈何,没想到涵因进去不到一刻便出来了,看见她赶忙迎了上去。涵因的腿已经发软了,祈月以过来搀她,她便一下子倚在了她身上。
祈月一碰她的胳膊,便发现冷汗已经浸透了她薄薄的夏衫,不禁瞪大了眼睛,刚要问,却听见涵因说:“回去再说,赶紧走。”
祈月便按下满心的疑问,扶着涵因上车,马蹄声嘚嘚响起,离缉事府越来越远。
直到出了皇城,涵因的手还在不由自主打着哆嗦,她真的觉得后怕了。刚刚那鲁莽的举动,险些让自己送了命,谋害当朝天子,纵火行凶,罪名都是现成的,甚至连带着李湛和自己的两个哥哥都别想跑得掉。
她并非想做什么贞洁烈妇、宁死不屈,因为掌握过权利,她更知道权利的可怕,她清楚得罪皇帝的下场,但骨子里面的傲气却让她无法忍受在这个人面前婉转承欢,甚至连想一想都觉得恶心。杨煦——上辈子你就是躲在我身后懦弱哭泣的可怜虫,这辈子你也别想摆布我。
涵因皱着眉,攥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划得手心生疼。
盼晴的手举起一柄铜镜,映照出她因惊吓、紧张而显得有些过分苍白的脸,还有那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憎恶表情,涵因被自己这副样子下了一跳,忙抽回了思绪。原来在她发呆的时候,祈月已经替她理好了发髻,此时正把帕子用银瓶中的水浸湿,让她擦脸。
涵因这才发现,汗水顺着面颊流下来,和着脂粉和刚才熏的烟灰,在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子,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分外明显。
涵因尴尬一下,拿起帕子,细细的将脸匀净了,搽上些粉,又用簪子头挑了一点胭脂膏子,拿水化开了,扑在脸上,让自己的脸恢复些正常的颜色。
她看着祈月和盼晴紧张的样子,笑道:“没事了,别担心。”(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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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徵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皇帝了,后宫自从选了新人,她的宠便被分薄了,今天她的宫女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跟她说皇帝的御驾已经往这边来了。
王徵忙整理好仪容,准备接驾。可过了许久,也不见皇帝过来。她忙命宫女去打探。原来皇帝是来了瑞和宫,却让人把尘封已久的正殿打开了,已经在那里待了许久,也没有见出来。
王徵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皇帝许久没来,那些惯会看风向的太监们瞧她的眼神都已经变了。
以往,她端着清高的架子,皇帝也喜欢纵着,而今,她却不得不放低身段,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没有天子的宠爱,即便她是太原王氏的长房嫡女,也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来,跨出房门,向前殿走去。
然而她还没有跨过前后院之间的隔门,便被一个太监笑嘻嘻的拦了回来,她识得此人,这是自打刘胜升了枢密副使之后,接替他贴身伺候皇帝的曹义曹公公。
“王美人娘娘请回吧,皇上吩咐不许有人打扰。”曹公公说话客气,却无一丝转圜余地。
王徵暗叹了一口气:“那公公就让臣妾在这里等着吧。”
曹公公这样的皇帝近侍,每年都会收到王家给的一大笔银子,自然不会为难王徵,笑道:“那娘娘就辛苦了。”
皇帝在瑞和宫的正殿中已经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厚重的殿门关闭,便将里外完全隔绝,长公主当年最重视保密,瑞和宫特地让工匠重新修整,就是为了更加隔音,即便是用耳朵贴着大门,里面高声呼喊,也只能听见模糊的呜呜声。
于是,皇帝便向着大殿顶上那双龙莲花藻井大声的叫道:“出来啊!刚刚附在人身上的那不就是你吗。现在我来了,你倒是出来啊!”
声音回荡在高阔空旷的殿阁之中,藻井周围绘着的十六飞天,仿佛在奇怪的看着下面这个发疯了一样自言自语的人。
皇帝泪流满面的喊着:“姐姐。你杀了我吧!为什么不亲手杀了我!我来了!我就站在这,你现在就出来,杀了我!”
然而除了安静,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大堂内的烛火都没有摇动一下。
皇帝发泄完了,跪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最后竟躺在了主殿磨得如镜子一般光洁的金砖地上。
今天,涵因的神态跟长公主那时候一模一样,那种表情他看了二十年,自打一懂事起,姐姐发怒时的眼神就是那样,他绝不会认错——是姐姐附体了,是的,那个永和巷是姐姐一手建立的。宫中做了法事,永和宫也拆了,姐姐的冤魂无处可去就跑到了那里……否则那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而且事后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皇帝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觉得害怕。
他怕的并不仅仅是冤魂,而是二十年来,对这个强势的姐姐从骨子里的害怕。那时,他一直不敢相信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头顶的姐姐会死掉,直到回宫看到那具了无生机的尸体,才安下心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在梦中惊醒,姐姐又带着她的手下回到了宫中。把他关进永和巷阴暗潮湿的黑牢里。
他对拥有长公主气质的女子都有一种莫名的痴迷,这些年,他总试图征服长公主那样的女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根治那骨子里的懦弱,然而长公主真的俯身到别人身上的时候,他仍然本能的想要逃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对长公主那种女子的痴迷竟然只是个叶公好龙一样的笑话。
杀了那个郑涵因,那个有着长公主眼神的女人,一定会成为祸害——心中的一个声音说道。
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像姐姐的女人了,难道要杀一次姐姐吗?不,我做不到——另一个声音却坚决的否定了这个刚刚冒出来的念头。
她是郑国夫人,是李湛的妻子,不是姐姐——那个声音又冒了出来。
皇帝却想起涵因那双氤氲的眸子,仿佛深深的潭水一般,骤然又爆发出汹涌的波涛,他清楚的意识到心中的不舍之意,已经弄不清楚自己为的是神似姐姐的女子,还是单纯只是为了她。
过了许久,皇帝才从地上站起身来,掸掸身上若有若无的灰尘,拉平压皱了的衣襟,推开了正殿的大门。西斜的日头尚有余热,从阴暗的殿阁中走出,阳光刺在眼中,让他一阵恍惚。
跟曹义吩咐了一声:“走吧。”
曹义却在他耳边小声说到:“皇上,王美人一直站在那里等着皇上呢。”
冲着旁边的回廊一指。皇帝顺着指头的方向顺眼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鹅黄衣裙的身影朝这边张望着,清泠单薄,正是王徵。
皇帝平时见王徵总是带着一股子孤标傲世的才女之风,因此欣赏总多过爱昵,十多日未见,她却多了几分娇怯不胜之气,刚刚被涵因疯狂的举动惊吓到的皇帝见了这般情境,心中不由起了爱怜之意。是啊,这么多女人在等着他宠幸,凭你是什么“五姓”高门,什么嫡出贵女,还不是一样要祈求他多分些雨露,还不是变着法子讨他的欢心。
皇帝走过去,竟不避众侍从宫女的目光,一把横抱起王徵,并不回王徵的住所,径自将旁边便殿的大门一脚踹开,抱着王徵走了进去。
皇帝吩咐瑞和宫如长公主在时一般,因此配殿也每日有人打扫,被褥齐全。
王徵在榻上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皇帝已经走了。想起刚才的疯狂,王徵也不禁脸热,皇帝以往宠幸她的时候从来没有如此过。她扭了扭酸痛的胳膊和腿,庆幸自己的身子尚柔软,否则那几个姿势她根本做不下来。
她刚一动,贴身宫女听到动静赶忙过来伺候,王徵见她捧上衣饰,便知道散落在正厅的亵衣亵裤早被收拾干净了,脸红了红。穿戴齐整走了出去。
刚回到自己屋里,皇上身边的小太监来传旨:“敕曰:位亚长秋,道毗内理,必资懿范。方被宠章。美人王氏佩服《礼经》,周旋法度,有柔婉之行,既表於天资,有恭俭之仪,可婕妤。”
一众宫人都赶忙道喜:“恭喜婕妤娘娘。”,一边又赶忙给传旨的太监彩头。
太监接了那钱并不忙着走。又笑道:“婕妤娘娘,皇上赐娘娘住在懿德宫怀淑馆,说让您和淑妃娘娘住在一处,也亲近,娘娘这几日就搬过去吧。”
懿德宫是她姑姑王淑妃住的地方,皇帝为什么要让她搬离这里呢,王徵不禁向着正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愣了愣。她旋即明白了什么,晋封的喜悦随即暗淡了下来,随之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燥郁。这算什么事……把她赶走还是封口……
王徵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有劳公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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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郁闷。
涵因到家的时候,特地吩咐道:“让车夫把嘴闭紧了,不准乱嚼舌根。”
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刚刚思虑过度,涵因觉得脑仁一下下的跳着疼,李湛还没有回来,涵因叫丫鬟们抬水,洗过了澡,在床上歪着。回想着今天的事,心里“呯呯”乱跳。她今天没有任何缓冲的跟皇帝对抗,不过却没有一丝后悔。皇帝对她觊觎良久,如今大权在握,愈发没了顾忌,早晚皇帝会直接向她下手。就算这一遭避过去了,以后还会没完没了,这一次她把皇帝彻底得罪,要不然他就杀了自己,要不然他就彻底放手。
正在胡思乱想之中,忽然一张脸映入眸子,可不正是李湛,因为刚刚走神,他进来了都没有听见。
李湛冲着她笑道:“怎么这么早就歪下了,去宫里一趟累着了?”
涵因揉着脑袋,扯出一抹笑容来:“嗯,是有些头疼,睡一睡就好了。”
“我帮你揉揉。”李湛伸出手,沿着涵因脑袋上的穴位依次按摩着。
涵因舒服的哼了一声,看着他笑道:“今天怎么回来的比平时晚呢。”
“嗯,今天交割宗正寺的一应事宜,虽然我没在这任上待多久,但琐事一条条一件件都要分辨明白,今天也就弄了一小半,就把我弄得头晕眼花的。从衙门出来已经晚了,结果听说永和巷那边着火了,烧得还挺大,皇城内的水车竟然不够使,又从皇城外的太平坊现调了水车灭火。而且皇上竟然正好在缉事府,正要回宫,金吾卫就把路给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