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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曹共公在和赵衰正义眼神对决战中败北,只得放弃了要看重耳身体的想法。
不知道是因为屈辱还是感动,反正重耳遭遇曹共公的故事,是赵朔所说的所有故事中,泪点最高的一个。基本上从赵衰挺身而出的时候,便已经有同僚哭得像泪人了。
虽然屠岸贾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也在很短的一瞬间感动过。
不过后来屠岸贾细心去想,却又生出了许多疑问。
屠岸贾觉得其实曹共公对重耳的生理畸形有兴趣,是因为传说中,肋骨连成一片,是一种圣贤才特有的生理畸形。
所以,客观地说,曹共公想看重耳的身体,是出于一种科研的角度,并不是心理扭曲。
屠岸贾还觉得,曹共公不肯看赵衰的身体,绝对不是被赵衰身上正义的气势所震撼,真实的情况,完全是因为像赵衰这样一个长得不够畸形的中年人,根本没有什么看点。如果赵衰长着八条腿,曹共公不把他装在笼子里全国巡展就怪了。
当然屠岸贾的种种疑问,从来没有在赵朔面前表露过。
屠岸贾觉得,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认为做人做事给别人多留余地,是一种优良的品德。
还有百分之一的原因,自然是有一点点忌惮赵氏家族的权势。
屠岸贾很少听到赵朔提到他的父亲赵盾。
但屠岸贾知道,如果说赵衰奠定了赵氏兴盛的基础,那么赵盾才是真正让赵氏的权势变得不可动摇的人。
屠岸贾初入官场的时候,其实和赵盾共事过一段时间。
只是那时候屠岸贾还只是一个说话没有份量的年轻人,而赵盾已经是可以操纵晋国的权臣了。
那一年,晋国的国君还是景公的堂兄灵公。
灵公年纪很小的时候,便继承了国君的位置,所以屠岸贾入朝做官的时候,灵公虽然在位已经十几年了,可他其实还是一个年轻人。
在众多大臣中,灵公对屠岸贾比其他人要亲热得多。
很多年以后,还会有人提起屠岸贾的这段经历。
很多年轻的官员都很想从屠岸贾那里得到一些为官的经验,毕竟一个年轻,没有任何资历的年轻人,可以在短短的时间便得到国君的信任,说起来也挺不可思议的。
每当此时,屠岸贾的眼中都会露出自信和骄傲的神色,屠岸贾会告诉那些年轻人,人生没有捷径,才华和能力才是赢取信任的唯一途径。
其实屠岸贾更佩服自己的一点,反而是自己可以把一句谎话,说得那么的正义和坦然。
屠岸贾知道灵公对自己的亲近,其实仅仅是因为,对于一个傀儡国君来说,只有和屠岸贾这样没资历没势力的人说话的时候,他才可以听到各种各样诸如“国君圣明、国君说得太对了”之类的附和。而在朝堂上,灵公听到的永远都是赵盾将军说:“国君我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如何办。”
有时候,屠岸贾也挺同情灵公的遭遇的,但是屠岸贾也知道灵公有许多的无奈。毕竟当年拍板决定由灵公继承国君位置的人就是赵盾。违背赵盾意志的人连傀儡也没有机会做。
屠岸贾和灵公热情聊天的时候,也会对未来充满无限幻想,屠岸贾梦想过最美好的一件事是,也许哪天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赵氏家族的人全部病死了,晋国的权利真正地回到了灵公手中。到那时候,或许灵公会想起在自己人生最低潮时,曾经有一位微不足道,但是始终不离不弃的年轻人屠岸贾是值得重用的。
屠岸贾的梦想,最后实现了一半,在没多久以后,屠岸贾一觉醒里,确实发现有人死了,不过死去的不是赵家人而是灵公。
屠岸贾记得那一天赵盾宣布灵公死讯的时候流了很多眼泪。
屠岸贾后来听到赵氏宗族的人叙述了事情经过。
他们说,灵公骄纵,荒淫无道,对百姓也不人道,平日赵盾和堂弟赵穿多次对他劝解,灵公都不听,宫里有位厨子煮熊掌的时候,没有煮熟,灵公居然把他杀了。因为赵盾恰好见到这场景,灵公怕赵盾唠叨,居然对赵盾起了杀念。最后赵穿出于自卫,也出于为晋国的百姓负责,所以杀了灵公。
屠岸贾忍住眼泪,把这段话听完。屠岸贾知道灵公死亡真相自己永远都无法知道了。
赵氏诉说的真相中,有一点屠岸贾是相信的,那就是灵公一定拿起过宝剑刺向赵盾,这应该是这个傀儡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捍卫自己的尊严吧。
屠岸贾知道自己不能哭,因为如果哭了,或许在下一刻,又会有一个姓赵的人,把宝剑刺在自己身上,因为赵氏不会容忍一个期待为旧主报仇的人。
后来屠岸贾想起那天赵盾泪流满面的样子,也觉得这事怪好笑的。
因为在虚伪的世界里,有人泪流满面地喜悦着,有人不动声色地哀伤着,我们都需要一张虚伪的面具,让自己活下去。
屠岸贾觉得,自己此生应该不会认识比赵盾更加虚伪的人了吧。
屠岸贾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测,灵公的时代结束了,谁的时代会到来呢?
只是屠岸贾觉得,他们都在猜测一个伪命题,因为灵公的时代从来没有到来过,只是赵氏的时代一直继续着而已。
屠岸贾还知道自己不会替灵公报仇的,即便那个高贵的傀儡曾经把最真诚的笑送给过他。
因为屠岸家的生活要继续,屠岸贾还是希望未来自己的儿子孙子大摇大摆地走在街头的时候,还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管他们那错综复杂的情绪带着多少嫉妒和羡慕。
但那些不管是真是假的敬仰是屠岸贾喜欢的,至于在这个国度里,权势最高的人是国君还是赵氏,好像并不那么重要。
(下)
景公说要杀了赵朔的时候,屠岸贾还是觉得有些意外的。
屠岸贾一直以为景公和赵氏的关系应该亲密的,因为景公的两个亲姑姑嫁入了赵家。年长的一个姑姑赵姬嫁给了赵衰,还生下了三个孩子。年幼的一个姑姑赵庄姬嫁给了赵衰的孙子赵朔为妻。
屠岸贾曾经觉得,景公与赵氏这种紧密的,但又相当乱七八糟的关系,虽然让人有点抓狂,但应该是有意义的,这些婚姻的存在实在重要,或许在晋国与赵氏共存最好的方式,不是争锋相对,而是完美地与赵氏合二为一。
其实屠岸贾也知道景公在内心里对赵朔从来没有好感,但是景公咬牙切齿地对着屠岸贾说,要杀赵朔的时候。
屠岸贾才意识到,原来景公对赵氏恐惧并没有因为结亲而减少,只是压抑在喜悦的背后越积越深。
屠岸贾低着头跪着景公的面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屠岸贾想:“国君你要杀赵氏就杀吧,不过干嘛要找我呢?你们一大家子亲戚,姑姑、姑父、外甥、表叔、表侄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干嘛要把无关的外人牵扯进来?”
屠岸贾低着头,心中酝酿着下一刻的表情。
屠岸贾知道,诛杀赵朔,帮景公去除心腹大患,是一件大功劳,可是杀了赵朔,赵庄姬又会如何?很显然国君不会对自己的姑姑采取过激的行为,万一某一天,姑姑和外甥和解了,那自己不就是牺牲品了吗?
屠岸贾知道就在下一个场景,景公会看到一张充满着忠义、温顺的脸。
屠岸贾会告诉景公,奸诈嚣张的赵朔该死,不过这么重要一件事情,去靠一个虽然忠心,但是气质斯文,性格柔和的人做,其实一件挺有风险的事,这样的人最适合的是走走文艺路线,做做幕后策划。至于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交给韩厥之类的莽夫去做吧。
屠岸贾抬起头,用那张酝酿了半天表情的脸面对着景公。
屠岸贾觉得,如果现在有一面铜镜,那么他一定会被自己这副充满着悲伤迷茫的表情打动。
不过屠岸贾的话,只是开了一个头,便被景公身边那把放着寒光的宝剑吓了回去。
屠岸贾一直以为正午的阳光,才会散发出最夺目的光彩,可是直到这一刻,屠岸贾才知道,巳时的阳光,会斜斜地照进大殿,照在宝剑上,那道寒光一样可以震人心魄。
屠岸贾悲哀地向着宫门外走着,身后传来景公的声音。
屠岸贾觉得景公的这声呼唤,让今天的这个时刻变得很温暖,屠岸贾知道景公将要说的话,一定是要嘱咐自己小心点,屠岸贾不知道景公的这声嘱咐中会包含多少真正关心自己的成分,但是屠岸贾觉得哪怕只有一点便足够了。
屠岸贾转过头,期盼着望着景公。
景公说:屠岸贾,你记得诛杀赵朔的事情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要对外人说,这事是我让你办的。我没有其他话了,你可以退下了。
下宫的夜,原本宁静得可怕,这种祭祀亲人的地方,寻常的日子,很少有人往来。
屠岸贾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因为屠岸贾知道,以赵氏的势力,如果无法一网打尽,不管留下了哪个,都是晋国和自己的灾难。
或许只有这样的夜,这样赵氏集结的日子,才是屠岸贾下手最好的机会。
屠岸贾从来没有想到过,剿灭赵氏的过程会如此的顺利。
屠岸贾躲在下宫外的石柱后,偷偷地窥视着下宫里慌乱逃窜的赵氏和杀得眼红的晋国士兵。
屠岸贾看到不可一世的赵同惊恐地用手握着刺在他身上的宝剑。
屠岸贾还看到冷漠高傲的赵括和斯文风流的赵婴齐痛苦扭曲的脸。
屠岸贾最后看到晋国军队最高的统帅中军将赵朔被一个最低等的小卒一刀砍着大腿上。
屠岸贾觉得自己轻易得来的胜利,并非毫无道理,也许像赵朔这样仰着头对着天空笑的人,从来不会去注意匍匐在他身下的人,手中的匕首。
屠岸贾扭过头,不再去窥视这血腥的场景。
屠岸贾忽然在想,赵同、赵括、赵婴齐都是赵朔妻子姐姐的儿子,但同时也是赵朔爷爷的儿子。只是不知道,这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是如何称呼彼此之间如此混乱的关系的。
当然屠岸贾觉得,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这份答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屠岸贾曾经质疑过父亲告诉自己的一句话,那时候父亲说:“在朝堂上,不懂得虚伪的人是无法活下去的。”
在认识赵朔的无数个日子里,屠岸贾很多次地怀疑这句话的正确性。因为那个时不时就会发出不知道是豪爽还是嚣张但从来不伪装的笑声的赵朔,始终活得很好。
直到这个夜里,屠岸贾才完完全全的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屠岸贾有点悲伤地想,那种不知道是豪爽还是嚣张的笑声不再会响起了。
屠岸贾知道赵庄姬怀了赵朔的遗腹子赵武,而且赵武一出生便被赵朔的门客程婴和公孙杵臼带出宫外。
屠岸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屠岸贾觉得自己必须杀了这个无辜的小婴儿。因为屠岸贾清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个赵氏的血脉,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屠岸贾曾经以为,人生的抉择是一场是与非之间的判断。
只是景公把屠杀赵氏的任务交给屠岸贾的时候,屠岸贾才发现,人生许多的选择题,其实是在两个错误的答案里面寻找一个错得不那么离谱的决定。
屠岸贾还发现,在一个错误的路口,我们只能用无数错误的步伐向前走,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屠岸贾觉得自己可能没法找到赵武,不过屠岸贾觉得可能钱能够找到赵武。
许多年以后,屠岸贾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程婴的时候,依然觉得当初的自己幼稚得可笑。
那一天,屠岸贾觉得程婴是一个卑鄙的小人,是一个为了一千金赏金,便可以出卖朋友的人。
因为程婴带来的不仅仅是赵氏唯一的血脉赵武,还有自己的好友公孙杵臼的下落。
公孙杵臼束手就擒的时候,屠岸贾看着被程婴抱在怀里的那个穿得漂漂亮亮的小婴儿,屠岸贾第一反应便是怀疑。
屠岸贾心里想的只是,这是谁家的孩子?程婴这老小子,可别随便在街头找一个孩子冒充就来骗我这一千金。
虽然千金是小事,因为那是国库的钱,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