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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要想那么多虚荣的东西好不好,人为什么不可以活得稍微自私一点。
这种说法可能有点儿点儿叛经离道,但当下我坚持我的看法。
我现在丽江唯一剩的酒吧,叫大冰的小屋。小屋每年都会招募义工,目前为止已经有十四名义工入驻过,每个义工都是一个传奇,每个人都获得了一次奇妙的人生转折,无一例外。
第11任义工叫菜刀,他是个退伍兵,当年混迹到丽江的时候过来报名当义工。
我当时说,你不够牛逼。
他说,好吧,三个月后我回来证明给你看。
可能每个人对“牛逼”理解不同,我当时只是想说,你需要是一个,最起码把实用主义这几个字可以先暂时抛到脑后的一个人。
他可能理解岔了,他背起吉他去了一个叫罗布泊的地方。他是中国第一个背着吉他横穿罗布泊的男人。进去的时候体重是110斤,出来的时候只剩了92斤。一个男人,像一个骷髅架子一样立在我小屋门口问我:我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我没觉得他多么牛逼,但真心钦佩他的二逼,于是把钥匙丢给了他。
他留在了小屋后天天往外撵客人。他不认可的人统统不招待。我蛮欣赏他的这一点儿的,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活得稍微自我一点呢?我们在一个几乎到了天涯海角的地方,给自己造了一个小客厅,那只招待认可的朋友就好了。
小屋有上千册图书,菜刀在小屋看了一肚皮书后,有天突然告诉我说:
我希望转折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然后接下来的两年,他就去了宁蒗的山区,做了一名货真价实的支教志愿者。后来为了学校的孩子,他狠了狠心,上了一档叫《中国达人秀》的节目,他上去说,我要给孩子们挣点买肉吃的钱。
2012年中下旬,我发现在康巴地区有一个阿木拉小学,夏天时被山洪把整个学校给冲毁了。我用一周时间募集到学校重建的善款,当时需要一个人进山去把钱和物资做直接的对接执行,菜刀说:我去吧。
他初次进藏,并不知高原反应的滋味。他冒着横死雪原的危险进到了德格县岳巴乡阿木拉村,顺利而速度的把学校修缮一新。他现在有一个新计划,明年开春的时候会重新再上去,帮孩子们顺便把宿舍也盖好。他说,既然有心做,就要把事情做好。
菜刀现在依旧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依然卖唱在街头,依旧享受着流浪歌者的状态。他是个懂得自我教育自我成长的年轻人,虽然他这辈子都未必会大富大贵,但他必将收获独一无二的人生,以及幸福感。
那个,我啰嗦一句,如果你们碰见他在唱歌的话,我希望你们能掏张大票子买他一张专辑,里面有首叫《大冰的小屋》的歌还挺好听的,呵呵呵。
大冰的小屋一半是书吧,一半是酒吧。有人讲小屋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因为这家店一直在赔钱,因为有时不卖酒居然卖汤,或者施粥。因为光这间屋子里发生的过客的故事就可以写一整本书。
曾经有一对小两口游荡到了丽江,那个女生长得特别白,温文尔雅,她拿一支录音笔来帮我录我的歌。录我唱的《乌兰巴托的夜》,唱《德令哈的风》。我们一直邮件往来,她离开丽江之后半年,我发邮件再也收不到回复,过了一年我才知道,她离开人世间了。那次来丽江是男友陪她完成最后的心愿:最后一次出来游历人生。她爱这个世界,在离世前,签署了器官全部捐赠协议。
那个男人来自新加坡,她死后,他定居西安,开了一家小小的酒吧,仿照大冰的小屋,叫做“那是丽江”。
你们或许会认为那个男人此刻还一直沉浸在缅怀、怀念、伤感中。后来我去西安,去他的酒吧看他给他送了一副唐卡,当我再见到他时,我发现他呈现出来的心灵状态是安宁的。提到往昔,那份深深的眷恋,深深的爱恋,依然存在,但只是像提到一个出一趟远门的好友。他没有呈现出来那种悲苦的东西。
若她灵魂有知,一定始终在含笑看着他。她一定希望他们共同获得的那种抚慰会一直绵延他的终生吧。
我想,可能因为两人携手天涯共同营造那种生活状态时,他们灵魂有了一种默契,这种默契抚慰着心灵中的阴霾,不增不减,无垢无净,是名爱情。
原定20分钟的演讲,被我延长到快一个小时,抱歉耽搁大家的时间了。
可过往十年的故事,哪里是一场演讲可以承载的了的呢,还有那么多浪子游侠过客散人的故事充斥在我的心中,他们的人生和我的人生交错重叠,是我引以为傲的同类,我很荣幸在年轻时曾与他们携手比肩,浪荡过天涯。
他们就是我们,是我,也可以是你。
忽晴忽雨的江湖,祝你有梦为马,永远随处可栖。
演讲的最后做个结案陈词吧,我之前说了很多过去,最后就唱一唱将来吧:
我希望,年迈时能够住在一个小农场,有马有狗,养鹰种茶花。
到时候,老朋友相濡以沫住在一起,读书种地,酿酒喝普洱茶。
我们齐心合力盖房子,每个窗户都是不同颜色的。
谁的屋顶漏雨,我们就一起去修补它。
我们敲起手鼓咚咚哒,唱起老歌跳舞围着篝火哦。
如果谁死了,我们就弹起吉它欢送他。
这个世界是不是你想要的,为什么那么纠结于它,
简单的生活呀,触手可及吗?
敢不敢现在一起出发。
本文选自大冰新书《他们最幸福》,即将上市,「一个」app首发
大冰,主持人、民谣歌手;微博id:@大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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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315 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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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悦然
异乡,昏暗的小房间。陈旧的地毯散发出潮霉的气味。床单上有淡淡泛黄的印渍。茶壶边缘上附着一圈茶碱。那些陌生人留下的痕迹,氤氲着一股无可救药的孤独的气息。你拉上窗帘,寻找落地灯的开关,走进浴室调试热水,把洗刷包放在水池边,然后打开柜子,从衣架上取下睡袍。今晚,这里是属于你的。这匆匆的占有令人莫名地伤感,同时又觉得很自由。
房间里没有钟,时间停滞,一个粘稠的夜晚。在陌异的环境里,感官变得格外敏锐。你听到远处汽车驶过的声音,听到狗吠和野猫的哀叫,听到风擦过叶子,树枝在摇颤。屋子里太静了,也许隔音差一点,或者楼下施工反倒好。你打开电视,放出一点人声。屏幕闪着幽蓝色的光,像旷野上的篝火。你看着新闻,无论本地电视台,还是先前熟悉的电视台,手持话筒的记者在说的好像都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你想起李·弗里德兰德拍摄的旅馆里形形色色的电视荧幕:一双迷离的瞳孔,叉开双腿的裸女,疲惫不堪的政治人物。每个电视机都像一个寂寞的鱼缸。你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地意识到屏幕外面那一圈黑色边框的存在。
夜更深了一些。你躺下来试着入睡。你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精神却很亢奋。那颗大脑好像悬浮于半空之中,不断释放出的欲念摩擦着周围的空气。你想象着这个房间里发生过的事。沉沦的酗酒,漫长的电话倾诉,疯狂的欢爱,清晨时的自渎。那些人们在滑向孤独深渊时抓住的把手。你好像看到了他们的脸,最虚弱时的样子。从未有这样一个时刻,你感觉陌生人离你那么近,那么真实。你忽然感觉轻松了很多,似乎卸下了身上的一些东西。因为默契,或是某个早就存在的规则,你猜,在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你们都做了一个脱帽似的礼貌性动作,那就是摘下了日常生活中的面具。
资讯的发达,让人在旅行中获得的经验一再贬值。没有意外,也来不及感动。很多时候,旅行只是一段真空的生活。那些经验如同异物,无法被降解,融入记忆。只有关于旅馆的经验可能是例外。在那个狭促的小房间里度过的一个夜晚的感受,或许比白日里在博物馆、古迹遗址还有那些著名的街道和公园的全部游历所得都更为珍贵。很多年以后,你丝毫想不起看过的古迹的状貌,却可能仍旧记得那个旅馆房间里的气味。
我有一个小嗜好:保存住过的旅馆的门卡。退房的时候,我会想尽办法把它留在口袋里。当然也撒过“找不到了”的谎。旅馆的人通常并不在意,反正门卡已经失效,再也打不开任何一扇门。而我爱的正是它的失效。这是一把只能在那个晚上打开那个房间的钥匙。它以失效承诺着对于那个夜晚的忠诚。
虽然日日清扫,掸去客人留下的痕迹,可是事实上,旅馆的房间是一个巨大的储藏柜。每个夜晚都是一只抽屉。我收存了钥匙,用以提醒自己,我在那只抽屉里留下了一些东西。
本文选自《鲤·旅馆》(即出)。
张悦然,作家,《鲤》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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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317 狗王周骐圣
《t》xt小说天堂
作者囧叔
狗王周骐圣的诊所在东郊的一个村儿里,三间门脸儿平房,门窄得像狗舌头一样,地上连地砖都没铺。门厅摆着前台和一排食堂用的那种连体塑料椅;正对街门的墙上挂着面锦旗,上绣“狗王”两个斗大的金字,不知什么人送的。注册医师仅有三人,其他都是村里的年轻人——任何人披上白大褂都跟真的一样。此前,周骐圣据说服务于北京最大的动物医院之一,乃是该院王牌医师,后被开除。被开除的原因,我听不同的护士和病人说过不同的版本。比较合理的是他喜欢在诊室里抽烟,因为他现在依然这么干;此外还有长期迟到早退、违规用药、对病患家属进行人身攻击、治死名犬、以上皆是等选项。
关于狗王这个称号,狗王本人表示早忘了是怎么来的了。但我当然知道,这是后话,暂且不表。现在先说说我是怎么认识周骐圣的。几年前他的诊所在村儿里开张的时候,我的狗正好得了病,一摸就吱吱叫,叫声奇特而凄惨。于是就近去诊所看了看。周骐圣摸了摸,见狗又吱吱叫了起来,便诊断道:腰椎间盘突出!我大惊,心说狗还有这病吗?再看这位大夫,粗枝大叶,跟山大王一样,一看就绝非善类,而且连白大褂都没穿,看起来十分不可信。我问他,如果是骨骼的病不应该照个片子吗?他头也不抬地答道:没机器,有也不用照。我一听,觉得这家诊所太不靠谱了,抱起狗就走,狗又吱吱叫了起来。他在我身后坐着,也不回头,平静地补充道:“如果不是腰椎间盘突出,就是脑部被细菌感染,让它错以为自己是老鼠。”我愤愤而去。
结果辗转跑了三家县城的诊所,片子也照了三次,诊断都是这个病,且都说需要住院治疗。我一想要天天跑县城来看它,太不方便,我连看我亲爹都没这么勤快,就回了周骐圣的诊所。一进门,我拿出一张x光片给他看,他瞄了一眼就放在一边,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开了张方子,让我去交费住院。这么着,我跟他连续见了十几次面,每次来都几乎碰见狗主人在骂他,这使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周骐圣的相貌体格实在不适合当医生。一般来说,医生应该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给人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他不但达到这一标准,而且超过太多。此人身材过高,肩膀过宽,且面目凶狠,相貌粗豪;两道浓眉斜插入鬓,一对环眼皂白分明突出眶外,连鬓落腮短钢髯,压耳毫毛好像抓笔一般——每当我给别人讲周骐圣的时候这样开脸儿,听的人总是很生气,因为他们觉得我在抄袭。然后我也很生气,凭什么说书的说姚期胡大海程咬金总是用这套词儿,我就说一个人却不行?何况周骐圣确实就长这样。
有个奇怪的现象:饶是他如此体格魁伟面目凶恶,狗主人们还是每天都跟他发生摩擦,尽管其中大部分假设动起手来,胜率恒为零。狗住院的那些天,我就目睹了不下十起医患纠纷,大部分是嫌周大夫手太重,或诊疗手段太粗鲁,或怪他在诊室里抽烟。有一位妇女怒道:你们院长呢?我要投诉你!周骐圣说:好,请稍等。然后拉门出去,关上门,又打开门进来,对孕妇说:你好,我是院长,什么事?妇女气得半死,大叫道:你不能在病人面前抽烟!周骐圣说:你又没病,是狗病了。
当然我不是要歌颂他在医院里抽烟。他这人是个实打实的混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