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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3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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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我一直在小心打探,到今天上午才知道十之八九,现已全盘托出,我赶来阻止你,可已来不及,但这原本也是徒劳,雨下不下没多大分别,他就是那个义和拳妖人,雨下了,是奇迹,也是异象,举城见证,更是坐实。我们知道早晚知道多少都没用,想来他应下之后,就一直被监视着,注定一死,谁也救不了他。”



 



吕冻冰说:“路掌门,现在的我,应是已经摆脱肉身的我,本该飘飘渺渺,本该腾云驾雾,可我感受不到得道升仙的快乐。我看见老弱病残,我看见白骨森森,我看见凶神恶煞,我看见城郭倾覆,我不只看见,我还身在其中,耳边涌来低语和悲鸣,这个摆脱肉身的我,更加敏锐,看见和听到的反而也越多,当我无法忍受的时候,我会飞往高空,来到极高处,在极高处回看,会得到一种安慰,你会不自觉地想,没什么,都没什么,只是沧海桑田里的一闪即逝。这是安慰也是麻醉,因为我最终还是要回到地上,继续这一世。路掌门,我羡慕你,寄情田园是需要勇气的,你该比我看得深远透彻,而我,明知无力,仍不能甘心,世事困局,不得解化,乱世飘萍,何处置位?”



 



雨势渐弱,吕冻冰起身告辞,路的远处细小模糊,他的叹息苍老绵长。



 



数日之后,经置位弟子疏通打点,路大通终于赶在问斩之前见了曾不灵最后一面。曾不灵在狱中叫骂不迭,并立下誓言,死后一定化作厉鬼,带着最恶毒的诅咒跟在慈禧身后。



 



告别曾不灵时已经入夜,路大通的回程是一片浓稠的漆黑,能见的街巷与道路,只是短暂的数尺,他走在一座远比他的菜地庞杂得多的迷宫里,他迷了路,不断摔跟头,直到后半夜才疲惫透顶地摸进家门。



 



他在烛火的光亮中来到镜前,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后,那些成精的植物,无声不可见,但它们一定在,他并非自言自语,他有说话的对象,他说,吕冻冰完全误解了自己,完全高看了自己,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什么隐世的高人,高人隐世,应是看透世事后的洒脱与淡泊,而他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不但不是这样的高人,甚至是高人的反面,他什么都看不明白。



 



在他眼里,善恶都是完整强大,人人都需仰视,只有自己,是不知如何处世的人,是不知如何自视的人。他的惊慌是与生俱来的,面对生人常常拘谨无措,面对尘世时时恐惧仓惶。



 



他自制迷宫,隔绝纷乱。独自一个人,做认为尚有把握的事情,除了会点法术,他只擅长种地,从耕耘到播种到收获,这件事他熟稔而自信。可他毕竟仍在人世,即使只是耳闻,总有一些事令他心惊肉跳。他也许种出了最好的庄稼,当他来到田间,整饬的垄行和繁茂的枝头似乎都在印证这一点,这确实给予他一种纯然的欢乐,但欢乐,只是惊怖的晦暗里,偶尔闪现的光点。他并没有感到自己在田园里得救。



 



……



 



再后来,梅则仁即将启程回国,而曾不灵的临终毒誓传入慈禧耳中,此时流言已被遏制,慈禧心情大体愉悦,她饶有兴致地让梅则仁又拍了一次照片,在一个恬淡的下午,拿着一把放大镜,要在万头攒动里,试着找到一个小小的曾不灵。



 



(完)



 



宁飞,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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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415 小蒋故事

t…xt小说天堂   

作者蒋话



 



1



看到英文就头大的柯雪要出国,地点是英格兰。



为避免第二天睡过头错过送行一刻,我和几个大学室友特意在网上试用各种强力闹铃app,忙得不可开交。柯雪只是在一旁看着我,悠悠地说:“小蒋,你不觉得有些多余吗?”



是的,如果我知道柯雪在天蒙蒙亮时会爬上大家的床铺,直截了当地将我们一一敲醒,我们昨晚就应该下个安眠的应用。



大巴直通机场。在车上我特意为柯雪演奏一首《加州旅馆》,结果被室友告知加州并不在英国,或许《london calling》才更合适。我不会这曲子,尴尬之余以吉他版《二泉映月》救场,凄凉的曲调与现场的离愁别绪相融,倒把我自己弄哭了。



柯雪脸上没有一丝伤感的神情,他悠闲地看着窗外,初升的朝霞油彩般在他脸颊上晕开,不时还打几个嗝破坏意境。



胡来惯了的柯雪,居然循规蹈矩地成为交换出国的留学生,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与此同时,另外一件接近梦幻的事情也在我脑海中浮现。



这小子,当年究竟是如何让木椅在门窗紧闭的器材室凭空消失的呢?



 



2



与柯雪同班前,我先认识的其实是他背上的陆小佳。这就好比白龙马的受关注度总是不如它背上的唐僧,更何况如今背上坐着的还是个清纯的女施主。



柯雪喜欢陆小佳,据说他上午发现这一点,中午吃饭前已完成表白。之后,柯雪以最大胆、最直白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爱意——每天背着陆小佳上下楼梯。这一度让我们误以为陆小佳下半身瘫痪,替她惋惜的同时,也不禁感叹:咱学校不愧为走在时代前列的重点中学,同学有难,必有人挺身相助!然后有一天出操,校乐队队列里的我忽然看到陆小佳排着队从跟前走过,不时还小跑一阵,惊得我手一滑大号重重砸在脚上,此后每次看到他俩“叠罗汉”还会莫名脚疼。



我把这账记在柯雪头上。



高二文理分班后,柯雪成为了我的同桌兼室友。我自然不会糟蹋如此好机会,谋划了诸多报仇计划,打算给他来个下马威。



平日里的柯雪是个闷葫芦,话不多,心不在焉般的静谧,一副天塌下来有姚明顶着的样子。然而,你却永远不能够预判他何时“动”起来,一旦行动,他会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表明自己的立场:



在师生异样的目光下依然背陆小佳上下楼,我行我素;指定班长时,当仁不让地跷着二郎腿举起手,在班主任“选择性失明”后提醒道:“老师,我”;将往我们班包干区偷运垃圾纸屑的隔壁班老周从篮球场揪出,直截了当地拉到班里给全班同学道歉······



毫无疑问,柯雪是个危险人物,特别了解到他曾获上年度市里青少年搏击赛冠军之后,我理智地选择编外计划——与之和平共处:我一个玩音乐的,犯不着和这种老粗计较。



 



3



高二运动会很奇葩,为节省课时选在暑假返校日进行。



开幕式是一种折磨,迎着烈日列队于操场上的我们本就如铁板上的作料,还要经受司令台上诸位校领导枯燥致辞的轮番轰炸,苦不堪言。最可怕的是头顶假发的副校长已经演讲了近半小时,丝毫没有结束的迹象,令我们呼之欲出的鼓掌之手屡次失望放下。



我看看在队列末端的柯雪,他一副标志性的游离状态,打哈欠掏耳朵玩玩手里的蚂蚱,仍处于专属于他的“静谧”之中。不过在反复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他终于开始感到无聊,一番东张西望后,借口上厕所离开队列。



几分钟后,隔壁班的老周也悄悄脱离队伍朝操场外围走去。老周和柯雪一直是学校出了名的问题学生,前者甚至连老师的玩笑也敢开,他俩的“联袂出走”竟使我对枯燥的开幕式后续发展有了莫名的期待。



果然,不久之后老周捧了箱矿泉水回来,客串送水的他很顺利地登上司令台,放下水后忽然发难,目标竟是副校长头上的假发。而站在司令台前端的副校长正在为发言稿的断句、换行、语意不接苦恼,丝毫没注意即将发生的“灭顶之灾”。



然而,老周的右手最终只停滞在半空中。千钧一发之际,台侧的纪律监督员制住了老周。那监督员有张娃娃脸,竟是柯雪。之前我只专注于老周的行动,却不知柯雪从哪里弄来监督员的臂章,何时混上司令台。



司令台上的师长们这才看出老周意图,勒令他下去,台上很快乱作一团。柯雪放下老周右臂,趁乱往台中一站,他的演出现在才开始。



柯雪掀起短袖校服罩在头上,白净的上半身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彩色笑脸:以上身为脸蛋轮廓,裸露的身体上用颜料画上眼睛、鼻子,最有趣的是肚皮上弯月般鲜红的嘴唇,正随着腹部的收缩波浪般蠕动。柯雪将手贴在“唇间”、飞出,身上的那张脸挑逗般地向司令台下发出飞吻。



操场上爆发出阵阵笑声,我注意了一下班主任,她也没有忍住。那一年夏天,我已然忘记校运会最终名次,那张笑脸却被定格,牢牢锁在记忆里。



后来,柯雪被勒令留校察看,倒是老周,行恶未遂只吃了警告处分。在我眼中,同桌柯雪依然是那个危险人物,他行事胡来,不甘寂寞,乐于开涮。



只不过,开涮的对象常常是他自己。



 



4



校乐队器材室在第二教学楼底楼,离我的教室很近,室内堆着各色老旧乐器。不知是遭过鼠患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面向操场一侧的西墙底部有个小缺口,两三个拳头大小,学校一直没有将它修缮,似乎摆明态度:我校一心力争高考升学率,音乐就先靠边吧。



高三那年,我喜欢上隔壁班的女生林懿。我没有柯雪那种单刀直入的勇气,执着于默默的暗恋,盼望着有一天她能发现。那学期正值五十周年校庆,为排演节目校乐队破天荒购入一只高档贝斯,价格不菲且十分拉风,平日放置于器材室高大柜子顶上。



我计划校庆表演时演奏一曲贝斯版《卡农》,献给林懿也献给情不知所起的自己。那段时日我经常会在器材室摆弄那把贝斯(因为噪音问题不敢插音箱),直到华灯初上,室内空无一人才不舍地踩上从教室搬来的木椅,将贝斯归置原处。然而校庆一天天临近,我虽有木吉他的底子,仍旧无法摸清贝斯的门道。



国庆放假前一天,我如往常那般最后一个离开器材室,借着藏青色的夜幕,鬼迷心窍般将贝斯带出校园,坐上直达表哥工作地的列车。我这次是不辞而别,如若回家,打工的父母亲一定会问贝斯的来历,况且,他们也不会允许我花那么多时间练习贝斯。



我的计划是利用国庆七天在表哥那插音箱集训贝斯,然后八号一早归还入库(器材室钥匙由我保管)。国庆放假没有人会进器材室,即使有,贝斯位于柜子顶部靠里的地方,乍一看并不能瞧见。



计划看上去很完美,我也开始在火车上研习起贝斯指法。列车行进不过半小时,我心中猛然一颤,忽然意识到两个严重的问题:



1。乐队王老师说国庆要用小号,所以他明早一定会进器材室,我把这茬给忘了!



2。从柜子顶偷拿贝斯时我过于紧张,竟忘记将垫脚的木椅搬回教室。高二开学时为防止椅子丢失换错,我用修正液在椅背上写了名字。



让我们模拟一下明天的现场:王老师进入器材室拿小号→发现带名字的椅子,回想起我经常在器材室摆弄贝斯→顺势踩上去检查柜子顶部贝斯→贝斯失踪→通报学校→找到我家长→家长不知我去向→报警?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据说这把贝斯价值六千多,的确也到了可以立案的程度,无论学校报不报警,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已具备被开除的条件。



车窗外巨大的樟树飞也似的往后倒,我像坐在流沙上一样渐渐下沉。



为今之计,只有打电话给王老师说明实情,但他甚为严厉为人又死板,“自首”与否后果很可能没有区别。



进退维谷之际,我拨通了柯雪的手机,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帮到我,除他之外,我实在没有他人可找。



“下车,回来。”在我说明情况后,柯雪简洁地说。



“这是直达车,到目的地得半夜了,况且国庆哪里还临时买得到回来的票啊······”我有些慌乱。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那我回学校一趟。”挂断。此后,他只在十一的早上发来一条短信“妥了”。



我不懂这两个字的具体含义,我甚至担心过简单直接的柯雪会撬开器材室大门,抑或敲碎反锁的窗玻璃进入室内替我搬出木椅,将这件事情升级成入室盗窃案。



往后的七天却异常平静。我没有接到任何问责电话,父母打来,也只是单纯关心我下落。



待到八号一早我将贝斯完璧归赵,还是没有人注意到它已做过一次跨越千里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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