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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那可能了。”我掉头就走。
在不伤害心爱的人的前提下,去保护一个珍爱的人的能力,冲动年轻的我并不具备。那件事以后,我和皮皮虽没说分手,但旷日持久的冷战已经打响。我俩都端着枪,密切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对上对方的目光后,却假装无知无觉,并反感地别过脸去。
7
趁着这段难熬的时间,我索性和七妹去了西藏旅行。
“逃得再远,也逃不出自身。”在布达拉宫的转经筒前,七妹忽然对我说。
“我没逃,只是给自己点时间,把眼睛擦亮点,心擦干净点。”我边说边玩起了转经筒。
“哎,得顺着转。顺时针!”七妹喊道。
“为什么?”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着她。
“不能逆向而行。”七妹说。
“我们处在北半球,北逆南顺,顺着转不是刚好反了吗,反而是逆向而行了。”我疑惑地问。
“你总是这样。用科学解释宗教,拿对错对待爱情。”七妹满脸不悦。
我听得哑口无言。
在西藏旅行期间,七妹举着相机向处处一览无遗的美景撒网,收获颇丰。我则随身带着老子的《道德经》,一路走一路翻。连路边卖酥油茶的当地老人也看得出来,我对这里的美景并不感兴趣。
“你很麻木。”老人告诉我说。
“麻木?这个词居然赖我身上了。”我惊讶地看看老人,又瞅瞅七妹。
七妹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笑:“你以为,对恶袖手旁观才叫麻木?对美不为所动也叫麻木。”
那一瞬,我猛然醒悟:赏再多的美景,也不敌看皮皮一眼;阅再深的《道德经》,也不如睹皮皮一次。这就是我站在宏伟神圣的布达拉宫前,持续麻木的原因。
8
回到宾馆后,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皮皮的电话。电话占线;再打,还是占线;半个小时内,一直占线;一小时后,七妹敲响了我房间的门。
“吴姨喜欢吃饺子、粽子、包子?”七妹忽然问我。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你知道皮皮把吴姨给她的饺子、粽子、包子扔哪儿了吗?”七妹追问道。
我听着一连串的“子”,直摇头。
“你家冰箱里。”七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皮皮刚打电话告诉我说,吴姨前两天发现了。她叫去皮皮,对皮皮说了很多话。”
原来皮皮刚才是在和七妹通话。
“事情很简单。吴姨喜欢吃面食,以为皮皮也喜欢吃面食。你不知道皮皮肠胃不好,吃面食拉肚子么?”七妹说,“皮皮不知道如何回绝吴姨的好意,只有收下,趁吴姨不备时,偷偷放进你家冰箱里。”
我有点透不过气。
“顺着她,像顺着转转经筒一样。只要你爱她,地球南逆北顺、自东向西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次,七妹的话射进了我的心里,正中靶心。
9
在电话里,我问皮皮,我妈对她说什么了。
“吴姨说,你的肠胃可以拒绝饺子、包子、粽子等后缀“子”的东西,但你不能拒绝我给你的票子。说完,就朝我手里塞了几张百元钞,说,买自己喜欢吃的去。只能‘yes’不能‘no’。”
票子?!亏吴姐想得出。
“还有呢?”
“吴姨说,至于要不要拒绝我的儿子,这就得你自己决定了。”皮皮说。
我俩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
“告诉吴姨,我要定了这朵她从池子里钓起来的云。”
很久以后,我的耳朵捕捉到了这样一句话,微微震颤,却持续有力。
从拉萨的这家宾馆望出去,窗外湛蓝如洗的天空里,有一片云忽然挣脱天空,像拼图脱落了一块一样,醉醺醺地飘到我妈眼前,开始围着池塘打转,转了三圈。
你叫肖云三。
吴妈,我真的顶顶喜欢这个故事。谢谢你。
肖爻悄悄,90后写作者。微博id:@肖爻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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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495 她在睡梦中
txt?小?说?天堂
作者陈谌
1。
梁先生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四月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渐渐开始失眠,从起初的一晚上勉强能睡五个小时,发展到后来的三个小时,再到一晚上只能合眼一个多小时,最后他到天亮连二十分钟都睡不踏实了。
于是就像歌里唱的那样,他在五月的早晨终于丢失了睡眠。
然而他的这种失眠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病症,普通的失眠症患者会因为整夜无法入睡而精神萎靡,昏昏欲睡,甚至神经衰弱,然而梁先生单纯只是彻底丢失了本能的睡意而已,从五月至今,他尽管从不入睡,却也不曾感到丝毫的疲惫,没日没夜的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就仿佛他已经完全不需要睡眠这种东西了一般。用他的话说,别人只是因为睡眠短小而不能尽兴,而他则是彻彻底底地将睡眠阉割掉了,睡功能丧失,成了睡眠王国里的太监。
这是一种寂寞的病,梁先生告诉我自从他失去了睡眠之后,生活开始变得很无聊,他曾经是个嗜睡如命的人,一天能睡十个小时,然而自从他彻底失眠后,每天的这十个小时就这样赤裸裸地空余了出来,就仿佛上帝每天往你卡里多打了十万块钱一样,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挥霍它。
梁先生今年三十出头,谈过几个女朋友,最后都宣布告吹,现在一个人住在一所公寓里。在确定自己失去睡眠后,他含泪把自己卧室的床给撤了,默默把它搬到了楼下的杂物间里,这本是一张很大很软的床,他花了很多积蓄买下了它,没想到现在不仅没有女人,连睡眠也没有了,于是这张漂亮的床就这么成为了一个占地方的奢侈品,让他觉得痛心疾首。现在那里被换上了一个按摩椅,他每天凌晨三点到四点坐在那里,对着墙壁思考人生。
我有天很好奇地问他现在的夜生活是怎么样的,他说自己现在一到夜里过了十二点就变得神经质起来,因为距离第二天早晨上班还有整整九个小时,除了在凌晨两点给自己加一顿饭之外,剩下的时间空虚到令人不能自已。
梁先生也尝试过用酒精和药物之类的东西来让自己入睡,但似乎这些东西对他一点也不起作用,多喝酒只会让他哗啦啦地吐,吃安眠药则让他觉得头疼,但睡意依然是丝毫没有的,他也不敢加大剂量,生怕暂时的睡眠没有换来,永久的睡眠就这样悄然而至了。
看梁先生渐渐由原本的“失眠者”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追梦人”,我不免觉得有些不可理喻,我时常想,为什么他是如此强烈地渴望睡眠呢,既没有丝毫困意,身体也未曾从失眠中受到什么损害,为何他还要如此迫切地去索求这几个小时完全无意识的体验呢。照常理来说,如果是我,能够永远不需要睡觉,这相当于上天间接赐给了我额外三分之一的生命啊,我与其浪费这宝贵的三分之一在睡觉上,不如用这些时间去更好地享受人生呢。
不过我从没问过梁先生,或许对我们而言,睡眠只是一个围城而已,自从梁先生被睡眠帝国流放后,我们只是羡慕地望着他从倦意桎梏中解脱,却无法揣测他在城墙之外的心情。
而他似乎也开始慢慢接受这种设定,不再疯狂地想要重拾睡眠,而是试着把剔除掉睡眠的时间用一些琐碎的事情填满。他学会了泡茶,学会了做蛋糕,还学会了织毛衣,一到午夜就俨然变身成一个家庭主妇,像是什么浪漫童话故事里的桥段一般,只可惜他上演的始终是自导自演的独角戏,毕竟那是一个连整座城市都在安然沉睡的时刻。他在凌晨四点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午夜茶”时间,在月光下喝着茶看着过期的报纸,思考着这杯茶是十二点前泡的现在算不算隔夜茶诸如此类无聊的问题,然后在那里呵呵呵地傻笑,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遗弃了似的,是世界的孤儿。
这样抽风的生活持续了很久,直到他遇到了昏睡不醒的周小姐。
2。
事情的起因发生在三个月前,梁先生在我的建议下去了一趟睡眠诊所。
睡眠诊所的医生在了解了梁先生的状况后并没有给他开安眠药,而是开了一种抗焦虑的药物,这种药自然不能解决梁先生的睡眠问题,但却能让他不再觉得自己睡不着是件烦恼的事儿了。这不禁让我为这个医生治病的逻辑深深地捏一把汗,幸好梁先生不是去看尿床的,否则他回来以后觉得尿床一点儿不害臊可就麻烦了。
周小姐就是梁先生在睡眠诊所的候诊室遇到的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外表看起来正常得很,和他自己一样,没有其他睡眠病患者的外部特征,于是他心想或许她和自己恰好是同一种病症。
他走过去坐在那姑娘旁边问她道:“嘿你好,你也是来看病的吗?”
“是啊。”
“你也是失眠吗?”
“不是,我的病……”
话没说话,那姑娘就一头栽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了。
梁先生慌得一下子跳起来,扯着嗓子大喊有人晕倒了。医生从诊室里出来一看,说这姑娘只是睡着了而已,不过是深度睡眠,怎么叫也叫不醒的,过一会儿估计自己能醒来。
等了半个小时,那姑娘果然挺尸般地忽然坐了起来,又把梁先生给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这就是我的病,一种奇怪的昏睡病,我在任何时候都可能忽然睡着,过一段时间又会自然醒来。”
周小姐今年二十五岁,她得这个病和梁先生一样原因不明,她说自己有天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莫名就脸朝下倒在饭碗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一脸都是饭粒,不过她很庆幸自己那天没有喝汤,不然在汤里淹死可就丢人透了,像只无头苍蝇似的。
周小姐告诉梁先生,自从她得了这种病,就没法上班了,因为有时候走在马路上都可能忽然睡着,另外生活上也产生了诸多的麻烦,上个厕所洗个澡什么的都必须有人看着,不然随时可能一头扎进马桶里。
梁先生也把自己的病告诉了周小姐,她听完后露出了羡慕的眼神:“我觉得像你这样其实不坏,至少生活是足够完整的不是吗。我现在的生活完全变成了一个个零散的碎片,我对每一天已经没有了概念,因为无法预计自己什么时候会忽然睡着,醒来以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不不,其实我并没有好到哪里去,正是由于我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着的,每天就这样看着日出日落,天黑天明,才没有了日子的概念,任凭时间如何一分一秒地流逝,我都毫无知觉。所有的事情我现在都只能以小时来划分,用闹钟来提醒,对我而言生活就是一个无尽清醒着等待死亡的过程,毕竟睡眠曾是个多好的逃避呀,现在没有事情我能等睡一觉醒来再说了不是吗。”梁先生如是说道。
“我们俩还真是奇怪呢,一个想睡却睡不着的人,和一个不想睡却总是睡着的人。”周小姐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在想,当这个世界上一半的人在睡觉的时候,另一半人总是清醒着的,根据睡眠守恒定律,也许正是你偷走了我的睡眠也不一定呐。”梁先生调侃道。
他俩就这样在候诊室里聊了一个下午,整个过程还算是轻松愉快,除了周小姐其间又忽然睡过去两次以外。
在他们各自被医生开了一些抗焦虑的药物打发走了后,周小姐忽然问起梁先生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