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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啦,不然,风一吹就糟啦!”风一吹?拳击手还怕被风吹吗?
“对不起。”
片山终于开了口。
老人好像不太高兴呢。
“你是谁?”
“森崎先生一定打过电话了……”
“呃,有有。是卫生局来的是不是?”
“不,不。”
片山慌忙否认。
“不是吧?那么是……对啦,说是要调查点什么的,对不对?”
“对。请多多帮忙。”
“可以等一下吗?马上就完了。”
老人又转向电视说起来。“这不行哪。重来重来……对啦,就是这样,干得好。”
“请问……”
“干吗?”
“是给谁打气呢?”
“打气?我不懂你说什么。”
片山真是丈二金刚了。
“不是给打拳击的打气吗?”
“拳击?”
老人看了一眼电视说。“哟,没关掉啊”。说着就起身,把电视关掉了。
片山如坠入五里雾中。
“不是拳击,那么你是一直给谁打气的呢?”
老人恍然似地绽开了笑。
“是那个可爱的俏妞。”
“在哪里?”
“怎么?你眼睛长在前面吧。”
“当然。”
“那就不可能看不见妞吧。”
老人向窗口做做手势。新校舍的工程现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可就哪儿也没有女孩的影子。
“多漂亮,不是吗?高,苗条,时髦,那么长那么有力的臂……”
“有力的臂?”
“不错。那个俏妞,一下子把几十吨铁材举起来了,难道你看不见?”
总算明白了。是起重机。可是,把起重机当做“俏妞”,这倒是异想天开呢。
“我在到这边来以前,也是坐在那样的俏妞上面,要她怎么动便怎么动的。”老人好像不胜怀念似地说,“打从心底去疼她,她便也应和般地,帮我卖力干活……是一段快活的日子呢。可是……”老人优戚满面了,“我心脏有了毛病,不得不下到地面来。
如今,那些年轻的,光懂得叫她干活!她怎肯好好听话呢?看哪,微微的风一飘,东西就摇摆个没完。下面的人才可伶呢,有十条命也不够呀。换了我,必定让她平平稳稳地,东西该放在哪儿便放在哪儿……“
说了这些,老人好不容易地才转向片山说,“对啦,请问您贵干?是卫生局来的是不是?”
四打开门锁,推开门,片山这才怯怯地踏进黑漆一团里。他向来就怕黑。想必是因为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被锁在仓库里关了一个晚上,到如今还忘不了那个晚上的恐怖的缘故吧。如果是心理学家,便会搬出一大套理论,不过这会儿倒大可不必。只要明白当片山悄悄地溜进那幢位于新校宿舍与学生宿舍中间的速建“餐厅”的时候,他的心情是颇不平静,便已足够了。
关上门,在黑暗里凝凝神,渐渐地眼睛就习惯了,屋里的情形也明白过来。细长的桌子有六张。桌子周围是长板凳。片山缓步从桌间走过去。没有上锁。原来上了锁,是为防止夜里有流浪汉侵入,并不是有任何贵重物品。虽然够暗,却也不是完全的黑暗。
三面有加了铁丝网的玻璃窗,其中一面是向学生宿舍的,学生宿舍周围的水银灯光微微地透进来。
片山把一只板凳搬到窗边坐下来。学生宿舍的入门很亮,因此从这么远的地点也可以看清楚出入的人。得在这里过夜呢。室温和户外一样,颇有寒意,他懊悔没有把大衣穿来。板凳硬硬的,他为了坐得舒服些,颇花了一番心思。
那场与小峰老人的交谈,气氛倒颇为融合。片山起初以为森崎主任既已把话说过了,谈话可以顺利进展,不料谈起来才知道,小蜂一点也不懂。他花了不少唇舌说明事态,却不容易使老人了解。小蜂好象以为宿舍里的同学们在从事一些越轨勾当,是由于管理不周,因而误认为自己是在受着责备。于是他冒起火来了,力陈管理员的工作是如何吃重,而埋怨人们对此一无理解,末了还斩钉截铁地断言。只要他在管理的岗位,那种恶劣行为不可能会发生。
在片山这边,却也末便因此就退缩,只好央求老人让他在此监视一个晚上。
为了使小峰老人同意这个提议,片山还必需干方百计说服对方。末了虽然勉强获得同意,圆满解决了事情,但在那以前发生了小峰举起对付色情狂的木棒,把片山迫赶得拼命地在屋里奔跑的一幕。好不容易有了结果之后,片山猛喘着气息想。报上常常出现“两国首脑在友好气氛里进行会谈”一类的报导,实则说不定也在桌边迫逐一番呢。这样看来,所谓政治家,非个个飞毛腿不可。
靠窗口射进来的灯光看看表,九点四十分。门限是十载。小峰老人已经言明过在那以前,所有住校生必回来,因此如果有人去干“兼差”,那一定是准时回来后,再溜出去。不过门口有小峰老人在坐镇,想出去,那就只有利用防火梯了。宿舍外侧有铁制梯子,而且是向餐厅的那一面,片山是可以看见的。虽然没有入口那么亮,仍有一盏红灯点在非常门上头,不难发现出入的人。
过了一会儿,几个同学发着朗朗笑声,扰乱着静寂,从入门进去。小峰的话是可信的。到了十点十分左右,不再有学生回来了。不用说,排列整齐的各窗都亮着灯。有些已经熄了;八成是到别的房间串门子去的吧。
开始啦。片山不断的打哈欠。是埋伏没错,可是既非为了等杀人凶手,也不是为了抓走私。对方是大学女生。既然不用紧张,便也容易松懈。这也就是想睡的意思了。真希望有一杯咖啡呢,他想。如果能外加一客汉堡,那就没有话说了。
想着想着,真有咖啡的香味飘过来了。
“馋鬼,真是……”
片山禁不住苦笑起来。
“你在说什么?”
突然从背后传来了声音。如果是白天,便不算什么,偏偏是深夜,而且这种地方,更糟的是那嗓音分明是年轻女子的,这就够吓煞人了。片山弹簧般地跳起来,一不小心人也从板凳上滚落下去。
“哎哟,真抱歉……你还好吧。”
居然是吉冢雪子,万分担心地挨过来看吃力地爬起来的片山。
“还好……没什么。”片山伸直了腰身说,“真是吓了一跳呢。”
“对不起。我送来了咖啡和汉堡。你吃一点吗?”
片山张大嘴巴,怔怔地望着雪子和她手上的盘子。我是在打瞌睡。这是梦。一定是……
“你怎么啦?怎么这样看人家?”
“不,不,没什么。”
“那就趁热吧。放在这里。”
雪子把盘子放在窗边的桌上。两只纸杯在冒着白气,外加一客汉堡。
“我可以陪你喝咖啡吗?”
“当然。欢迎之至。”
“那就请吧。”
“谢谢……”
片山面向窗口,坐在板凳上,张大嘴巴咬了一口温热的汉堡。
“是用电烤器温过的。”
“真是太感谢了。好好吃。”
“请不要客气了。”
雪子温婉地笑了笑。
奇异的是往常身边有了女生时的恐惧与紧张,这回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在幽暗的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照例他是几乎会昏倒的,而这一刻他却完全平静。连片山自己都不敢相信。
“下午的事,真见笑啦。”
雪子微微地娇羞着。
“哪里,真是漂亮的一记。大快人心呢。”
片山也想起了下午在中庭的一幕,禁不住地笑开了。
“是典型的色狼击退法。”
“没办法,忽然就抱过来。”
“那个人是谁?”
“英国文学的老师。大中兼一教授。”
“英国文学吗?哇……这回必定学乖了吧。对啦,福尔摩斯也帮了你一手,给他好颜色呢。”
雪子不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一幕,片山便向她说明。
“真棒。好可惜没看到!”
雪子几乎笑出了眼泪。当然,由于四下太静,所以她极力压抑着笑声。
“……哇,真好吃,谢谢你。”
片山喝下最后一口咖啡又说。
“不客气。那就……请多加小心。”
“谢谢。”
如果说,直到这时为止,片山居然一无疑惑,那也不能责怪他。因为大凡男性都深信。可爱的女性,必定善良而诚实。不过片山倒也在她离去以前,还保有如下的冷静。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呢?”
雪子料不到这一问,微愣地说:“就是给你送这东西来的。”
“不不,我说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森崎老师告诉我的。老师还要我送这个来。”
片山还是不能释然。明明是一项秘密,森崎主任岂可轻易向同学透露呢?
“本来是说定不让别人知道的。”
“嗬,这个,我当然晓得,警察先生。”雪子好像多么高兴似地说,“可是这种事,多刺激啊。”
“也不算什么。”片山有点泄气了,“那你也一定知道我是在监视什么了?”
“嗯,森崎老师都告诉我了。你放心,我是特别的,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人知道的。”
雪子拿起盘子迈出了步,可是又站住,走到窗边说。
“看。那个四楼的,夹在黄色和红色窗帘中间的没有灯光的窗子,就是我的房间了。
请帮我多留心。那就再见啦。“
“再见……”
目送着雪子的身影消失在学生宿舍大门,片山依然觉得奸像仍在梦境里。不是困,是因为这会儿他才感受到确确实实和雪子挨得那么近。聊了那么久,他为之陶然欲醉了。
不一会,雪子房间那个黑暗的窗亮了,蓝色窗帘那么鲜明地浮现。这时,那窗帘微启,映现雪子的剪影,朝他这边摆了摆手。片山慌忙地举手回摆,可是马上又察觉他这边是暗的,她不可能看到。
奇怪的姑娘呢……片山喃喃自语。印象里,她是冷冰冰的高材生,却不料有下午的一幕里的勇敢,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独处的这房里,亲切地交谈……还有哩,她说“我是特别的”,这“特别”两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片山睁大眼睛了。看,那窗帘关上了,雪子的影子小小地映在上面,而且好像在动着……八成是在脱衣服呢。想想便知。那是一点也不足为怪的,也许要洗澡什么的,这豪华的学生宿舍,都是套房设备!也说不定是在换上简便衣服。这不足为怪,可是他却无法自持。想像到她脱下外衣。只剩下亵衣,脸上的血便似乎倏然下降了。如果她是要洗澡。那么连亵衣都……想了这些,他的眼睛更亮了,满脑子奔腾的血液,但觉浑身燥热。这是比咖啡更有效的兴奋剂呢。
不知幸还不幸,艳影不再继续下去,片山便也渐渐地恢复了常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