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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奇转过头去,用鼻子轻蔑地哼了一声。他此刻仍旧难以相信。他正在与之交谈的是一位陪审员的情人。他以前与陪审员们曾有过间接的接触,而且还以不同的形式接触过好几次,然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这样的接近。
而且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
“他来自何处?”费奇问。
“这难道有什么关系吗?他反正如今是在比洛克西。”
“是你丈夫?”
“不!”
“男朋友?”
“你问得太多啦。”
“是你让我想到了太多的问题的。小姐。而且,你肯定还希望我发问呢。”
“他是我的一个熟人。”
“他何时开始使用尼可拉斯·伊斯特尔这个名字?”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法律认可的名字呀。他是密西西比州合法的居民,一个登记过的选民。假如他想的话,每个月换个名字也行嘛。”
她的双手一直托着下巴。他明白她决不会大意地留下指纹。
“那么你呢?”他问道。
“我?”
“是啊,你并没有在密西西比参加选民登记。”
“你怎么知道?”
“我们查过。当然,假定你的真名确实是叫马莉,而且没有拼错的话”
“你的假定也太多啦。”
“这是我的工作嘛。你是湾区人吗?”
“不。”
在两盆塑料盆景形成的夹缝里,乔·波依已经俯伏了一段时间,拍了她6张侧面照。要在正面把她的面部全部拍下,那就得在比运河水面高18层楼的砖木楼梯顶上走钢丝。他只好呆在那两盆人造绿色植物之间,希望在她离开这儿时,能有较好的机会。
费奇咀嚼着杯中的冰块:“那么我们来此目的何在?”他问道。
“有了第一次会面,就会有第二次呀。”
“这样的会面将把我们领向何方呢?”
“领向陪审团的裁决。”
“需要一笔酬金唉。这我敢肯定。”
“在这件事上,酬金的意义可是微不足道的。你在录音吗?”她完全明自费奇正在把这场谈话录得一字不漏。
“我怎么会嘛!”
他就是通宵听这盘录音带,跟她也丝毫无关。与谁共同欣赏这盘录音,对他也毫无裨益。他的包袱太重,不可能去找警方或法院投诉。而那也和他一贯的作风相背。他从未想过要用录音带对她进行敲诈,而她对此也很清楚。
他想拍多少照片就让他拍吧。他和他在酒店里撒下的那帮坏蛋想盯梢就让他们盯梢,想监视就让他们监视,想偷听就让他们偷听。她要再和他们玩一会儿猫捉老鼠的游戏,欲擒故纵,伺机出击。
他们可以从老板那里讨到几个辛苦钱,但从她身上将一无所获。
“费奇。咱们现在别钱不钱的,好吗?”
“你想谈什么,我们就谈什么。现在我是观众,你是演员。”
“你们为什么撬门钻进他的公寓?”
“我们干的就是这种活。 ”
“你对霍尔曼·格里姆斯作何评价?”她问。
“这你又何必问我?陪审团里的事,你一清二楚。”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智商如何,你在那帮律师和陪审员咨询专家身上花了不少钱,有没有相应的收益,我对此颇感兴趣。”
“我从来没有吃过败仗,从来没有花过冤枉钱。”
“那么你对霍尔曼作何评价呢?”
费奇想了一下,打了个手势叫招待再拿一杯矿泉水:“霍尔曼在裁决的问题上大有施展的余地,因为他性格坚强。目前,他还没有确定的看法。他在法庭上非常专注,听得一字不漏。他对案子的了解,可能超过其余任何一位陪审员。当然,你的男朋友除外。我的看法对吗?”
“大体正确。”
“谢谢。你常常和你的男朋友交流?”
“偶尔谈谈。霍尔曼反对今天上午的罢工,这你知道吗?”
“不。”
“他是14个陪审员中唯一持反对态度的人。”
“他们是为什么罢工的呢?”
“对条件不满,电话啦,电视啦,性生活啦,上教堂啦,人类通常渴望满足的那些基本要求。”
“罢工是谁领的头?”
“从第一天开始一直领头的那个人。”
“明白啦!”
“所以我现在才在这儿,费奇,我的朋友要是控制不了局面,我还有什么可以向你提供呢?”
“那么你准备向我提供什么呢?”
“我刚才说了,咱们现在不谈钱不钱的事。”
招待把一杯矿泉水放在费奇面前,又问了一下马莉想不想喝一点。
“请用塑料杯拿一杯不含糖的可乐给我。”
“我们、呢、嗯、我们没有塑料杯子。”招待惶惑不安地望着费奇说。
“那就算了吧,”她说,一边朝费奇咧嘴一笑。
费奇决定跟踪追击:“陪审团目前情绪如何?”
“无聊。赫雷拉兴趣极浓。他认为出庭的辩护律师都是卑鄙的家伙,应该对没有意义的诉讼严加限制。”
“我心目中的英雄!他能说服别人吗!”
“不。他没有朋友,谁都瞧他不起。是陪审团里最不讨人喜欢的一个。”
“女的当中谁最受欢迎?”
“米莉对谁都很体贴,可她起不了作用。莉基长得漂亮,而且很注意保健,人人喜欢她。因而对你来说,她是个麻烦。”
“这不奇怪。”
“你想吃惊吗,费奇?”
“对,你让我吃一惊吧。”
“是哪位陪审员在案子开审以后居然开始抽烟?”
费奇眯缝起眼睛,头向左侧微微一歪。是自己听错了吗?“开始抽烟?”
“说得对。”
“我猜不出。”
“伊斯特尔。你吃惊了吧?”
“你的朋友?”
“正是。瞧,费奇,我得走了。明天我给你打电话。”她站了起来,拔腿就走,像来的时候一样迅速,转眼便不见人影。她离开时速度之快,把费奇怔得好一会儿没有转过神来。
丹特在他之先作出反应,立即用手机通知大厅里的潘。潘看见她走出电梯。离开酒店。江珀跟在她后面步行尾随了两个街区,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川流不息的人丛中消失。
他们花了整整1小时,跑遍了附近的街道、停车场和旅馆的大厅,仍是没有找着她的踪影。这时,在圣里吉斯酒店客房里坐等的费奇,突然接到了先前派往机场监视的杜巴兹打来的电话。她在机场等候一架短程班机。1个半小时后飞机即将起飞,10点50分到达摩贝尔。
“别跟着她。”费奇指示道。他接着又给比洛克西的两名走卒打了电话,命令他们火速驶往摩贝尔机场。
马莉住的是濒临比洛克西海湾的一个租来的公寓套间。她在离住所还有20分钟车程时,用手机拨动911,向警方报警。说是有两名歹徒开着一辆福特,从她离开摩贝尔开始,一直就在跟踪她。这两个家伙行动鬼祟,她担心自己有杀身之险。在911报警台的指挥下,她在一个寂静无声的住宅小区里左兜右拐,最后突然停在一个通宵营业的加油站前。就在她给自己的车加油的当儿,一辆警车开到了那辆躲躲闪闪的福特的后面,两个歹徒奉命爬出汽车,走过停车场,去面对他们跟踪的妇女。
马莉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又惊又怕的受害者,表演得维妙维肖。她哭得越响,警察越凶。他们把费奇的两名走卒带回局子,投入大牢。
10点钟,那个名叫查克、脸色阴沉的大块头法警,在走廊尽头自己住的那个房间附近打开一张析叠椅,坐下来准备守夜。这一天是星期三,陪审团隔离居住的第二夜,是对安全方面的条条框框捣儿个洞眼的大好时机。尼可拉斯按照预定的计划在11点15分拨通了查克房间的电话。查克一离开岗位回房接电话,杰里和尼可拉斯便悄悄溜出房间,大摇大摆地从露·戴尔房间附近的安全门往外走。
露·戴尔此时正在床上熟睡,而那个威列斯呢,尽管白天在法庭上一大半时间都在迷迷糊糊地打瞌睡,现在照样躺在床上震天响地打呼噜。
他们避开大厅,从一个黑暗无人的边门走到外面。一辆出租车正根据事先的指示准时在那里等候。一刻钟以后,他们跨进了比洛克西海滩上的努吉特赌场。他们在酒吧里喝下了三听啤酒,杰里参加屏幕上正在进行的一场曲棍球比赛打赌,输了100美元。他们和两个已婚妇女打情骂俏,她们的丈夫正在用色子赌博,也许会赢也许会输。
调情告一段落后,尼可拉斯在清晨1点走出酒吧,去玩5美元一次的21点,喝杯不含咖啡因的咖啡。他边玩边等,眼看着人群渐稀,赌客慢慢散去。
马莉偷偷溜了进来,一声不吭,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尼可拉斯把几个筹码推到她面前。除了他们俩,在场玩的只有一个醉醺醺的大学生。
“上楼,”她在发牌的人回头和赌场老板交谈时,双手捂嘴轻声说。
他们在一楼与二楼之间的室外阳台上碰头,从这里可以看到下面的停车场和远处的大海。时值11月,轻风吹来,凉意阵阵。周围寂静无声。他们在一张凳上坐下。紧紧拥抱,热烈亲吻。她把去新奥尔良的情况向他叙述了一遍,非常详尽。几乎是一字不漏。说到目前正在县监狱中受罪的那两名小卒,两人不禁同声大笑。她将在天亮后给费奇打个电话,叫他把手下人救出监牢。
他们没有长谈,尼可拉斯得赶回酒吧去找杰里,以免他醉成泥人,把袋里的钱全部输光,或者正和某位仁兄的太太厮混时被人当场抓获。
他俩都有个小巧的手机。用手机通话,难保绝对安全。他们又重新规定了联络的暗号和交谈的暗语。
尼可拉斯和她吻别,转身走进酒吧。
温德尔·罗尔终于意识到陪审团已听腻了他的专家们的证词,不愿再听他们喋喋不休地谈论研究成果,或者拿着图表向他们讲课。他的顾问们也在不断对他说,陪审员们对肺癌与吸烟的关系已经听得够多,而且说不定在开庭之前,他们早就相信吸烟不仅能使人上瘾。而且还有一定危险。罗尔深信他已在布里斯托尔牌香烟和使雅各布·伍德丧生的肿瘤之间建立了明确的因果关系,因而现在应立即冻结这一类的证词。
星期三上午,他在法庭上大声宣布道,原告推出的下一个证人是劳伦斯·克里格勒先生。传唤克里格勒出庭的当儿,被告律师们显然有点儿紧张。原告方面的另一位律师,来自丹佛的约翰·赖利·密尔顿,立了起来,笑容可掬地向陪审团点头致意。
劳伦斯·克里格勒虽然年近70,但肤色黑红,身体健康,穿着时髦。而且行动敏捷。自从播放过雅各布·伍德的录像证词以来,他是第一位在姓名前没有加上博士头衔的证人。他从派恩克斯烟草公司退休后,一直住在佛罗里达。
约翰·赖利·密尔顿用三言两语便结束了作证开始时的老一套问题,因为有滋有味的货色就近在眼前。
劳伦斯毕业干北卡罗林纳州立大学,主修工程。他为派思克斯效劳了整整30年,却在13年之前一场官司的中途被迫离开。他起诉了这家烟草公司。公司又对他提出反诉。结果双方在庭外调解了结,条件外人无从得知。
在他受聘之初,这家公司名叫联合烟草公司。他被派到古巴,研究当地烟草生产状况。从那时以后,或者说至少在他离开这家公司之前,一直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他对烟叶进行过研究,以便找出种种不同的方法,促使它更快地生长。他自认为是这一领域的专家,但他并不以这一身份作证,而且也不发表个人的看法。他仅谈事实。
他在1969年完成了一个长达3年之久的公司内部项目,对种植一种名叫雷利4号的实验烟叶的可行性作了研究。这种烟叶尼古丁含量只有普通烟叶的1/3,他的研究结论是,由于公司研究经费充裕,雷利4号完全可以像公司种植和生产的其他烟草一样有效地种植和生产。
这是一项纪念碑式的成果,他为之十分自豪。因而公司的上层人物一开始就对此结果表现冷漠时,他灰心到了丢魂落魄的地步。他虽然竭尽全力,与公司高层官僚周旋,拼命挣扎,结果依然无济于事。对这个尼古丁含量如此之低的新品种,似乎无一人愿意关心。
他后来发现自己错了。他的上司们对烟草中尼古丁的含量关心得很哪!1971年夏他搞到了一份公司内部的备忘录,其中明确指令上层管理部门尽一切可能悄悄败坏他对雷利4号所作研究的名声。他自己公司里的人,不声不响地在他背上捅了一刀!他没有发作,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而是秘密地搜寻制造这阴谋的根源。
在他讲到这儿的时候,约翰·密尔顿出示了两件证物:
克里格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