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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呢,那只白鸟飞过天空?
我站在旷野的中央,茫然四顾。硝烟尽处,巨大而暗红的古尔伦星缓缓地沉下阿第斯梯山,余晖如同血液一般,慢慢溢过山巅。现在是真正的黄昏时刻。
“尽羽。”脚步声停在我身后,修长有力的手指放上我的肩头。
看着肩上的手,我撇撇嘴角,并不意外地回头,看着一双漆黑而深沉的眼睛。“已经解开我的防御了吗?你动作真快。要不是我知道,我肯定不认为你给我加上防御过。”
玄辛很显然并没有被我潜在的阿谀奉承击中。他很理智地笑了笑,“你又忘记防御。”
“对。”我沮丧地承认,“这永远是我学得最烂的一项。”
“那是因为,你每次一听到要迎战,就马上兴奋得只记得向前冲了,哪里还记得防御。”他缴过我的枪,一并提在他手里。
“那还不是要怪你。谁让你每次都记得跟在我后面给我加防御。干脆哪天你不要理我,让我受一点小伤,那我就再也不会忘记了。”我负气地将责任一干二净地推给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回去吧。”
“嗯。”我把枪塞进套子里。这是没有子弹的枪,是精神的枪。潜意识是能量,而言语是钥匙。言语本身是没有意义的,有意义的只是它所代表的意念。那意念,便是一种能量。人的大脑,是最神奇最复杂东西。言语和语言是不同的,言语是个体实际使用的,而语言是被一个言语团体所有成员共享的;言语是个体的,而语言是集体的,每个人的言语都是独特的。这是玄辛教过我的。但是,很不好意思,我忘得就只记得这么一点点了。最近,我遗忘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我想,索绪尔本人也没有想到过,由他发扬光大的语言学,会被后人发扬光大到战场上,是很不可思议。可是,在战争年代,又有哪件事是可以思议的事了?硝烟弥漫了一百多年,还没有要散去的意思。
我拍拍灰尘,朝玄辛一笑。他眼角一瞥,朝我的后方扬起下颚示意。
我略略回头,一个人影奔过来,是西克罗,他高大的身体腾地冲过来。
“分开分开分开!”他火大地挤进我和玄辛之间,大手分开我们两个,“天天腻在一起不烦吗?看得人生气!”大手改推着我们挪动脚步。“快啦快啦,快到医疗室去,我的手受伤了!”
我抓起他的双手。只有左手有伤,一道浅浅的伤口,浅到我根本不好意思把它叫做伤口。别又来了,我在心里暗暗翻个白眼,叹息连天。
我白他一眼,“你又有多久没见到你的小百合了?自己弄的?”
他大手一挥,“有3个礼拜了,你、你怎么知道?”他惊吓地张大嘴。
玄辛失笑,我也好笑地看着他的蠢样子,“下巴掉了。”手一扬,拳头精准地击中他的下巴。
“你干什么打我?”他吃痛地捂住下巴,“肿了!”
我恶劣地大笑着帮他摸摸肿处。“那不更好!这下起码可以见她3天了。”
他的面皮顿时通红。
未暝星位于古尔伦星系,重力宜,有大气,空气中布满了厚厚的铁锈粉尘,能见度不过百米,易守,难攻,是战略要塞。整个星球都布满了我方的“波”,敌方任何飞行器,只要进入大气层,便会被察觉、歼灭。因此,每次敌方都只能发射少量的胶囊。因为胶囊太小,若是空中解决太过“不划算”,所以我方每次都是进行地面战。
古尔伦星是这个星系的“太阳”。由于行星上的赤色Fe2O3粉尘,这个星球总是沉沉的暗红色,从日出到日落,都是黄昏的颜色。只有夜晚,是黑色,全然的黑色,连星都看不见的真正的黑夜。
这里,除了夜,就只有黄昏,长久长久的夜,长久长久的黄昏。
第一章老大,对我们好一点(1)
将自己收拾妥当之后,我去餐厅买了一堆食物端回来。餐厅的大叔们又照例女孩子小淑女的一通乱叫,我都懒得去纠正他们。没有办法,谁叫我是被他们的食物从小养到这么大的,没有立场去怪他们记不清我的年龄,有东西吃就好。
我径自将食物端到玄辛房里,形式上敲了敲门,便去握门把,果然是没有锁。我扬扬眉,开门。每次都猜得这么准,都要感到无趣了。
玄辛坐在信息仪前,正看着我。“你的队员我都替你弄好了,只差你自己的了。”
我摘下腕间的记录器,扬手扔给他,叉起一根最爱的辣酱香肠,晃到他身后。他将记录器接上信息仪,用密码确认任务完成,然后信息仪开始读取记录器数据。
“任务完成加1分,干掉一个加1分,总分……好渺小。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摆脱掉中尉的身份。”我负气地咬一口香肠。“好吧,不说这个分数。你的私人成绩单呢?我今天表现怎样?”唔,有点烫,我放下香肠,改攻一片蔬菜。
“表现5分,忘记防御扣1分,总分4分,良好。仍然是我最好的学生。”他端起浓汤,开始果腹。
“什么最好,本来就是惟一。”蔬菜满口,我咕哝得有些口齿不清,叶子很嫩。嗯,香肠可以吃了。
“是啊,是惟一。”他喝下浓汤,满足地轻喃,又用叉子叉起香肠。“我只为你感到骄傲。”
“那根我咬过,你吃这根。谢谢你不甘愿的表扬。”香肠果然很可口,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今天的菜色很不错,不过昨天的烤鱼也很有味。”他点点头表示认可。
“刺多,我不喜欢。”我扒开层层菜叶,翻出一条金黄的烤鱼,“不过,昨天看你好像很喜欢,所以今天我也拿了一条,喏。”
他看着我,缓缓变出一个醉人的笑容,很好看。我措手不及地愣在那里,半晌,出不来声。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进食,吃完半餐盘食物后,用他的叉子敲敲我的,“你的香肠还要不要?”
“当然要!”我回过神来,敲开他的叉子,“不要招呼都不打就随便乱笑,扰乱别人的进食。”
“我吃完了。”他用纸巾擦擦嘴角,变得严肃起来,“你知不知道,西克罗小队的叶尔莫牺牲了,加上上次的两个兄弟,杰夫说,下个礼拜会来3个新兵接替他们的位置。”
“你刚刚见了杰夫?杰夫那个老鬼。人又不是指甲,剪了会再长出来。他只知道找人来补位置,给死的人抚恤金少得可怜。”我将香肠当成杰夫,狠狠地咬,咬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三两下拆解入腹。“我的1队有两个人受了伤,我明天去看一看叶尔莫,再去看看他们。”
“嗯,我也要去,我们明天一起。我去找你。”
“那我先回去,这些我端回去吃。”
站在门口,我笑意盈盈地转身看着他,一手指向额头,“晚安。”
他笑,低下头,意会地轻轻吻了吻我手指所点的地方,轻吻落上我额前的发,扫过我的额心。他像拍9岁的我一样,拍拍我的头,无可奈何地叹笑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
叶尔莫和我们营中的大部分人一样,是孤儿,所以,他也和大多数死去的人一样,没有等待什么亲人,简简单单地举行一个告别仪式,只有营地里跟他比较相熟的人和他告别。
叶尔莫的脸很苍白,和其他以前死去的人一样,完全没有生气的苍白。我们默默地哀悼,然后将他推进了焚烧炉。死亡就是这个样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在战场上长大的我,把死亡看成是稀松平常的事。而目睹死亡,就更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我看着周围站立的沉默的人们。不管有多悲伤,我们都用不言不语来表示悲伤。西克罗他们全队人都站在焚烧炉前面,有的人眼眶是红的,还含着泪水。但是,没有人出声,全场都只有静寂。我们是没有亲人的人,我们只有朋友,友情的悲伤形式是静寂。
没有人告诉叶尔莫我们的悲伤,他在静寂中离开。
很久以前,曾经牺牲过一个有父母的人。当时,我们没有依照一般程序第二天便焚化他,而是等了几天,等他的亲人来。他的父母亲比我们预计的早到了两天。在我们开告别会的时候,在我们像这样沉默地在心中难过,在心中告别的时候,他的父母亲,表现出来的感情远和我们不一样。他的母亲,疯狂地大叫着他的名字,泪流满面。而他的父亲,抱着他,脸上的神情,不是和我们脸上一样的哀恸,而是绝望,绝望得让人望上一眼就开始心酸。
当时,我想,如果我死了,也只是会像其他人一样,死在友情之中。我的朋友会很悲伤,而其中的几个,甚至会一辈子都忘不掉我,永远怀念我。但是,他们绝不会给我像父母亲的那种悲伤。
我是尽羽,值得自傲的尽羽。我有着坚强的、不输男子的意志,因此,如此年轻便成为了军官,比很多同龄的男子都优秀。然而,不管我是谁,一直到我死,我的人生都注定了要欠缺一项,补也补不来的一项。
好羡慕那些有父母的人。感慨一生,心酸便止不住地来了。我悄悄地握住身边的玄辛的手,他则将手放上我的肩头,安慰地拍拍我。
焚烧已经完毕。叶尔莫的骨灰被交给他的队长西克罗捧着。
西克罗的表情很沉重,昨天被我打肿的下巴没有处理,因为根本没有心情去找莉莉。我拍拍他的肩,表示安慰。他点点头,捧着骨灰出去。骨灰都是撒在这颗行星的地面上的,吹过一夜的风以后,便会混入沙尘中,完全融进这星球里。
我这么多年来从未离开过这星球,更没有想过调去别的星球,除了不喜欢飞行之外,其中的原因之一便是只有这颗星能给我熟悉而安心的感觉。因为我的好多朋友都和这个星球合而为一,他们的身体散落在沙里,他们的声音飘荡在风里,他们存在于我身边,我每走一步,都不是寂寞的。
“尽羽,别太难过。”玄辛用手指揉揉我的脸,将我的表情揉得柔和一些,向我沉沉一笑,“别忘了,我们还有两个病人要看,别把情绪带给他们。”
“嗯。”我拍拍脸颊,振奋起来。
第一章老大,对我们好一点(2)
走到病房门口,正要敲门,门已啪的一下打开,冲出一个白色的人影。
看清楚来人是西克罗的小百合之后,我极灿烂地笑着招呼,“莉莉!”
由于全营只有我和莉莉、柏奈儿两个小护士是女性的缘故,我们的关系很好,每次她见到我都很高兴。然而今天,她没怎么理我,匆匆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我的招呼,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
我摸摸鼻子,没趣地推开门。算她有事好了,下次她再这么敷衍我,我、我——就去整西克罗。
“老大!你很不尽责嘛。我们是你的手下,你居然到现在才来看我们!”维加的大嗓门在我耳边炸开,将措手不及的我当下炸得神志不清,头皮一阵发麻。
我头痛地揉揉太阳穴。他不是受伤了吗? 有这么有精神的伤员吗?我看着这两个受伤的队员,一个手缠着绷带,一个头打着补丁。莱赫尔医生说他们伤得不是很严重,我还自动自发地将他们的伤想像得稍微严重了些,替他们担心了很久,看来,是我的错。他们哪里是伤得不是很严重,根本就是伤得很不严重嘛!改天,我一定要纠正一下莱赫尔医生的说话方式。医生总是喜欢吓人。
“老大,我们要死了——”亚述颤巍巍地朝我伸出一只手,声音也虚弱到了极点。
家丑、丢人现眼……我气得一口气差点岔掉。虽然说玄辛跟我熟,不怕在他面前出丑,可是,他到底是我的顶头上司,让他看见我把下属教成这样,以后我拿什么脸再找他邀功。“叫什么老大!我又不是土匪头子。叫队长!队长!”我气急败坏地跳脚。
真是,哪有这么扯后腿的部下,杀了他们算了。我呼地冲上去,杀气腾腾地拍上床沿,“你嚎什么嚎?维加的手臂折了,好歹算个伤,你不过是头磕破了点皮,再敢说你快死了试试?我马上杀了你!”
亚述很识趣地收回了手,嘴上很小声地咕哝:“真的是很虚弱嘛。”我冷冷的眼神杀过去,他立刻乖乖地做了个告饶的手势,“老大不要杀我,我还不想死。我还要好好地活着,娶妻生子,然后一直活下去,绝不让我的孩子变成孤儿。”
我冷哼一声,转向维加,“还有你,”我一只手神准地擦过维加的鼻子,重重地拍在他的枕头上,“不过是骨折,居然好意思说自己受伤了!好!我就算你们是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