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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问一下几个月前发生了什么吗,苏克曼教授?”
“我一直从事西班牙无敌舰队的研究工作,希望能搜集到一些奇闻轶事,以便在给
学生讲课时增加情趣。在当地博物馆的卷宗中,我意外发现了一份掺杂在其他档案中的
旧文件。文条详细记载了菲利浦王子在一五八八年秘密派遣的一次远征航行。其中一只
船上载有一束条金,据说这条船在一次风暴中沉入海底,至今杳无痕迹。”
特蕾西沉思地凝视他。“据说沉入海底?”
“正是。但根据记载,船长和船员故意将船沉入一个无人去的海湾处,预备以后再
度返回取走财宝。但他们在中途遭到海盗袭击,积数被杀。由于海盗船上的水手都是文
盲,所以这份文件幸存下来,海盗并不知道它的真正价值。”他的声音由于兴奋而颤抖,
“现在——”他压低嗓门,环视四周,看到无人注意,便继续说——“文件在我手里,
上面写着如何找到这批财宝的详细说明。”
“你的发现真走运,教授。”她声音里透出一份羡慕。
“那束条金今天大约值五千万美元。”苏克曼说,“我所要做的就是把它捞上来。”
“那么什么在阻止你呢?”
他窘迫地耸耸肩。“钱。我必须装备一条船,才能把宝物捞出水面。”
“哦?需要多少钱?”
“十万美元。说实话,我干了一尖愚不可及的事。我身上带了二十万美元——我一
生的全部积蓄——来到贝尔瑞兹的游乐场赌博,指望能赢得足够的……”他的声音逐渐
低下去。
“然而你输了。”
他颔首。特蕾西看到他镜片后面闪烁着的泪花。
香槟酒到了,侍着撬开瓶口,将金色的液体注满他们的杯子。
“为了你的好运气。”特蕾西举杯祝酒。
“谢谢。”
他们啜着杯中酒,陷入沉思。
“请原谅我对您讲这些恼人的事。”苏克曼教授说,“我不该把心中的苦衷告诉一
位美丽的夫人。”
“不过,我认为你的故事很动人,”她说,“你敢肯定金子在那个地方,是吗?”
“毫无疑问。我有船长本人下的航海命令和他画的海图,我知道金子的确切位置。”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他,说:“你需要十五万美元?”
他略微苦笑一下。“是的,为了得到价值五千万美元的财宝。”他又呷了一口酒。
“也许可以……”她顿住。
“什么?”
“你从没想过找一个合伙人?”
他愕然地望着她。“合伙人?不,我一直打算自己干。不过当然,既然我现在输光
了钱……”他的声音再度低下去。
“苏克曼教授,假如我给你十万美元的话——”
他忙摇头。“绝对不行,男爵夫人。我不会接受,您会失去这笔钱。”
“你能肯定金子在那个地方吗?”
“哦,这一点是无疑的。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毕竟是不能保证的事。”
“生活中本来就没有多少可保证的事。你遇到的问题很有趣。假如我能帮助你解决,
恐怕我们双方都可从中获利。”
“不行。万一您失去了钱,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这些钱我不在乎。”她说,“而且我相信这笔钱投资一定能赚大钱,是不是?”
“当然,这是肯定的。”苏克曼教授承认。他坐在那里权衡此事,脸上布满重重疑
虑。终于,他说:“如果您真愿意这样,您将是百分之五十的合伙人。”
她绽开笑容:“同意,我接受。”
教授立即又加了一句:“费用不包括在内。”
“这是自然。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越快越好。”教授倏然充满了活力,“我已经找到了所使用的船只。船上有现代
化挖掘设备,四个水手。当然,得到宝物后,我们还必须分一小部分给他们。”
“可以。”
“我们必须尽早行动,否则恐怕要失去船只。”
“五天之内,我可以把钱交给你。”
“好极啦!”苏克曼喊道,“我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把一切准备就绪。啊,我们
两人的相逢很有运气,是吗?”
“是的,当然。”
“为了我们的冒……”教授举起酒杯。
特蕾西也举起杯,说:“愿它能为我们赢利。”
他们碰杯。蓦地,特蕾西的眼睛直视前方,身子僵直在座位里。在远处犄角的一张
餐桌旁,坐着杰弗·史蒂文斯。他脸上挂着一抹感兴趣的笑容,正视着她。一个迷人的
女人坐在他身边。身上的珠宝熠熠生辉。
杰弗向她点头示意,她嫣然一笑。她想起最后一次在马提纳庄园外见到杰弗的情景,
当时他身旁站着那只痴狗。那一次我战胜了你,特蕾西高兴地想。
“嗯,很抱歉,”苏克曼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我会再与您联系。”特
蕾西衿持地伸出手,他在上面轻吻一下,然后离开了。
“我看到你的朋友把你冷落在这儿,实在想象不出为什么。你简直漂亮极了,金发
碧眼女郎。”
特蕾西抬起头,杰弗站在桌旁。他坐到阿道夫·苏克曼刚才坐过的椅子上。
“恭喜你,”杰弗说,“马提纳庄园的把戏干得漂亮,出手不凡。”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算是过奖了,杰弗。”
“你破费了我不少钱,特蕾西。”
“你会习惯的。”
他玩弄着面前的酒杯。“苏克曼教授想要干什么?”
“哦,你认识?”
“就算是吧。”
“他……唔……只是想喝一杯。”
“顺便再告诉你他那些沉没的财宝?”
特蕾西陡地警觉起来。“你怎么知道?”
杰弗愕然地凝视她:“你不会陷进去吧?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骗局。”
“这次可不会。”
“你是说你相信了?”
特蕾西生硬地说:“我无权讨论这个,教授不过碰巧知道一点内幕情况而已。”
杰弗疑惑地摇了摇头。“特蕾西,他想引你上钩。他要你出多少钱去打捞他的海底
珠宝?”
“这你不必关心,”特蕾西淡淡地说,“反正是我的钱,我的事情。”
杰弗耸耸肩。“对。只是到时候可别说老朋友杰弗没有劝过你。”
“你不至于对那束金条也感兴趣吧,嗯?”
他双手挥向头顶,仿佛绝望地说:“你为什么总是怀疑我?”
“很简单,”特蕾西答道,“因为我不信任你。跟你在一起的那女人是谁?”她突
然感到多余问这个问题。
“苏珊娜,一个朋友。”
“一定很有钱啰?”
杰弗漫不经心地对她笑笑:“实话说,她的确有些钱。欢迎你明天同我们一起吃午
饭,她在港口里停放着一只长二百五十英尺的游艇,上面的厨师能做一手——”
“多谢。我压根没有想到要去打扰你们的午餐。你出卖给她什么?”
“这是私事。”
“当然。”她说话的语气比她的本意要刻薄得多。
特蕾西透过酒杯的边缘审视杰弗。他的确很有魅力。五官清秀端正,一双漂亮的灰
色眼睛,长长的睫毛,身体里跳动着一颗蛇心,一条高智能的蛇。
“你从来没想到去经营一门合法的生意,是不是?”特蕾西问,“说不定你会很成
功哩。”
杰弗面露惊诧之色。“你说什么?放弃这一切?你莫非在开玩笑?”
“你一直就是一个江湖艺人。”
“江湖艺人?我是企业家。”他责怪地说。
“你怎么会成了企——企业家?”
“我十四岁时从家中跑出来,参加了一个巡回游艺团。”
“十四岁?”这是特蕾西第一次穿过杰弗那诱人、世故的表层,透视到他的内部。
“这对我很有好处——我学会了处世。那场堂而皇之的越南战争爆发后,我戴上了
绿色贝雷帽,受到了一流的教育。我想我学到的主要东西是,那场战争是最大的骗局。
与此相比,你我不过是业余新手。”他突然转换了话题,“你喜欢回力球吗?”
“这就是你正在兜售的货?不喜欢,谢谢。”
“这是项体育比赛。我有两张今晚的票,苏珊娜不能去,你想去吗?”
特蕾西不由自主地肯首同意。
※ ※ ※
他们在城市广场的一家小餐厅用晚餐。菜谱是当地酒和土豆、在蒜交汁烤鸭,味道
鲜美可口。
“这是这家餐馆的独特风味。”杰弗对特蕾西说。
他们谈政治,谈书,谈旅游,特蕾西发现杰弗具有惊人的知识面。
“当你十四岁就开始立时,”杰弗说,“你学本事的速度很快。首先你学会要有自
己做事的动机,然后去揣摩推动他人做事的动机。行骗与柔道相类似。柔道的窍门在于
借用对方的力量,行骗则利用他人的贪婪。你先虚晃一个架势,别人就会上钩。”
特蕾西笑笑,不知杰弗是否意识到他们之间有多么相似。她喜欢跟他在一起,但她
清楚,一旦有机会,他便会不假思索地出卖她。他是一个须加提防的人,她也正是抱定
这种心理与他相处的。
※ ※ ※
贝尔瑞兹山上的回力球竞赛场地设在室外,面积和一个足球场相仿。球场两端矗立
着高大的绿色混凝土石板,中央是赛球区。场地两侧是四排石凳。黄昏降临后,燃起了
泛明灯。特蕾西和杰弗来到场地时,观众席上已人头攒动,两支球队在球迷的喝采声中
已步入球场。
两个球队的每一名队员轮流将球猛掷到混凝土墙壁上,然后用绑在臂膀上的长而窄
的网子捕抓弹回的球。回力球是一种速度快,危险性大的体育项目。
每当队员没有捕抓住球时,观众席便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狂叫。
“他们看得真上瘾。”特蕾西说。
“还为比赛押下不小的赌金哩。巴斯克人是一个好赌的民族。”
观众仍源源不断地入场,座位愈来愈拥挤。特蕾西发现自己正紧紧地贴住杰弗的身
体。他意识到了这一点,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随着时间的推移,球赛的速度和激烈程度似乎也在不断地升级,球迷的喊叫在夜空
中回荡。
“回力球真的象看上去这样危险吗?”特蕾西问。
“男爵夫人,球在空中飞行的速度几乎是每小时一百英里。如果击在头上,人便当
场毙命。但运动员接不到球的时候是罕见的。”他漫不经心地轻抚她的手,眼睛一刻不
离球赛。
运动员个个都是高手,娴熟地移动着脚步,显示出非凡的控制能力。但球赛进行到
中场时,一名队员突然把球投掷到石墙的错误角度,可怕的球径直向杰弗和特蕾西坐着
的观众席方向飞来。观众纷纷抱头掩蔽,杰弗抓住特蕾西,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然后伏
在她身上。他们只听到球从头顶上掠过,砸到侧面的墙壁上。特蕾西卧在地板上,感受
到杰弗压在自己身上的身体和他贴得很近的脸颊。
他抱了她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把她拉起来。一时间,两人都感到有些窘迫。
“我——我想今晚的兴奋已经够了,”特蕾西说,“我想回饭店去。”
他们在饭店的大厅中互道晚安。
“今晚上玩得很痛快。”特蕾西对杰弗说,这是她的心里话。
“特蕾西,你并末打算与苏克曼去干那打捞财宝的蠢事,是不是?”
“不,仍要干。”
他注视她良久。“你仍旧认为你对那束条金也感兴趣,是吗?”
她直视他的双眼。“难道不是吗?”
他的表情变得冷峻。“祝你走运。”
“晚安,杰弗。”
特蕾西看着他掉转身,走出饭店。她想他一定去找苏珊娜了。可怜的女人。
侍者说:“晚上好,男爵夫人,有您的一份留言。”
是苏克曼教授留下的。
※ ※ ※
阿道夫·苏克曼遇到了问题,一个棘手的问题。当他坐在阿曼德·格兰杰尔的办公
室里,意识到所发生的事情时,不由惊吓得脊背沁出冷汗。格兰杰尔是一家私人地下赌
场老板,赌场开在弗莱斯大街一二三号的一座豪华私人别墅里。对格兰杰尔来说,市政
娱乐场是否关闭没有多大影响,因为弗莱斯大街的赌场从来都是阔佬盈门。这里与政府
办的娱乐场有所不同,赌注额不受限制,因此大头商贾乐意光临此地玩轮盘赌、掷骰赌
和纸牌赌。格兰杰尔的客人中有阿拉伯王子、英国贵族、东方巨商和非洲国家首脑。半
裸的年轻女子穿梭于赌场中,与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