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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逊从王府里出来后,脸色就没好过。僵直着身子,端坐在一旁,瞪直了眼,看着主子优闲地尝着这人间美酒。一举一动,无不优雅而尊贵。他是天生的王者,这身贵气是于身俱来的!很难想象一名常常游荡在江湖的皇子,会保有皇子该有的尊贵!
他是个异数!
身为皇家子,却偏爱江湖事!
打死他也不相信,今日之所以离府到酒楼里纯是为了尝尝这久违的兰陵酒!酒楼混杂,各形名式的人都有,江湖人爱酒,自然常出入于酒楼。只要有酒,就会有江湖人!
但,主子是来听江湖轶事的,可为何带了他——对面那个一脸单纯的金发少年?
冷钻,好奇的把玩着用竹制成的筷子,一手拿一支,一会儿擢擢离自己不远的红烧鱼,一会儿沾沾覆雨酒杯里的酒,十足是个好动的小顽童。覆雨宠溺地以自己的竹筷挡着他的筷子。受到阻力,冷钻不满地进攻。这一攻一挡,竟好玩了起来。
真是童心未泯啊!
陆逊无聊地移开视线。
视线放到不远处的酒客身上。
这一桌是四个江湖人!单从他们带刀带剑的模样看来,便可断定。一身豪气,一身爽朗,有着江湖人的不拘小节。与他邻桌的是几个富家公子,胭脂粉味,唇红齿白的,又故作风雅地摇着纸扇,摇头晃脑地对着诗句。
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开了。
四个江湖人开始谈起江湖上的趣事来了。
“张三,你听说了吗?无鞘剑派的无鞘剑被人给抢了!”
“啊?什么?何人如此大胆?”张三问。
“大白天的,两个异族男子大咧咧地闯进无鞘剑派,明目张胆地抢了无鞘剑!”
“我见过无鞘剑!”王五接口,惹来李四的惊讶。“这有何惊讶的?”王五白眼,“你去年不是也见过?无鞘剑那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的,武功倒也不弱,不过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被两名男子给掳了?”
“是啊是啊!”赵六点头。“好歹无鞘剑乃一派之主,怎会如此不小心给人暗算了?”
无鞘剑派么?
陆逊眯眼,看到四人另一邻桌的三个少年一脸铁青。
“无鞘剑?我何时说是无鞘剑了?”李四反问。
“你自己刚刚说啊!”张三觉得李四越来越没记性了。
李四抹抹嘴,露齿大笑。“我说的是无鞘剑派的镇派之宝——无鞘剑呀!你们以为我讲的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对于李四的张狂,其他三人虽不敢苟同,但听到原来是镇派之宝无鞘剑被偷是一脸震惊。
传闻,此剑乃上古神剑啊!有缘人执之可逆转乾坤,上天入地,化形为无,拥有骇世之力量!
但,不是任何人都可成为有缘人,即使无鞘剑本人,也并非无鞘剑之有缘人!
“半月前,无鞘剑派遣出半数弟子追拿那两名异族男子呢!”李四做了最后的总结。
“这是奇事!”张三点头。“不过,我这儿的消息可不下于你。”
“哦?”
“暗鬼门又派出杀手了!”张三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道。
其他三人不约而同的凑过头,轻声问:“这次又是哪个门派遭殃?”
“……凤凰门门主——冰绫凰月!”
“什么?!”三人惊呼。
众所周知,凤凰门地处南边,接近南蛮之地,他们鲜少过问中原之事,几乎可以说是隐居在南蛮,不问世事。门主冰绫凰月年方十四,虽年轻稚嫩,但绝不可小觑!连这么一个隐蔽的门派都被暗鬼门盯上了,何况其他门派?
冷汗自四人的额上滑下。
听至此,陆逊已皱起了眉头。
回京城不过半月余,怎么江湖上风云变化如此之快?
暗鬼门实在嚣张,但无鞘剑派就过于粗心大意了……
“虽说这暗鬼门这一两年来突发奇案,但是,无鞘剑派的人也真无能,连把剑都守不住,就这样让异族人给抢去了!”李四灌了一大口水酒,如此道。
但他还未放下大碗,就见一把长剑凶狠的横在他面前,惊得其他三人都打住动作。
“你——刚刚说什么?”一身劲装,高束长发,一脸寒彻地执剑少年一脚跨在长凳上,大声地问李四。
李四毕竟是混透江湖的人,只吓了一会会,便回复神智,眼珠了一转,大笑。“大爷我说,无鞘剑派全是窝囊废!”
“找死!”少年火大地挥剑。
邻桌的另外两个少年也加入阵式。“你们这群长舌公,不教训教训是不知无鞘剑派的厉害!”
三个后生小辈最沉不住气了,一触即发!
张三李四等人滑头得很,哪会这么随便就让三个小毛头给占去便宜。
“我道是何人如此嚣张,原来是无鞘剑派之无能之辈!怎么?追不上异族人,就拿中原人开刀?”
“可恶!不打得你们满地着牙,本少爷就不叫由共!”
剑,带着萧杀之气,破空而来。
李四非省油的灯,一张指,便轻易的夹住了锐利的剑身,见名叫由共的少年铁青了脸,他大笑:“无名小辈,大爷心情好,就陪你们玩玩!”
使个眼色,四对三便在人声喧哗的酒楼里对上了!
识相的人马上起身就跑,一蜂窝地挤在楼梯口争着下楼。唯有大胆的人依旧坐在位置上把酒阔论。
闻讯而来的店小二惊惶失措地失叫:“爷,大爷们,行行好,您们别争别打啊!”
没人理他的叫喊,他苦着一张脸,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刀光剑影,七人打得欢。
覆雨伸手,抹去了冷钻嘴边的芝麻粒,不动声色地继续酌酒。陆逊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了。
“江湖人就是鲁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摇着纸扇的公子哥儿一脸的鄙夷。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天子的脚下,这些外来客真是不懂规矩。一会儿官差来了,一个也别想逃。”
才说着,一个少年飞了过来,正好撞上他们这一桌,当下,富家公子胭脂粉味的脸更浓了。伸出嫩白白的纤指,尖锐了声音。“不长眼的小鬼,敢坏本少爷的雅兴!”
被指着鼻子的少年气煞了脸,双眼一寒,一掌推开那趾高气扬的公子哥儿。
“啊——”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哪经得起他这一推?身轻如燕般地飞弹了开来——
在座的人都张大了嘴,眼睁睁地看着嫩白的公子哥直直的撞向覆雨这一桌。
覆雨正低头喝着酒,耳闻叫声,一抬眼,看到飞来的身影。陆逊立即运气于掌。
冷钻还在把玩竹筷,但随着叫声,他双眼一滞——
只是一刹那——
这一刹那却可以做许多事?!
也是这一刹那,什么事也不能做!?
人,撞来!
撞上冷钻——
但众人只是一眨眼,便震惊了!
覆雨的手伸在半空,停在那里,不动。陆逊的掌还未推出,亦停在半空,呆滞——
血,飞溅,溅了冷钻一脸。
空洞的眼,冷漠的神情,机械似的动作。只是一个转身,一支竹筷,便在瞬间夺了一条人命!!
每个人,都停在那里,时间仿佛停止了!呆呆地,直直地,愣愣地望着浑身沾血的金发少年!
不可思议地扩大瞳孔,少年惨白了脸,连惊讶也来不及,便软软倒下。
冷钻握着沾满血的竹筷,身上雪白的锦丝衣上亦开出点点红花,无知觉般地将满是血的手放在口内吸吮,血红的双眼有着嗜血之光,那光震慑了全部的人,如此之野性,如此之不驯,如此之……邪恶!
当冷钻缓缓地转过头,望向覆雨时,覆雨迅速地伸指一点他的眉心,大喝:“封!——”
一道金光从覆雨的指尖窜出,笔直的射进冷钻的眉眼,冷钻全身一震,刹时定住!发直的眼望着前方,在覆雨的指令下,慢慢地闭上眼。覆雨长臂一伸,接住了软下来的身体。
抱着这浑身是血的少年,覆雨双眼中闪着复杂的光。
“主子——”陆逊起身,欲言又止。
覆雨冷眼一扫,让他噤了口。
即后,时间似乎接着流动了。
最先恢复神智的是那一桌公子哥儿。其中一个颤抖着手指,凄厉地道:“你们……你们竟然杀了丞相的小公子!你们……你们……”
覆雨略惊,低头看着那一脸死白的少年。
竹筷一路刺穿他的心脏,这少年根本连喘气都不能便断气了!
“让开!让开!”中气十足的叫嚣声从楼下传来,然后上楼时的“噔噔噔”声有节奏地传来,不一会儿,官府里的人包围了整个二楼。
为首的捕快利眼一扫,扫过对恃的两方江湖人,再扫向覆雨这一桌及……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少年。
“他,他,他……全都带回衙门去!”
“他……他们杀了丞相的小公子!”一个公子哥抓住捕快,急声大吼。
捕快一听,大骇。
一挥手,数个捕快已围住了覆雨等人。
覆雨只是淡笑。
至于无鞘剑派之人与四个江湖人哪里肯束手就擒,这会儿,七人倒很有默契地一起破出重围,跳楼飞逃了。
“追——”为首的一声令下,数个手脚明快的手下立即追了过去。
为首的转头,寒冷的瞪着覆雨,一个指示,要手下们将他带回去。
陆逊闪身一挡。“大胆,谁敢上前?”
为首的捕快脸色变了变。
覆雨轻声道:“退下。”
“但是,主子——”
覆雨一记冷眼,陆逊咬牙退在一旁。
放眼看向捕快,覆雨勾起嘴角。
“难得……遇上这种事呢……”玩味的话,完全不受紧张气氛的影响。抱着全身是血的冷钻,向那捕快走去。
强大的压抑感在捕快心中积聚,当覆雨整人立在他面前时,他禁不住吞吞口水,中气不足地对一旁的手下道:“把……把凶手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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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简陋房子前,立着一名青衣男子,男子的手上提着一个布包,布包上有着暗红的色泽。
房子虽简陋,但气息清雅,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闻之精神一振。
男子深吸一口气,正打算推门而入时,一个阴柔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来了,为何不进来?”
男子无声无息地推开门,踏进这简陋的屋内。
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一个柜,极为简单。
桌前,立着一条纤细的人影。没入屋后,渐习惯屋中的幽暗,看清了桌边的人。
一头银白的长发,垂挂着,看不出是男是女的美丽脸庞侧对着他。微垂的眼专注地盯着桌上的瓷器内。
“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男子冷哼。
银发人这才停下手中捣药的动作,缓慢地转身。
“我要验过。”
男子未上前,抓着布包的手紧了几分。“我要见到人!”
银发之人——三叶药师扬扬嘴角。“人,就在床上,我医了七分。”
男子立即转身,来到床边,看到床上那苍白的人。下垂的手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伸出。
“为何是七分?”
三叶药师来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放在床上人的鼻息间,床上人渐渐呓语,即将转醒。
“你未归,我不想做亏本生意。”三叶药师伸出手。“拿来。”
男子将手中的布包扔给他,三叶药师迅速地接过。男子不再理他,双眼盯着床上渐醒的人。
三叶药师有些颤抖地拿着布包,看着布包上暗红的血渍,他双眼都发红了。
这……便是他的头么?
他……也有这一天?
他……终于报了仇了?
冰绫凰月——
打开布包,一颗带血的头颅赫然入目!
死不瞑目,瞪白了眼,张着口,吐着舌,口内有白沫,极恶心的头颅!
望着,盯着,瞪着——几乎要看穿它!
眼,睁开,是深如黑洞!
男子汗潸潸地等待着这一刻,却在床上人睁开眼的刹那怔住了。
冷,冷得寒彻!冰,冰得刺骨!
这双眼,似曾相识,却,绝不是原来的那双眼!
如木偶般地坐起,床上的人直视着前方。
“他根本未好!”
“这不是冰绫凰月!”
两个有知觉的人异口同声。
对望,无语。
许久之后,三叶药师冷笑。“他,不是冰绫凰月!”
男子脸一沉。
“不可能!”
三叶药师将头颅扔到墙角。“他只不过是个替身!我们之间的契约,就此终止!”
“我不管替身不替身,人死,头颅已到!你,无论如何也要医好他!”
“……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三叶药师转身。
“你……”
“我救了他的命已算是恩惠你们了。”没瞥一眼呆若木鸡的人,三叶药师以指端起床上人的下巴。“七分,少了情,少了爱,少了义。能活着,已是万幸了。”
“无情无爱无义,哪算是人!”男子寒声。
三叶药师奇怪地转头,盯着他。“你们——杀手,本无情无爱无义,不是么?”
男子的脸扭曲,扭曲得狰狞。“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三叶淡笑。“要杀便杀啊!”
男子从袖中滑出玉笛,直取他的心脏——然,玉笛顿在他胸口,却再也刺不下去了。
三叶药师以指夹住玉笛。“心软,哪能当杀手?!”
男子痛苦地握紧玉笛。
“你不该当杀手。你对他有情有义,他却并不一定会回报你……”
话未完,一缕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