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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那就这么定了。”杨万春想了想,也没别的办法,毕竟唐军野战之能杨万春可是亲身领教过的,想当初高延寿兄弟领十五万大军来解安市之危,也就仅仅不过坚持了三天而已,便被唐军全歼,有了这等惨痛的先例在,杨万春实不敢让建安军与唐军硬碰硬地干上一家伙的。
“那好,高某这就去调兵令,告辞了。”高怀龙见杨万春同意了自己的见解,自是不敢耽搁,点头示意了一下,起了身,大步行出了书房,自去安排调兵事宜不提。
天色渐晚,日头早已西斜,可选菟城头的惨烈攻防战依旧在继续着——从前日起,唐军一万余步兵分成五个批次,围着选菟东、南二门动一波强似一波的强袭,今日更是从上午辰时起,便不断地动冲城战,在弩炮以及骑兵羽箭的掩护下,已然数次杀上了城头,与城头上的守军血战连连,双方均死伤惨重——高句丽一方守城主将高守礼阵亡、副将高可闻重伤,伍千高句丽守军也已折损过半,然,守军在副将杨邈的拼死统率下,始终艰难地守住了城头,反观唐军也没能占到太大的便宜,参与攻城的一万步军激战三天下来,死伤近四千人马,数名带队冲城的校尉以上将领战死城头,然全军士气依旧不怠,在左威卫大将军林承鹤的督阵下,对选菟城的攻击依旧保持着高压的姿态。
“林帅,末将请命率部冲城!”在唐军又一次冲城失败之后,当了几天看客的薛仁贵终于忍不住了,策马来到林承鹤的身边,高声请命道。
林、薛二人虽说都是李贞一系的将领,不过来历出身却大不相同,相比于林承鹤而言,投入李贞麾下更早的薛仁贵运气着实不佳,除了两番征高句丽以及平薛延陀之战外,始终不曾捞到大仗可打,不说战功远不及林承鹤那么显赫,便是官位也大有不如,此番被派来当林承鹤的副手,心中早就憋着股劲,一心想要再次建功,只可惜一路行来,唐军势如破竹,薛仁贵始终不曾有寸功进帐,此时见选菟城头的守军之势已疲,有心立上一功,这一站将出来,气势着实逼人得很。
”也好,薛将军既是愿去,林某自当擂鼓为将军助威!”林承鹤自是清楚薛仁贵的心情,也知晓无论是今上还是太子都很看重此人,此时见城头守军已呈不支之状,确有心成全薛仁贵一番,这便略一沉吟,答应了薛仁贵的请求。
“谢林帅!”薛仁贵一听林承鹤准了自己所请,登时大喜过望,拱手示意了一下,正待回转本部调兵遣将,突地一骑飞骑从远处狂奔到了近前,薛仁贵一看之下,不由地勒住了将奔未奔的胯下之马。
“报,林帅,薛将军,建安敌军五万前来救援选菟,前锋已到古屯口。”那名飞骑冲到中军处,飞快地翻身下马,单膝点地,高声禀报道。
“再探!”林承鹤一听建安之敌大至,心中不由地便是一沉,一挥手,喝斥了一句,挥退了探马,而后面色凝重地沉吟着——古屯口离选菟城不过二十里地,骑兵放马冲刺的情况下,半个时辰不到便可掩杀而至,此时再要强攻选菟城已是不可能,便是要回身迎击来敌也力有不逮,毕竟唐军大部都已苦战了一天了,人马皆疲,实难再战,可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即将得手的一场胜利从手边溜走,着实令人扼腕叹息的。
“林帅,敌援军已到,我军攻城实难以为继,不若暂且收兵敌龙无回营,以待来日。”薛仁贵见林承鹤默不作声,忙小声地提点了一句。
“嗯,那就这么办罢。”林承鹤抬眼看了看选菟城头,略有些子无奈地挥了下手,沉着声喝道:“收兵,全军回营!”此令既下,数万唐军随即勒兵向后,缓缓地退回了离城三里远的大营之中,侥幸逃过了一劫的城头守军茫然不知所以,自不敢做出甚挑衅的举动,尽皆默送唐军归营。
前有坚城未下,后有敌军大举而至,此进退两难之境矣,收兵回营之后,林承鹤便是连晚膳都顾不上用,独自猫在中军大帐里,蹲在大幅沙盘前,苦苦地思索着破敌的良策,然则翻来覆去地谋算了良久,却苦无绝对之把握——林承鹤所部原本有总兵力五万三千余人,这一路虽势如破竹地连下四城,可自身的伤亡也不小,到了如今,能上阵之士拢共算将起来也就是四万八千不到一些,面对着来援之敌,在兵力上并不占上风,若是不能一战而尽歼来敌,有芒在背的情况下,势必无法展开攻城行动,时间这么一拖延,势必误了战期,一旦影响到太子殿下的总体战略,那林承鹤便是一死也难辞其咎了的,可该如何歼灭来援之敌林承鹤却始终没想到一个稳妥的办法。
难,真的很难!望着探马报来的敌军营垒安置,林承鹤无奈至极——建安来敌立营于古屯口,地形地势极为开阔,离唐军大营二十余里,属进可攻退可回建安之势,唐军去的兵力多了,建安之敌未必会留下来与唐军死拼,极有可能溜回建安,若是去得少了,又恐非其之敌,再者,唐军兵力有限,又不可能两线作战,该如何取胜着实令林承鹤头疼万分的。
“林帅。”一阵脚步声响起,薛仁贵从帐外行了进来,见林承鹤蹲在沙盘前沉思,忙走上前去,小声地唤了一声。
“嗯。”林承鹤抬头一看是薛仁贵到了,也没多客套,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
“林帅,末将有一策可破建安之敌。”薛仁贵知晓林承鹤此时肩头的压力巨大,这便笑着说了一句。
“哦?”林承鹤正自为如何击破建安之敌而烦恼,一听薛仁贵敌龙无有计破敌,立马精神为之一振,站了起来,看着薛仁贵道:“薛将军有何良策,某洗耳恭听。”
薛仁贵慎重地拱手为礼道:“林帅,依某计议,建安之敌恐非真的来援选菟,实乃牵制我军耳,若不然,其何至于停于古屯口,须知救兵如救火,当此我军久战之际,其兵若大至,纵不胜,我军伤损必重,而其不为者,不外不肯为也,末将以为要破此獠,须以奇袭为胜,今敌方至,必无备,末将愿领兵趁夜破敌,请林帅恩准。”
“唔。”林承鹤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却并没有说明到底是允了还是不允,只是一味地皱着眉头在大帐里踱来踱去,脸上的神色变幻个不停……
第五百一十六章选菟城之战(中)
林承鹤乃久经战阵之辈,自是懂得奇袭乃破强敌之上上策,实际上,早在薛仁贵进帐前,林承鹤便已考虑过趁敌立足未稳夜袭破敌之举措,然则详细分析了地形地势之后,却遗憾地发现夜袭很难达成突然性,一旦被敌发现,夜袭便成了强攻,于战不利,一旦破敌不成,己方士气受挫还是小事,接下来的仗势必更要艰难上了几分,闹不好真会误了与大军主力会师的期限,而这是林承鹤无法接受的结果,正是出于这等考虑,林承鹤这才没有立刻答应薛仁贵率部夜袭的建议。
“林帅,时候不早了。”眼瞅着林承鹤半晌没有反应,薛仁贵不禁有些子急了,小声地提点了一句。
“唔。”林承鹤抬起了头来,看了薛仁贵一眼,却依旧没有表态,而是沉吟了一下道:“古屯口地势开阔,纵使我军夜行,也难瞒敌游哨之耳目,况今夜恰逢月圆,奈何如之?”
薛仁贵想到了夜袭,自是知晓夜袭的难处,此时听得林承鹤如此说法,并未沮丧,而是沉稳地答道:“禀林帅,夜袭者,取其奇也,以精兵数百袭营足矣,待得敌营一乱,大军自可从外掩杀,某虽不才,愿率五百精锐杀进敌营,以火起为号,林帅自可率全军拥上,破敌便在此一举!”
薛仁贵之勇林承鹤自是知晓,在林承鹤看来,若是薛仁贵率军冲营,确有几分把握能冲乱敌营,只不过若是要说有完全的把握却也谈不上,再者,孤军夜袭乃是死战,其中凶险重重,薛仁贵乃是天子爱将,林承鹤实不敢冒着其阵亡的危险行此险事,此际见薛仁贵坚持要去,倒叫林承鹤颇为为难的,这便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将军之勇某素知之,只是我军此番已苦战数日,纵使全军齐上,击溃有余,全歼恐难,若是敌军得脱,我势必危矣,且容某再计议一二。”
林承鹤乃是主帅,他既如此说了,薛仁贵尽自心急,却也不好再出言催促,只得满脸子焦急地等候在一旁。林承鹤没有理会薛仁贵的躁动,默不作声地在大帐中来回踱着步,细细地盘算着破敌之道,突地想起了一事,猛地便顿住了脚,几个大步转入了后帐之中,其动作之猛,倒叫站一旁的薛仁贵吓了一跳,还没等薛仁贵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见林承鹤双手捧着枚锦囊从后帐中转了出来,薛仁贵立马认出了那锦囊的来历,正是当初出兵之际太子李贞所授予之物,好奇心立马就起了,忙凑了过去,打算一道看个究竟。
林承鹤并没有出言制止薛仁贵的靠近,略一沉吟,伸手将锦囊安置在了大帐正中的文案上,而后恭恭敬敬地行过了大礼,这才谨慎地将锦囊拆解了开来,露出其中一张写满了字的纸条,小心翼翼地展了开来,定睛脸上立马露出了恍然之色,与此同时,凑在其身边的薛仁贵也吃惊地倒吸了口凉气,两人相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夜渐渐地深了,喧嚣的军营中已是一派的宁静,万籁寂静中,惟有草丛中的小虫子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唱着,长途奔袭了数日的三军将士大多已沉入了梦乡之中,然则身为主将的建安城守高启泰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头沉得发慌,在行军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良久,末了还是无奈地翻身而起,披了件长袍缓步走出了中军大帐,抬眼望着天上的圆月,默默地想着心思。
高启泰的不安大体上源自此番的出征――尽管按照将令,他不需要领兵与唐军决一死战,只要在古屯口驻扎上二十天便算是完成了任务,可高启泰却不敢保证唐军不会掉转抢头向自己掩杀而来,万一唐军要是真的来了,就凭手下这帮新练之兵,能否从唐军阵前全身而退都难说得很,更别说甚子杀退唐军了,这一点自知之明高启泰还是有的,故此,一到了古屯口,高启泰便紧赶着手下诸军安营扎寨,摆出一副全力防守的架势,层层布防,游哨四出,唯恐有甚疏漏之处,即便是做了如此多的安排,可高启泰依旧无法安然入睡,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萦绕不已。
此行极度危险,能不来高启泰自是不愿来,只可惜他不能不来,毕竟覆巢之下又岂能有完卵焉,身为高句丽王族的一员,高启泰自是不能坐看自己的国家就此灰飞烟灭,一想起如今已在大唐军中效力的两位兄长高延寿与高惠真,高启泰心头便没来由地一阵烦躁,眼瞅着明月已渐渐西斜,黎明前的黑暗也已到来,精神已有所不济的高启泰长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过了身去,打算进帐眯上一会儿,可就在此时,异变突如其来的发生了,大营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以及骑兵冲击所爆发出的雷鸣般的马蹄声,高启泰的身子立马就僵住了。
“敌袭!敌袭!”喊杀声一起,整个军营登时便乱将起来,狂喊乱叫声响成了一片,若不是高启泰早先就下过死命令――人不解甲,马不卸鞍的话,此时的高句丽军于睡梦中骤然遇敌,一准是溃不成军的下场,饶是如此,整个军营依旧乱得够呛,到处是乱哄哄地埋头狂奔的军兵。
来了,真的来了!高启泰一听到喊杀声响起,心头登时便是一凛,顾不得进帐披甲,一抖身子,将身上披着的长袍抖落在地,大步冲到了拴马之处,翻身上了马背,率领着手下卫士点起了火把,纵马奔向寨门,沿途令手下一众卫士齐声高喝:“全军备战,有敢乱闯者,杀无赦!”
正所谓将是兵的胆,有高启泰这么一以身示范之下,原本惊慌失措的高句丽军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各归各部,在诸军统领的督率下,就在营垒里列开了阵势,弓箭手、刀斧就位,准备迎战来袭的唐军,可令高句丽官兵们郁闷的是――营垒外的喊杀声、鼓号声始终响个不停,人马的晃动也隐约可见,马蹄的暴鸣声更是震耳欲聋,然则就是不见唐军冲到近前,似乎总在弓箭的射程外徘徊不前。
唐军这是在做甚子?唱戏么?眼瞅着唐军光打雷不下雨,不单是高句丽普通将士看不明白,便是高启泰也迷糊了,有心派人去查看一番,却又恐中了唐军的诡计,百般无奈之下,也就只能强令全军就此严加戒备,防范唐军的可能突击,于是乎,营内营外便上演了一场此处无战事的把戏,双方隔着营寨展开了紧张的对峙,一直到天边露出了一丝的鱼肚白之际,闹腾了一个多时辰的唐军骑兵终于趁着最后的黑幕悄然潜离,不知去向了,一夜的纷扰总算是就此告了一个段落。
天终于大亮了,望着空无人迹的营外,忙碌了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