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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大门外而去。
雪虽是停了,可天气依旧寒得紧,呵气足以成冰,不过仅着两身单衣的李贞却不怎么在乎,笑呵呵地立在魏王府的倒夏门外,随口跟一起子围上来寒暄的王府下人们应答着,全然不在乎自个儿已在门口等了不老少的时间。
“哟,八弟,你这个大忙人怎地有空到四哥府上走走,咋地,不怕某些人说闲话?”魏王李泰从王府内踱了出来,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李贞道。
嘿,奶奶的,这龟孙子总算是出来了。李贞眼瞅着李泰总算是露了面,心里头暗自松了口气,哈哈大笑地回道:“怕?哈哈,小弟还真有些子怕得紧啊,四哥您说呢?”
李贞的口风素来很紧,这一条李泰早就了然于心,此时见李贞满嘴跑马车,却也无可奈何,一边在心里头猜测李贞的来意,一边笑骂了一句道:“滑头!外头冷,既来了,就跟哥哥到屋里喝几盅好了。”
“故所愿不敢请耳。”李贞哈哈一笑,走上前去,跟李泰并着肩便要往府里头,可是就这么个随意的动作,却令李泰极为的不舒服,无他,李贞身材高大,足足高出了原也不算矮小的李泰大半个脑袋,那挺拔的身材更是令肥胖身形的李泰自惭形秽,满心不愿在手下面前跌面子的李泰不得不加快了些脚步,领先了李贞一个身位,也不再开口,只是一味急步而行。
哈,这小子还真他妈的有意思,嘿嘿,得,您老爱面子就好,咱吃定你了!李贞一眼就瞧破了李泰的心思,也不点破,只是笑眯眯地跟在李泰的身后进了二门内的厅堂,各自落了座,一待下人们奉上了新沏好的茶水,李贞只是笑呵呵地饮着茶,绝口不提来意。
李贞是心中有底,故此不打算立马开口,李泰是心中无数,想等着李贞道明来意,这倒好,哥俩个各自喝着茶,谁都不开口,偌大的厅堂里一时间静得诡异,到了末了还是李泰最先沉不住气,无他,一者李泰心里头有事,二来嘛,李泰早就领教过李贞的沉稳功夫,知道自个儿若是不开口,面前这主儿一准能陪你坐到天黑,无奈之下,只好沉着声道:“八弟近来可是春风得意啊,先是立下赫赫战功,后是入朝为侍郎,如今又是诗名满天下,了不得啊,了不得,一帮子兄弟里就数八弟有能耐了,可喜,可贺哦。”李泰的话虽是道贺,可内里却没有半分道贺之意,反倒是一股子酸气荡漾不已,听得李贞牙根直发痒。
嘿,瞧你小子那副酸样,吃味了吧,呵呵,有意思!李泰的心思哪能瞒得过李贞,只不过李贞并不会就此点破,只是淡笑了一声道:“四哥谬奖了,小弟那些诗不过是附庸风雅之作罢了,算不得什么真学问,倒是四哥您所作的《括地志》才是真功夫,小弟可是望尘莫及的,这不,小弟场子里打算翻印此书,特地来求四哥的准了。”
《括地志》是李泰最得意的作品,也是李泰在朝中立足的根本所在——名声由此而起还是小事,因着修撰《括地志》的缘故,李泰可是在府中开起了文馆,很是招罗了不少的俊才,便是朝中大臣也因此拉拢了不老少,只是此书成于贞观十一年之后仅仅只刊行了一版两百套,全由朝廷支付了相关费用,除数部收入皇宫秘阁,余者由李世民赏赐给朝中重臣之后便没了下文,在民间的影响力甚至还不如老三所整的那套《氏族志》,就更别提与太子治典的名声相提并论了,每思及此,李泰便很是闹心,可一来是手中并无印刷场子,二来手头也没有足够的金钱来刊印此书,也只能是感叹此书明珠暗投的份儿,此时冷不丁听到李贞说要刊行此书,顿时来了精神,一双眼中满是渴望之意地看着李贞道:“八弟,此话怎讲?”
瞧瞧,上钩了不是?嘿嘿,看老子咋钓你!眼瞅着李泰意动的样子,李贞心里头便暗自好笑,不过并没有带到脸上来,轻笑一声道:“四哥明鉴,小弟此次出征才发觉我大唐疆土之辽阔,才晓得各地风情竟然迥然而异,若不是出征前拜读了四哥的《括地志》,只怕未必能明了各处山川险境之所在,此番能大胜而归,实有赖四哥所作之书,故此,小弟打算将此书刊行天下,并上书父皇将此书列为军中将领必读之书,只是此书是四哥得意之作,小弟便是要刊行也得四哥恩准不是?不过嘛,所得利润小弟绝不会独得,该如何分成,小弟一切听四哥的主张,如此可成?”
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险些将李泰砸晕了过去,倒不是为了李贞所说的分成,也不是为了李贞所说的那些没啥子营养的感谢话,而是那句“军中将领必读”深深地打动了李泰的心,无他,别看如今李泰在朝中势力庞大,可基本上都是文官一类,还都是中下级官吏,在武将一系里李泰着实没啥人脉,官位最高的也就是当初跟李贞出征的那名副先锋王佑林,而且还不是正儿八经的武将,不过是个后勤官罢了,在军队中的影响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是真按李贞所说的将《括地志》作为军中将领的必读之书,对于李泰将手伸进军队那可是个大好的契机来着,也由不得李泰不喜出望外的,只不过李泰心里头虽是狂喜,可毕竟不敢相信李贞会是真儿个地帮自己的忙,故此,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李泰斜了李贞一眼,笑着道:“八弟何出此言,你我兄弟谈钱就见外了不是?唔,此事重大,哥哥尚不知能有几成把握,八弟不妨说来听听。”
几成把握?呵,没个八九不离十,老子敢来钓你小子?眼瞅着李泰已经上了钩,李贞顿时心中一喜,可脸上却很是沉稳地道:“好叫四哥得知,小弟如今是兵部侍郎,合该管着兵事,小弟若是上书言明此事,并以四哥及小弟之名附送军中所有郎将以上之将领人手一套,父皇当没有不准之理罢,四哥以为如何?”
李泰手下自也有一套情报机构,名为“响铃”,虽不如李贞的“旭日”那么庞大,可也非同寻常,对于李贞手中的那些场子也没少下过功夫,大体上知道印刷的成本几何,此时略一估算了下十六卫中郎将以上将领的数量,再算上一套《括地志》的大体价值,顿时吓了一大跳——若真按李贞所说的办,光是送出去的书就得值伍千余贯,这还是按大致的成本算,若是按世面上的书价,那还不得翻了一番,这等大手笔李泰可玩不起,震惊之余,不由地疑心李贞的真实用心所在,眼睛眯缝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八弟好大的手笔,若如此,这赢利又从何谈起,别跟哥哥说八弟你真打算做亏本生意。”
切,小样,瞧把你吓的,不过就是万把贯的事儿罢,有啥可稀奇的。李贞自然明白李泰的疑心从何而来,笑呵呵地道:“四哥,您瞧小弟像是做亏本生意的人吗?嘿嘿,这事情还得从头说起了,唔,好叫哥哥得知,小弟也算是领过兵打过仗的了,算是懂得些兵道罢,四哥您看,如今这个朝局,满朝武将大多都是老爷子,个个年高德昭,可新人呢?打了如此多的仗,却始终未曾有新秀出头,长此下去,若是这群老爷子老去,朝廷该靠谁来统军?故此,小弟打算上书父皇,按科举制开设武举科,也好为我大唐招揽有真才实学之武将,此事四哥以为如何?”
李泰没打过仗,但军事上还是懂得一些的,一听李贞这话,顿时心中一动,再一想朝中武将的现状,立时明白李贞的话并无虚假,可还是没明白这个武举科与《括地志》能否赢利有何关系,沉思了好一阵子也不得要领,无奈之下只好再次张口问道:“话虽如此,不过这又与《括地志》何干?”
不懂了吧?嘿,这里头的学问本就不是你小子能明白得了的。李贞心里头得意得很,笑着说道:“四哥,为将者当识天文、明地理,若是武科能成,则应考之武生势必购《括地志》以习之,小弟不愁此书不大卖也,何来亏本之说?不单小弟,便是四哥也能赚个盆满钵溢的。”
“哦?好!哥哥拼死也要跟八弟一道联名上书,定要促成此事!哈哈……”李泰这回可是真的听懂了,这等又能得名又能得利,还用不着自己却动手的好事上哪找去,顿时乐了嘴都合不拢了。
哈,这臭小子还真上道嘛,不错,省得老子多费口舌了。李贞哈哈一笑道:“多谢四哥成全,唔,此书乃是四哥的心血所得,小弟沾了四哥的光,刊行的事情就由小弟去着手好了,发行此书的利润就二一添作五,四哥您看可成?”
“成,成,成!八弟办事哥哥信得过,好,好,好!”李泰高兴的连声叫好,满脸子的得意,笑得跟花儿一般。
打铁要趁热不是?眼瞅着李泰高兴得难以自持,李贞立马从大袖中取出了一本奏章,手一伸,径直递到了李泰的面前,笑呵呵地道:“四哥,小弟这儿有本奏章,您过个目,若是不嫌弃,您署名上头,小弟愿附骥尾。”
一听到奏章,原本正高兴着的李泰立时冷静了下来,他可不想被李贞坑一把的,接过了奏章,认真地研读了起来,反复地掂量了许久,发现那上头所言之事与李贞所说并无出入,条理清晰,言之有物,确实是可行之道,本打算立马提笔往上头签署的,可转念一想,却又顿住了,无他,他可比不得李贞是“将星”,又是兵部侍郎,虽说地位尊崇,可在朝中不过是闲散亲王罢了,真要是领头上了兵事折子,在外人眼中岂不是咄咄怪事,须知过犹不及不是吗?
“八弟,这折子是好,四哥也愿同署,不过既是八弟主张,又是八弟职责内之事,哥哥却也不敢贪功,这样好了,八弟尽管署名其上,哥哥附骥可也,来人,笔墨侍候!”李泰笑容可掬地看着李贞道。
小样,算你识趣!李贞自然明白李泰的顾虑所在,也不点破,哈哈一笑,走到一旁的书桌旁,等一干子王府下人研好了墨,拿起笔来,龙飞凤舞地署上了自己的大名,紧接着双手将笔递给了李泰,含笑站在了一边,李泰倒也没含糊,紧跟着也署上了名,兄弟俩相视大笑起来。
“八弟,天色不早了,哥哥已让人备了酒筵,用了再回可好?”得了大便宜的李泰心情极好,笑呵呵地要留李贞用膳,打算再加深一下兄弟间的感情。
事情已办妥,李贞才懒得多跟李泰拉拉扯扯地,笑了一下道:“四哥,您是晓得的,明儿个就是早朝了,小弟这个新官就要上任,总有些子手尾得顾看着,要不让那帮皂吏们小瞧了去,却也不好相看,这便先告辞了,回头上了本章,待父皇恩准之后,你我兄弟再聚可成?”
“好,也罢,兵部可是要紧衙门,八弟千万小心才是,某些人在兵部可是大有手脚的,八弟心中要有数才好。”李泰自然明白李贞此趟兵部差使只怕没那么顺当,本不想多嘴,不过看在刚联署了奏折的份上,还是提点了李贞一句。
“小弟心中有数,多谢四哥抬爱,告辞。”李贞哈哈一笑,也不多问,话音一落,起了身便往外走。李泰也笑了一笑,不再多说些什么,陪着李贞出了大门,这才兴高采烈地转身回了书房,才刚一进门,就见王府司马苏勖已然端坐在了房中,不由地大为高兴,忙走上前去,笑着道:“姑父,您可算是回来了,可把本王等急了。”
苏勖,字慎行,中国唐朝武功人,隋朝宰相苏威之孙,是李世民手下“十八学士”之一,娶唐高祖之女南昌公主为妻,自贞观七年起便任李泰之王府司马一职,是李泰手下最得用的心腹。此时见李泰高兴得很不拢嘴的样子,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道:“都说越王此人心计深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后生可畏啊。”
“姑父何出此言?唔,姑父可是听到了什么?”李泰心惊之下,忙张口追问道。
“老夫回来之时正好是越王来访之后不久,因着越王在场,老夫不好露面罢了,你们兄弟俩商议的事,老夫都听到了,唉,殿下上了越王的当了!”苏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什么?怎会如此?小王并未觉得有何纰漏啊,姑父有话单讲不妨。”李泰皱着眉头想了一阵,也没想明白自己错在何方,只好老老实实地发问道。
苏勖眉头一扬道:“殿下倒也不算做错,只是便宜了越王罢了。殿下好生想想,此等扬名得利之好事,越王有何理由定要拉上殿下,就因《括地志》是殿下所作?只怕未必罢,没这书,那武举之策同样是好策子,圣上必然会照准无虞的,之所以要拉上殿下,无外乎是讨好殿下罢了。”
“讨好?”李泰本就是个聪明人,略一思索便隐约明白了其中的根由,脱口而出道:“难不成小八是担心本王与老大联手整治他,才来上这么一手的?”
“不错,正是如此,而今越王立足未稳,羽翼未丰,扛不得三家合攻,此举不过是要稳住殿下罢了。”苏勖并未否认,直截了当地点明了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