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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妈的,这老小子来干嘛?自打接到一同回京的旨意之后,李贞并不曾与老六私下交谈过,便是这一日的急赶,也不曾与老六有甚接触,此时听得老六来访,自是令李贞不免有些子犯叨咕的,无他,老六如今虽还是亲王,可毕竟是带罪之身,进京之后保不定头上那顶亲王的帽子就得被撸了,这当口来找李贞能有啥好事来着。
“就说本王伤势未愈,已经休息了,有话明日再说好了。”李贞反复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不见李愔,燕十八一听之下,忙躬身应诺,刚想着转身出帐,纳隆忙站出来道:“且慢,王爷还是见见的好,某若是料得不差,蜀王殿下这是打算跟殿下谈交易来了。”
交易?老六手中能有啥筹码来着?李贞满腹疑惑地看了眼纳隆,并未开口说话。纳隆笑着一拈长须道:“齐州出了偌大的岔子,吴王的戏唱不下去了,某料定吴王必然是收手的成分居多,蜀王殿下怕是要当替罪羊了,此来找殿下,估计十有八九跟此事有关,殿下见见又何妨?”
嗯哼,老三那小子满口子仁义道德,心野胆子却不大,如今这等局面下确实有可能干出那等过河拆桥的勾当来,嘿,看看老六怎么说再定了。李贞心中计较已定,笑了笑,挥着手道:“请。”
蜀王李愔在人前总是一副豪迈的武夫模样,素来嘻嘻哈哈,从来都不拘小节,可此时走入李贞的大帐,却是一脸子的黯淡之色,见了李贞也只是惨然一笑,一屁股坐在了马扎上,扫了眼纳隆之后,便紧盯着李贞,却一句话都不说。
呵,这小子还真他妈的有意思!李贞自然明白老六这是打算私下跟自己交谈了,笑了一下,对纳隆点了点头,纳隆会意地一躬身子,走出了大帐。
“六哥,有话尽管说,你我兄弟间不必多加客套。”待得纳隆去后,李贞笑着开口说道。
李贞是个怎样的人李愔心里头有数,知道绕弯子根本绕不过李贞,也懒得绕圈子,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好,八弟这话说得够意思,那六哥就不客气了。”李愔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接着道:“哥哥如今是案板上的肉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哥哥自做的事儿原本该自担着才是,那些子没脸没皮的事儿哥哥也做不出来,而今哥哥就一事想求着八弟。”
“都是自家兄弟,六哥您这么说可就见外了,但凡小弟能帮得上忙的,别说一件,便是百件、千件小弟也不会含糊的,六哥有话但讲不妨。”李贞一副甚是慷慨的样子道。
李愔豁然而起,一拱手道:“八弟,岐州之事是哥哥对不住八弟,如今后悔也迟了,且容哥哥日后再行报偿,此次哥哥入京只怕免不了一场磨难,还请八弟高抬贵手,帮衬一、二,日后但凡八弟有令,便是火里水中,哥哥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嗯哼,这老小子说的是啥来着?就这么地打算投靠老子来了?嘿,怕没那么简单罢?李贞压根儿就不相信老六会如此轻易地便投靠了自己,也不相信老六所谓的火里来水里去的屁话,无他,老六这个家伙滑得很,又太擅长伪装了,压根儿就不是个自甘人下之辈,哪可能因为受了点挫折便改了性子,刚寻思着如何应答之际,却听帐外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顿时心中大惊,也顾不得跟老六瞎扯淡,一个闪身冲到了帐外,却见军营里全乱了套,西北角马厩方向火光冲天,满营垒中到处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窜来窜去的人影,心中顿时猛地一沉。
“怎么回事?”眼瞅着帐外亲卫也乱了套,李贞立时拉下了脸,冷冷地一哼道。
“殿下,马厩失火,炸营了!”见李贞发怒,亲卫队长陈亮忙出列高声禀报道。
不好!李贞心中一动,知道事情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也顾不得多说,高声下令道:“吹号,命令全军即刻前去救火,燕十八,尔等守住目标,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目标一步,违令者杀无赦!”
第一百三十七章回京之路(下)
战争的事儿千奇百怪,战场啥事儿都能发生,至于胜败那更属常事,不过若是因己方炸营而导致的惨败无疑是为将者最不愿意面对的事了,往往规模越大的军队越怕遇上这等不战自乱的炸营,就算无敌趁乱来攻,己方的军心士气也必将受到严重的打击,军心一散,队伍可就不好带了。李贞也算是带过兵、打过恶战的人物了,可却还没遇到过炸营的事儿,头一回遇上此等蹊跷事儿,还真是有些子心急火燎的,无他,那起子羽林军的战力虽不放在李贞的眼中,可毕竟全都是老爷子的亲军,真要是玩出个伤亡惨重的结果来,李贞面上无光还是小事,如何跟老爷子交差才是件头疼的大事。
他妈的,这里头一定有蹊跷!李贞下完了吹号集合的命令之后,黑沉着脸看着火光冲天的马厩,心中一阵的抽紧——李贞是没遇到过炸营,不过对炸营的事儿却听得多了,知道炸营一般情况下是发生在夜深人静的时分,而此时全军上下正在饮宴,酒才刚喝上没多久,压根儿不存在酒后胡为的事情,照理是没有发生炸营的可能性,就算马厩失火会引起一场大混乱,却也不至于到炸营的地步,可如今号声已经吹响,可听令前来中军大帐集结的士兵寥寥无几,满军营里混乱依旧,喊声、嘶吼声响成一片,不时还传来一、两声伤者的嚎叫声,火势也越来越大,借着风势,大火逐渐向着中军帐蔓延而来。
要糟了,该死!眼瞅着形势不受控制,李贞额头上的汗都淌了出来,对于自己的号令失效,李贞心中有数——别看这支军队人数并不多,既有李贞的王府亲卫百二十余人,又有蜀王府卫士一百五十余众,再算上那帮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二百多羽林军,满打满算也就六百出头,可可构成却复杂得很,压根儿就不是一路的,李贞的号令没人听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八弟,这火看来是灭不了了,我等还是先撤出去罢。”站在李贞身边的蜀王李愔见火头越来越近,忍不住出言劝说了一句。
事已至此,李贞也是无可奈何,也只能撤出营垒再作打算了,不过值此非常时期,李贞却是不想有老六这么个不安定因素在身边碍手碍脚的,看了眼离得越来越近的大火,皱了下眉头道:“六哥,眼下乱局已定,就先都分头撤出去好了,天亮后在十字坡会合可好?”
李愔似乎没想到李贞会让他分散撤离,愣了一下,这才眼珠子一转,笑着道:“好,那就这样定了,你我兄弟就天亮之后十字坡见。”话音一落,对着李贞拱了拱手,大步冲向乱成一团的军营,转眼间消失在乱军之中。
“撤!”眼瞅着形势已然完全失控,李贞立马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令,好在李贞身边的亲卫们除了部分去陪那些个羽林军宴饮之外,大多就守在这中军大帐四周,因着大火的缘故,撤退得虽有些子慌乱,可尚算得上有条不紊,还别说,这等乱军之中,一旦有了示范效应,原本乱得不可开交的将士们立刻轰然紧随在李贞这支人马的身后,拼着老命地往火势稍小的地方迂回着,一路艰难地向着营垒外行去。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空气炙热得发烫,在这等大火中便是呼吸都艰难,更毋论还得艰难地觅路前行,饶是李贞手下这些亲卫都是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汉子,此时也慌得不成样子,唯有那些个“鹰组”高手方能保持着镇定,死死地形成一个圈子,将李贞和被捆成死猪一般的纥干承基护在正中,艰辛地在火海中跋涉着,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到了营垒边的栅栏前,众军一拥而上,将木栅栏推翻在地,一窝蜂地冲将出去,一直跑了老远,这才敢停下来,看着军营中那蔚为壮观的冲天大火,人人后怕不已。
奇怪,怎地就放了把火,却没有后续手段,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虽已平安冲出了险境,可李贞却并未因此而松了口气,反倒是疑窦丛生,李贞可不相信这场火就自然而起的,更不相信老六会无缘无故前来向自个儿献忠诚,在李贞看来,这把火绝对不是凭空而起的,一准跟老六的来访是有所联系,可问题是放这把火的目的何在?总不是为了放来好看的罢,左右不过是要么冲着李贞本人,要不就是冲着纥干承基而来的,可火场如此混乱的形势下却不见有人出手,这岂不是咄咄怪事了?
“殿下,人数已清点完毕,我越王府实有人员一百零三人,尚缺了十八人,另有伤者三十余人,皆是因拥挤而致,除三人伤势较重外,余者皆无大碍;羽林军现有八十七人,人人带伤,但都不重,此外尚有蜀王府亲卫五人;副使侯国孝、蜀王等一干人皆不见踪影,请殿下明示。”正当李贞想得入神之际,整完了队的亲卫队长陈亮大步走到李贞身前,恭敬地汇报道。
“知道了,再等等看,派人四处找找去。”李贞一听羽林军失踪了如此多人,心头顿时一阵的烦躁,挥了下手道。陈亮见李贞心烦,不敢再多说些什么,恭敬地应答了一声,自派人去四周找寻不提。
“殿下,这火来得蹊跷。”跟在李贞身后,半晌没吭一声的纳隆望着营垒中的大火,叹了口气道:“某自幼在草原生存,对野火尚算熟知,此时并非秋时天干物燥之际,纵是失了火,也断无蔓延如此迅捷之理,此火必是人为无疑,偏生早不来晚不来,就在蜀王来访之际,这火便起了,定是冲着纥干承基所来无疑,既然火场上无人下手,那只怕来势必凶,王爷尚须早做预防才是。”
“嗯,本王也是如此想的。”李贞对于纳隆的分析心里头有数,此时见过了如此久,除了个别来归的零星羽林军之外,再也不见火场上有人出来,眼瞅着大火已经将整座军营全都吞噬,就算还有人在内,只怕也早已成了烤乳猪了,李贞也不想再等下去,吩咐陈亮整队,连夜向十字坡进发。
十字坡,武进县东南的一座小山包,说不上有甚特色,也就是座算不得太高的小山包罢了,三十余丈高下的山上长满了不甚高大的灌木,坡也算不得陡峭,甚普通的一座小山而已,唯一能令其闻名的说来也就是当年汉高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时,灭秦之最后一战就是在这十字坡所为,也算是为这座小山包增加了几分传奇色彩罢,每每有些个文人骚客之类的来此坡寻幽访古,写下些打油诗之类的玩意儿,倒也令十字坡有了些人文色彩。
人文不人文的,李贞这会儿压根儿就没心思去理会,无他,除了担着心事之外,更主要的是因马厩失火导致李贞的雪龙驹也不见了踪影,这令李贞分外的不爽,那匹雪龙驹可是跟了李贞五、六个年头了,就这么不见了,令李贞心里头空落落的,好一阵子难受,可这当口却也无处找去,没奈何,李贞也只能怏怏地骑在一匹被侍卫从火场里抢出来的战马上,百无聊赖地走在队列之中,直到借着天上黯淡的月光瞅见了十字坡那黑黝黝的身影,李贞这才下令全军休息片刻,打算天亮之后再前往十字坡,等候各路走失的人马前来汇合。
“殿下,您用些水罢。”见李贞下了马,亲卫队长陈亮忙解下腰间系着的水囊,恭敬地递给了李贞。
“嗯。”这大半夜的慌乱之后,李贞倒真是有些子渴了,也没多客套,伸手接过了水囊,刚想着饮上几口,却猛然顿住了。
不好!有情况!李贞真阳诀大成之后,听力过人,才刚接过水囊,却猛然间听到前方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马蹄声,心中顿时一凛——此刻李贞全军正走在官道上,四周全是一览无遗的平地,真要是遇上了骑兵突击,压根儿就没有反手之力,尽管李贞满心不相信那哥几个敢出动骑军来偷袭自己,可一股子危险即将来临的意识却涌上了心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察觉到危险气息的李贞不敢迟疑,随手将手中的水囊抛下,翻身上马,高呼下令道:“全军戒备,燕十八,尔率人看好人犯,陈亮率有马的兄弟跟本王上!”
此际,隆隆的马蹄声渐渐响了起来,原本累了一宿,正七歪八斜地躺倒了一地的王府校尉们立时跳将起来,各自站位,准备接战,而那些个养尊处优的羽林军将士则慌成了一团,四下乱撞,甚至将本已开始布阵的越王府亲兵们的阵脚都冲乱了。
妈的,该死的狗东西!李贞眼瞅着那帮子羽林军瞎整,恨得牙根直发痒,可这当口却顾不上去理会那起子混球,眼瞅着远处那些骑兵已经冲近,李贞爆喝一声:“跟本王上!”话音一落,率领着二十余骑向马蹄声响起处奔了过去。
“越王李贞在此!来者止步!”李贞一边纵马狂奔,一边运足了中气,放声断喝了一句,偌大的声响宛若半空了打了个霹雳一般,顿时远远地传将开去。
人的名,树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