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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明氏孤军深入京师;在外援尚未到来之时;京师城门紧闭;薛寒云留下的那些暗中保护柳厚的军士们想要暗中传信给他,一时也难。
乱世之中,反倒是相国府;此刻却成了安稳国度。
柳厚自女儿回归;喜上眉梢;缠绵病榻许久的身子忽然之间便好了起来,在柳明月的悉心照料之下,每日饮食之上调养;面色也渐红润,虽发色尽白;但却别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感。
柳明月每每见到老父须发皆白;便倍觉心酸,却不好多说什么,白日里几乎大部分时间都陪在他身边。
父女二人读书习字,谈古论今,关起门来粗茶淡饭,不闻外事,在如今这种局面之下,能捱得一日是一日,也算别有乐趣。
明铄从来不是个面软之人。
他入京之后,很快将京中文武官员大清洗。
死忠的不要,谄媚的不要,只留下实干的官吏,维护京中正常的秩序。
京中官员早在司马策的锦衣卫手里,已被吓破了胆子,骨头硬的,早赴了黄泉。等到鲁王摄政,又清洗了一批,轮到明铄,这是第三轮清洗,短短四年间,已到了青黄不接的地步,能存活至今的,除了身在要职埋头苦干的,身兼数种职位,别无闲人。
吏治的**似乎在太平盛世更容易滋生,反倒在乱世之中,大启的官吏们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冷酷的精简方式,完成了吏治整顿。
明铄手里带来的官员,皆是武官,战场上与人搏命,如今对着琐碎的政事,鸡毛蒜皮的卷宗皆头大无比,万分庆幸司马氏入主中原之后,官方卷宗皆是中原汉字与北狄语各一份,这多少也算是给了他们方便。
柳明月回来之后数日,相国府外面便站了一圈护卫。
闻妈妈出门买菜,一开角门顿时吓了一跳——左右两边各立了两名高壮的北狄男儿,目不转睛冷冷瞧着她,枪尖在日光下面泛寒,她吓的“啊”的一声缩回院中,“啪”一声便阖上了角门。
护卫甲:“……”
护卫乙:“……”
护卫丙:“……殿下好像说过,不要影响到相府内的正常生活……”
护卫丁默默的往后挪动了十步,冷凝的目光在空空如也的巷道里打转,假装不曾瞧见那紧闭的角门。
……相国府的仆人胆子太小,这真不是他们的错啊!
其余三人也默默的,有致一同的往旁边撤,以期能退到一个安全的不那么吓人的距离……
这日不出所料的,相国府只有清粥大米,菜蔬断顿了。
明氏入京之后,原本供应紧张的蔬菜市场,如今更是艰难。
京中大部分疏菜,乃是京郊菜农所种,如今四门紧闭,那些菜农进不了城,城内只有少量菜蔬供应,供不应求,便是禽类鱼蛋,如今就算有钱,也极难买到。
唯有京中那些平常百姓家所养的家禽之类,拿到早市去换些银钱,买些米粮。
闻妈妈每日起的绝早,前去市场,柳家父女二人的餐桌上,每日菜色随着闻妈妈的斩获而有所不同。像今日这样的,连棵小白菜都未有的,实属意外。
柳明月心疼老父身体,私下悄悄偷问闻妈妈,听得门口站着护卫,大大出乎意料,想起宫中明铄的手腕,心中打颤,却又不欲柳相知道,私下悄悄去侧门打探,见得大门口站着十六名护卫,直觉不太妙。
第二日,她在针线房寻了一身丫环的衣裙套在身上,将头发简单的盘了起来,插了个银簪子,挎着篮子去买菜。
闻妈妈见得她这番打扮,心中一酸,苦劝她:“这种事情,怎好让小姐去做?老婆子去做就好……”
柳明月见她着实不放心,自己又确实不知菜场在什么地方——这座城池,如今已不是旧日歌舞升平之地,她熟悉这座城池的繁华之处,却从不知一粥一饭的来处——便索性让闻妈妈陪同。
闻妈妈再次打开了角门,左右探头一瞧,见得那些明氏护卫已站的稍远了些,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还未回头招呼,柳明月已挎着篮子大大方方出了角门……
她连忙跟上。
这相府护卫,原本便来自明铄的护卫队,皆见过柳明月的模样。如今见她这番打扮,皆暗暗扯了扯嘴角,目不斜视,由得她们主仆两去了。
柳明月跟着闻妈妈奔赴早市,今日所获颇丰,两只活鸡数把青菜,一个萝卜。闻妈妈笑颜逐开,连连夸她:“没想到小姐的手身比老婆子利害多了……”
柳明月汗然……想她练功多年,如今唯一的用处,竟然是跑来菜场与一帮高官府邸的妈妈们抢菜,真是大违罗老爷子的教导!
回去的路上,却教她瞧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长队囚犯,衣衫褴褛,男女分开绑缚。教她惊异的并非是这样大宗的囚犯,而是这些囚犯她皆认识。
女子这方,领头的是昭阳公主,及她的长媳司马瑛,其后跟着的便是宜安公主及成安公主……其后女眷,她也大多认识,皆是城中司马一族的宗室,或者公主郡主们……
当年,她也曾是昭阳公主座上客,却不想,一朝天子一朝臣,贵为司马一族的公主,如今却成了明氏的阶下囚……
柳明月与司马家这些公主郡主们并无多深的交情,不过是被召应景做客,反是男囚这一队,她细心的瞧了又瞧,瞧见了昭阳公主长子谢炎,没瞧到小师弟谢弘,始觉松了一口气……
谢弘是个全无心机的傻子,对政事一窍不通,碰上这种风云巨变,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她挎着菜篮子瞧了一会,心中感慨万千,闻妈妈见得她面色不好,悄悄扯了她便走,到得半途军卒稀少之时,才低低嘱咐:“小姐以后看到这种的,万不可站在那里直眉愣眼的瞧。这数年间,京中这种事情极多,今日还是高官权贵,明日便举家下狱,男的被斩,女的没入教坊司……”
柳明月见得闻妈妈一副见怪不怪的淡定模样,哪怕看到本朝公主做了阶下囚,居然也淡定如斯,深觉自己这几年的历练根本不值一提。什么叫气度?闻妈妈这才叫气度!
当日回去之后,她与柳厚谈起此事,相爷对此比之闻妈妈更为淡定,甚直笑着调侃她:“我家月儿都可以下菜场了,还有什么更能让人惊奇的呢?”
在他的眼里,天之骄女的落魄还比不上自家闺女不得不充当丫环,去菜场买菜更能博他一句感慨。
在相国大人的养女经验里,真没有让自家闺女吃苦受累这一条。
这实在超出了他的教导范围,哪怕他曾经用尽了全力,想要庇护自家闺女,可是她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吃了无数的苦,哪怕她不说,他也可以预见。
吃尽了苦头,悄然长大。
如今她这样的体贴,这样的善解人意,当她娴熟的在他身边做着一切的生活琐事,全然不似那个离家之时,还手忙脚乱,连自己衣衫头发都要丫环打理的闺女,柳厚心中都要歉疚万分……
直到,她抱着他的胳膊撒好一阵娇,没心没肺的模样,就跟旧时一般模样,相国大人才能将心头酸涩悄然抹去。
……大约,这世上愿意自己的孩子吃苦的父母,原本就是凤毛麟角,相国大人,更不在其列!
柳明月更是深深了解老父一片慈心,每每买菜回来,总要将外面见闻详细描述,就好像,她是个天真不晓事的孩子,如今通过每一日出门买菜,正在慢慢熟悉这座城池。
其实原本柳明月是真心想逗柳厚开怀,可是时日多了,连她自己也渐渐期待每日去菜场的经历。
闻妈妈别的地方所知有限,但唯有在食材选择这一块,有无数经验可供传授,不止经验,还有无数阵年掌故。
譬如如今已经被举家斩首的昭阳公主府上,当年是何等的奢靡,只为了做糟鸭舌,便能将整只鸭子弃了……
又或者宜安公主或者成安公主府上,虽比不得昭阳公主,却也有种种传闻……
最后听到的消息,却着实不够美妙。
由于罗延军死于明铄之手,纵然他是自杀,可是白水关罗氏一门,却是尽数被明铄所灭。明铄进京日久,渐理清京中之事,便派兵包围了将军府,将军府男女尽皆没入天牢。
便是相关姻亲,容家贺家,皆在其列。
柳明月听到这消息之后,只觉大脑一阵空白。
罗老爷子如今年事已高,她回京之后,生怕带累了旁人,因此还不曾出府拜望亲友,哪知道却一把年纪,承受丧子之痛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入了天牢……
不等柳明月进宫求见明铄,明铄便前来拜访相国府。
柳厚年纪渐老,柳明月有心不想让他操心闲事,但对于明铄上门这件事情,却避无可避。
——更何况,她还有事要求明铄。
因此,明铄到相国府受到的待遇,还算客气。
虽然,席间只有二凉二热四个菜,在和平年代,简直算得上寒酸,寻常富民都不好意思拿来待客,但现如今,已算不错。
柳厚是个老人精,别的不说,单是明氏进城之后,对他这位一国之相不曾动刀,他不会以为自己这把骨头,还对明氏江山有何助益。
——多半还是自家闺女的原因。
柳明月虽未多说她与明铄之间的事情,但柳厚嗅觉敏锐,早从蛛丝蚂迹之中猜出了首尾。
他是老牌政客,讲究风起云涌岿然不动,内心如何震撼,面上颜色不改。纵如此,此次也被明铄给惊住了。
“什么?……殿下要娶我家女儿?”
这事着实荒唐了些,哪怕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将女儿强塞给女婿,但到底……自家闺女如今还是已婚妇人……
明铄完全没有一点强娶□的心理障碍,“月儿跟着本王大半年,本王又极爱她的聪慧,相爷不觉得,这门亲事很般配吗?”
柳厚从政几十年,政客自有自己的生存法则,不则于此刻被关在天牢之中的罗老爷子,忠勇爱国,明铄围城的时候,还组织兵勇前去抵御外敌,心心念念要将侵略者赶出国门,完全不会考虑国库的承受能力。
柳厚这种政客,性格里刚烈的成份少,司马氏搞的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明氏进京之后,对寻常百姓秋毫无犯,他便不会生出同归于尽的想法,只盘算老百姓在明氏统治之下,会否有好日子过?
有着这种开明思想的柳厚,在对女儿的婚事上,却还是有着最基本的固执:“殿下难道不知,小女已嫁人为妇?”
☆、120
罗老爷子刚毅卓绝;视死如归途,见得柳明月还活着,反不在意己身处境;由衷高兴。他又惯是个体察入微的长辈;乱世之中,一个闺阁弱女死而复生;又能提着酒肉前来探监,个中曲折经历,不用问也想得出来,罗老爷子反体贴的只字未提。
柳明月见得他这铮铮气节,心内含酸,将酒肉送进了牢房;又塞了狱卒些银子;托他照料众人。那狱卒乃是明氏军士,见送柳明月前来的乃是明铄身边护卫服色,极为客气,一力应承。
——不出意外,天牢内关进来的男子会被斩首,女子皆会分发给众武官做女奴,这一时半刻在牢内照顾一番,不过举手之劳,又不会得罪人,何乐而不为?
罗老爷子浑不在意自己处境,只对孙女罗瑞婷及孙媳樊璃,阮宁生的小曾孙们有几分挂心,将柳明月带来的酒留了下来,让她将肉菜之类送到女牢。
天牢女牢与男牢分开,男牢这边,战争甫起,数家男人皆在战场,留下来的唯有罗老爷子一位,其余的皆是幼子,不能离母。
女牢里,各家女眷分关在数间牢房里。罗家容家贺家米家等女眷见得柳明月,皆是一惊,处在这种境地,柳明月活着回来,已算得大喜事一桩。
罗瑞婷怀抱幼子,隔着木栅栏拉着柳明月的手,手劲之大,几要将她手骨捏断,眼眶之中蓄着泪水,却笑的灿烂:“死丫头,你可算活着回来了!我都当你真被埋在西北哪个荒山下了……”
想当初,听到柳明月身故的消息,她有好长时间回不了神,总觉得某一日小丫头定然坏笑着站在她面前……
又或者,她只是在遥远的白瓦关过的逍遥自在……
及止后来,柳家翁婿形同陌路,她才逐渐接受了这事实。
她怀里的幼子如今已经三岁,长的颇似英俊的贺绍思,双目如星,伸出小手来向柳明月提着的食篮里伸手……孩子饿的狠了。
柳明月忙撕了一只鸡腿塞给了孩子,又将吃食往各牢房里分了一份儿。
牢里皆是她的姐妹及其亲眷,容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