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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的?”周幸一面踩着踏板一面道:“过年我就给你弄出来!”
廖云插话道:“倒是跟我解释一声啊!”
燕绥笑道:“她见我喊冷,便要做一床鹅绒被给我盖。满城里收鹅毛。”说着指着屋顶道:“你看那上头的网罩着的鹅绒,几十只鹅才弄出这么一点来。她还想养鹅呢,就为取鹅毛。我说他这是买椟还珠。”
廖云看燕绥脸上掩不住的得意,也不揭破,只问:“在哪养呢?”
燕绥惊讶的道:“你不知道?阿威买了山,又买了田。山上是果子林,又有水塘,恰是养鹅的好地方。就是不知养大了往哪里卖呢。”
廖云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果真如此?竟有这样的能耐!真是出息了!我还总怕他过的不好,看来是我白操心。”
“他们两口子能干着呢!”燕绥又一语双关的道:“我家的娘子还能差了?”
“不差,不差!各个都是旺夫的招财童子!”
“呸,有胡说八道!”
廖云含笑不答。
周幸又道:“大表哥,你家有密实的绢没有?”唉,时间长了这称呼也改了。问题是还是觉得乱!
“有,你要什么色的?”
“不拘什么色,就是要密密的那种。鹅绒打的絮老跑出毛来。”
“我正想说呢!”廖云扭头对燕绥道:“你嫌冷怎么不与我说?鹅绒虽暖,却容易跑毛。要么硝了皮毛来盖,要么弄一床丝绵的来盖。何苦要这个?”
“我就要!我不靠着你,被子都没得盖不成?”
“你又来说这样生分的话。我家业也攒够了交予了文博,只留了私房在身旁。就用我的私房,谁还能说我什么?你就是不知道在倔什么!又有,文博何时不敬着你了?”
周幸忙岔开话道:“大表哥有所不知,鹅绒的做好了比皮毛的还舒服。皮毛虽好,盖着却不轻软。你只管寻了好绢或是好绸子与我来,我必做的比丝绵的还强!”说完暗自唾弃自己: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强了!
燕绥扑哧一笑:“做不好我扔你出去。”
“行啊!我就怕到时候做的太好,你盖不着,叫大表哥抢了去!”
廖云顺杆就往上爬:“好啊好啊,再做多一床与我,我正愁过年的年礼呢。有这一床好被子,够对付你舅母了。”
燕绥推了廖云一把笑道:“又胡扯,你娘上了年纪,很该置几床丝绵被子了。”
“她嫌浪费,再不肯的。没得气着她。”
周幸笑道:“我做的何苦算你的人情?就年下,我一个人抗你家去!也在舅母面前讨个赏来!”
“说的好听,年年去我家,跟后头有鬼追你似的。一盏茶就走。这都多少年了?在东京也就我们两家嫡亲的亲眷,过去的事都散了吧。”
“不散了我能去你家?阿威也不计较。那是横竖跟你们娘俩无关。”
廖云问道:“此话当真?”
“你觉得阿威是那八面玲珑,背地里恨不得捅你一刀,面上却笑的春光灿烂的笑面虎?”
廖云和燕绥齐齐摇头。
周幸道:“那不就结了!他要怨着你,恐怕连我都不得去呢!他脾气死犟,认准的事再不肯丢开手的。”
这点廖云深有体会,廖家嫲嫲被廖娘子整的苦不堪言,前年熬不过没了。嫡亲外婆的丧失,谢威别说露面,连礼钱都没给过去。还被所谓的“世交长辈”很“埋怨”了一番。可见周幸说的没错,谢威是真没记恨过他们母子。说来他们也的确是受害者,只是到底占了个廖字,对外当然是廖家害了谢家。是以,廖娘子这几年过年回礼都相当丰厚,也算一种自我安慰式的补偿。再有,廖家的孩子们历经磨难后,个顶个的沉稳有用。今年初长子文博已全权接手家族事务,难得的精明老道。廖娘子见廖家后继有人,越发宽和慈*了。
廖云便又道:“我娘娘问你,什么时候搬回内城去住呢?”
周幸摇头:“还没工夫理论呢。”
“我如今闲着,帮你们把房子盖了吧。”
“顺道再补贴点子钱财是吧?”周幸笑道:“怎么?不敢跟阿威说,先来我这里敲边鼓?”
廖云没好气的说:“这世道也真奇了怪了,别人都是给钱的是翁翁,收钱的是孙子。到我这儿,回回想给你们点什么,比从你家抠点什么还难!一个比一个矫情!要不是我娘这两年信上什么菩萨,想要替我爹赎罪,才不提这一茬呢。要我说,也不用帮着你们什么。年轻人靠自己,说出去都抬头挺胸。免的人说你们欠了我家多少人情。没得听那些打秋风的亲戚的闲话!”
燕绥拍手道:“此言大善!到时候我们修房子,你索性只帮我们寻可靠的匠人。论钱,我们也不缺。不搬回去乃因生意都在这边。待一切上了轨道,这里交付出去。阿威还要在内城自家地上劈出一块来,开个大大的果子铺呢。到时有使唤你的时候,你且等着吧。”燕绥没说的是,你家彪悍的表妹还藏着金子,别的不说,修房子那是随便使。她们又不用顶顶好的木材。周幸才买的山上,还有蛮多枣树的,又省了好一笔。所以是真没必要廖云插什么手了。何况谢威还卯着劲想自己赚了钱来盖房子,而不大想动用谢如恒留下的金子呢。毕竟是白来的金子,收益大家都看在眼里,凭空能盖那么大的房,街坊难免嘀咕,便难免生事。便是要盖,也要过一二年再说。
廖云听到这个消息,也替那个曾经那样纨绔的表弟高兴。姑父姑母及表妹在天之灵,怕也心怀大慰吧!不免又叹息了一回,若是谢如恒活到今日多好?那个漂亮可*的小表妹他还挺喜欢的,往年常跟自己女儿一块儿玩。自打小表妹没了,自家闺女连个交心的人都没有,嫂子又到底隔了一层,没娘的孩子苦啊!
周幸又问廖云:“你是做生意做老了的人,替我想个法子吧。我要养鹅,往哪里卖呢?阿威没做过这个,也不知道。只说一总卖给鹅贩子,横竖我是要鹅毛。我说他胡扯呢,哪能做亏本生意呢?”
廖云笑道:“鹅么,无非就是大户人家和酒楼要来做鹅脯,再要么风干做干货。鹅掌鹅翼夜市里也有腌的当零嘴。要我说你不如自己消化了,量又不多,搭长线没戏。一并烘干了卖干鹅,味道又好又不怕坏。等闲人家,要吃了剁一角下来,不像鲜鹅,炖了就得吃完。那鹅掌也可以自家腌了卖零嘴,你们不是有杂货铺子么?一年莫不是百十只也卖不出去?便是卖不出,都与我便是。有道是穷在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廖家如今亲戚多极了,每每年下正月来拜年,哪个不要回一刀肉去。你妥妥的把鹅给我烘干或是晒干了,年下我也省事,一家一只或是一对鹅,又体面又轻巧。省的我跟卖肉的磨牙。”
周幸无奈的道:“我这生意尽往里家做了!”
廖云笑道:“没法子,你要卖,我要买。做生意就是做人脉。几个有本事做生人生意的?不都可着熟人来么?我家的碎茶还在你家卖呢。”
“那些才几个钱?”
“也比我压箱底好!贱价卖给别人也是卖,卖给你们也是卖。阿威想的巧,茶叶还入了果子里头。我娘娘都直夸不腻口。为着这个,城里的果子铺都跟风,我家的碎茶不知清出去多少。”廖云高兴的道:“再没想到除了穷人家,还有人买碎茶的。要是哪个灵泛的,做成贡品,得官家或是哪位娘子一句夸……”廖云双手抱拳道:“我可就真谢你们啦!”
☆、提议
周幸笑笑;北宋时期的茶是精贵物;不像后来那么泛滥。所以把茶叶揉到果子里做是个很奢侈的事;不过北宋的喝茶跟后来的也不一样。真要比喻的话,就是茶汤。里头用茶水煮了无数东西;也有用香料煮了东西管叫茶的。所以贾宝玉才有“金笼鹦鹉唤茶汤”的诗句,此时说喝茶,也不叫“喝”;而是“吃”。所以茶果子在此时接受度很高。几乎是一瞬间大家都觉得这样有趣;迅速风靡起来。说起来的确会对茶商的生意造成一定的影响。做茶点;借的就是个茶香,对茶叶的品质要求并不高。有时候谢威的铺子里熬过头遍汤的残茶都可以绞来放到果子里,味道也不差。还因为是废品利用;价格介于普通果子和茶果子之间,广受老百姓的欢迎。
中国人么,但凡沾个茶字的都觉得别有一番风味。周幸还拿绿茶做过面条,大家直呼吃的爽口。彻底洗脱了她不善厨艺的恶名,现在家里谁提起周幸的做饭的手艺不说一个好字?就是还是需要人帮忙烧火。现代人表示,柴火灶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廖云自然要留下来吃晚饭。话赶话的说到了茶食品,周幸便一头扎入厨房大展身手,顺道把赶回来吃晚饭的谢威拎到厨房里打下手,只把那二人留在外头闲话。
此时面条还不叫面条,而叫汤饼。店里有个茶吧,汤料是常有的。猪骨熬的浓汤,放了一小尾鱼,煮出来的汤色如牛奶般的雪白,看起来就十分高档。俪淖疟搪痰奶辣刍频慕浚屎斓牧搅\镙歉桑∈巧阄毒闳a卧瞥缘穆谠尢荆骸昂茫
周幸笑道:“下回你再来,我还有海带汤饼、南瓜汤饼呢。”
谢威道:“南瓜的不怎么样,倒是夏天的苦瓜味的很不错。海带的凉拌了好吃。”
廖云叹道:“我一时不防,你们便做出这么多新鲜吃食来。往日我来也不做给我吃。”
“往日可轮不到我,还有郑娘子呢。”周幸笑道:“今年是准备做的早,他们伙计忙的脚打后脑勺,我却闲了。郑娘子且先照看前头,只得我做饭啦。”
廖云伸出大拇指:“进步很大!那一年我还看你不大会使刀呢。”
“总有长大的时候嘛。”燕绥觉得,做女人嘛,没必要做最优秀的,但一定要做无可替代的。或者说一个妻子的价值,在于男人想要换掉时,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如果只是保姆级别,做饭扫地,那么这个女人和那个女人和街边任何一个女人没有任何不同,换掉就换掉了。万一运气够好换个年轻的是赚到,换不到年轻的也是换个口味。可是如果这个女人是家庭中不可或缺的存在呢?或是做菜做的好吃的全家都喜欢,或是屋子收拾的硬是比别家舒适,更或者是对事物有极强的分辨判断能力可以避免家庭走歪路。再不然有个人收入也行,最差也要会打扮吧?
姑侄二人闲聊到这个话题时,周幸十分赞同这个说法,固然谢威没什么花花肠子,可是她得有足够的努力匹配上才行。从纨绔到生意人,谢威的进步可谓是一日千里。谁知道以后他会成长成什么样子?如果自己原地踏步,即使谢威不出去沾花惹草,夫妻两个也无话可说,这段婚姻实际上就到头了。很多时候夫妻关系的结束,根本就不是谁出轨,而是两个人是否依然心意相通,是否依然还能说“夫妻一体”四个字。
四人正围桌吃的爽快,外头渐渐飘起雪来。廖云道:“了不得,这么大雪,怕没有马车了!”
燕绥奇道:“你没坐自家马车?”
“我嫌车夫等在那里烦。”
“……”
谢威忙道:“不妨,还有一间屋。往年都说教坊的娘娘要来住,竟一日也没住过。都被我们当客房使,表哥就留在这里歇一晚,我们也可喝的更尽心些。”
廖云惊讶了,这话要是周幸说很正常,什么时候谢威对他无芥蒂到此了?倒有些像没出事之前的样子,对他信任而且热情。廖云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对谢威表现出的生疏还是挺难过的。如今见谢威真的抛开往事,十分开心。爽快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今日不醉不休!”
很豪爽的一句话,却被燕绥调侃道:“你且醉着,阿威可不敢。仔细幸幸不让他进房!”
廖云没好气的道:“你真能破坏气氛。”
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不能尽情喝酒,那就尽情说话吧。廖云问谢威:“日后到底有什么打算?说与我知道,我年长你几岁,也可帮你参详参详。”
谢威道:“暂时还没什么想法,只想把果子铺做好,能养活家人。”说着又笑起来:“才刚盘了底,看了今年的收益还不错,姑姑和幸幸该添些衣裳首饰了。”
“这个时候盘底?不是还要预备过年么?”
谢威点头道:“就是想看看过年可以赚多少。横竖我也没请账房,我自己*什么时候盘什么时候盘。平日的帐都记的明白,也不难。”
“正月里在我家住两日吧,把这话说与你舅母听听,叫她也高兴高兴。”
谢威应了,笑道:“叨扰舅母了。”
“你这话说的!”廖云道:“小时候哪年不在我家闹的天翻地覆,如今你还能比那时更皮么?老人家好热闹,就当陪陪她吧。她还有好东西给你们呢。”
谢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