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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心意已决的曲宁萱,饶是慕祈上仙拥有七窍玲珑心,也没了主意,这时候,疏陵上仙却缓缓道:“听你之意,似是已经看淡生死轮回,才这般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这样吧,我将你送到鬼界,托沉璧代为照顾你一段日子,让你见证世人的爱恨痴嗔,如何?”
“疏陵!”慕祈上仙抬高声音,眼中满满都是不赞同,曲宁萱也摇头,“太初结界本就被妖魔二皇虎视眈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了,您无需为了我浪费力量……”
疏陵上仙见两人都或多或少流露出一丝焦急,竟破天荒地笑了起来:“慕祈,兰泠仙子,你们未免也太看低我了。要知道,从仙界到鬼界,并非只有太初结界一条路啊!”
“疏陵,我知你无惧对方,可这般行事……”慕祈上仙轻叹道,“我们身为仙人,理应按规章办事,克制自己的欲望,你这样做……是否会有什么影响?”疏陵上仙摇摇头,说:“不过举手之劳,岂会有影响?”
举手之劳?听见这句话,曲宁萱不由苦笑。
看低?不错,是有一点。与疏陵上仙初次见面的印象太糟,又见识魔皇凉歌的强大力量与深沉心机,加上碧染的频频搅局,想让曲宁萱对几乎陌生的疏陵上仙拥有好印象,简直是不可能是事情。她将凉歌的实力拔高再拔高,然后以凉歌作为衡量疏陵上仙实力的标准,却忘记了,疏陵上仙才是创世之后,在埋头修炼的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真正达到太初要求的第一人。
开天辟地第一位天命强者,创世神第一滴眼泪的拥有者,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天道对他太过钟爱,只要他不入侵外界,清修渡日,纵然掌握了强大的力量,也不会像魔皇凉歌那般,受到严厉无比的惩罚。
因为创世神太初早就明白,凉歌得知了法则的奥秘,会用它来一统天下,疏陵得到了法则的奥秘,只会用它来保护仙界。正因为如此,他的心境日益平和,丧失了战意与争斗之心,加上身为上仙,行事略嫌束手束脚。
曲宁萱先前以为,慕祈这般说法,是说疏陵上仙不携带创世神第一滴眼泪的情况下,这两位天命强者实力相等。可她眼下才明白,所谓四六开真正的意思是,魔皇凉歌能够肆无忌惮地破坏,疏陵上仙不能,在后者实力被压制了一部分的情况下,二者实力才平等。
“兰泠仙子,你可愿去鬼界小住?”慕祈上仙斟酌利弊之后,还是决定采纳疏陵上仙的建议,便道,“我想,沉璧与你,定然极处得来。”曲宁萱闻言,心中一动,“沉璧可是鬼帝陛下的名讳?”
慕祈上仙轻轻点头:“正是。”
“若此行疏陵上仙,对仙界无害,自是恭敬不如从命。”曲宁萱定定地望着疏陵上仙,见他轻轻颔首,又见慕祈上仙都开了口,料想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想到两位上仙算为了开解她而破例,又即将能见到一直以来的偶像鬼帝,曲宁萱绽出一丝微笑颇为感激地说:“如此,便有劳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鬼帝沉璧
鬼界正中有一高山,名为暗阑,上接苍穹,下承大地。暗阑山巅收拢亿万闪烁星辉的灵魂,汇成永不停息的河流,缓缓向山下流淌,穿过鬼界的大半土地,也带走了无数生灵的喜怒哀乐。
河中之水名为弱水,纵然鹅毛轻轻飘落,也会以决绝的姿态沉平去。而这条由灵魂汇成,载满弱水的河,便是大名鼎鼎的忘川。
十殿阎罗,七位鬼界衡天者,都在鬼界各地拥有自己的居所,或居于枉死城中,或居于三途旁。唯有鬼帝沉璧,居住于暗阑山上,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冷冷地看待世间一切的悲欢离合。
黑暗压抑的宫殿映衬皎洁却凄清的月轮,给人一种悲凉到极点的残酷美感。疏陵上仙走在曲宁萱身边,布下的结界从未撤销,帮曲宁萱挡住鬼界的阴冷煞气、鬼气以及怨气,让她不会那么难受。
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高洁有如远山冰雪,冷淡有如夜空寒星,看着他,你就会觉得,世间没什么能令他动容。
这是一个,纵然冷淡无比,言辞也不多,却依日能带给人无与伦比勇气与安宁的男子。
察觉到疏陵上仙的到来,鬼帝居住的枷蓝宫宫门大开,美貌的侍女与英武的侍卫跪在路旁,迎接贵人的降临。
疏陵上仙拒绝任何人的领路,坦然走过长长的阶梯与走廊,曲宁萱跟随他的脚步,来到一处僻静却充满神秘气息的湖边。就在他们踏入水上长廊的一刹那似隐藏于黑暗最深处的宫殿突然绽放万丈光华,生生让阴森冷寂的伽蓝之殿,变成了光明纯正的圣者天堂!
“这个沉璧,还是喜欢玩这一套……”疏陵上仙低声说了一句向前的脚步却没停下,曲宁鳖见他这样,便知鬼帝人缘颇好,至少天界三矢上仙中的两位,都是他的朋友。
他们两个才踏入殿门。就听见一道清朗无比隐含笑意的声音传来:“疏陵,你可真够不厚道的,竟在大美人前数落我的不是。”
“若非你本性张扬,我又怎会如此?”疏陵上仙淡淡地回了一句,谁料沉璧竟不坦然认下反倒朗声长笑,丝毫不掩狂狷犀利:“疏陵,你这话可就不时了。鬼界已经够清冷死寂,生硬无味难道身为鬼帝,我就非得跟着这无聊气氛走不成?莫非,我就不能给自己的生活找点乐子,增光添彩?”
沉壁话毕,曲宁萱与疏陵上仙也刚好走到大厅正中心,只见这位鬼帝陛下绮着图案繁复却依日不改清冷之辉似烟似雾的饺稍屏风,身着色泽艳丽的宽袖长袍,高冠巍峨幽蓝的珠稳在灯光之下散发神秘诱人的光芒,却掩盖不了他本身的灼灼光华。
疏陵上仙见沉璧笑意盈盈地说出一大串话,来反驳自己不经意的感慨,不由轻轻摇头:“此番真该由慕祈前来,唯有他才能让你心服口服。”
“疏陵,你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沉璧折扇轻摇,似是敦敦教导,却带了股轻佻不羁的意味:“我承认,论才,我完全比不上慕祈。可他顶多说得我口服,却没办法让我心服,待他离开后,我将迦蓝宫的大门一关,依日我行我素,慕祈能管得着?随心所欲,风流不羁,这才是真风雅啊!”
曲宁萱闻言,不由莞尔,她先前想过无数次,鬼帝究竟是怎样的人。也曾在心中勾画出一袭玄衣,器宇不凡,冷漠至极,言词寡淡……舟标准帝王形象。却未曾想到,鬼帝沉璧,竟是这般鲜活生动,与其说是最最冷酷的鬼界主宰,倒不如说是个人间的风流公子哥。
照理说,时于这种人,曲宁萱下意识就会排斥,可想到鬼帝最后为了亿万枉死生灵,承担起了与他无关的罪责,受到以亿为单位的天道惩罚。曲宁萱就有些心酸,时鬼帝也只有敬佩,不敢有任何厌恶。
天道惩罚的厉害,她已经体会过,短短几个月,就让精神堪称坚韧的她宁愿放弃生命,也不愿继续承受这般痛苦。可见惯了生死,本能够对那些枉死魂魄袖手旁观的鬼帝,竟在明知代价的情况下,选择了承担,怎能令人不敬佩?
沉璧见曲宁萱笑了,不由眼睛一亮,只见他语带戏涛,却隐含着几分炽热:“疏陵,你可真够意思!”
纵然知道沉璧不过是嘴上不正径,品行无可挑剔,可听见他这样说,疏陵上仙还是顿了顿,才加重了语气:“沉璧,体要胡闹!”
“好吧好吧,我不正经,我投降!”知道疏陵上仙快生气了,沉璧立马认输,见到曲宁萱望着他,他适时地露出了得体的笑容,“早就听闻兰泠仙子乃是仙界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才知无论多夸张的传言,都无法真正体现您美貌的万分之一……”
曲宁萱微微侧过脸,流露几许哀伤:“您的意思是,我只有一张脸能看么?”
沉璧没想到曲宁鳖竟会这样说,一时语塞,疏陵上仙见状,便露出浅到几近于无的笑容:“纵然慕祈没来,沉璧,你也遇到时手了。”
“兰泠仙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沉璧有些懊恼地用折扇敲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疏陵上仙也不欲多做纠缠,便道,“沉璧,我之前给你的信,你可看了?”
沉璧不耐地点点头:“你和慕祈真是的,竟然不放心我,……我保证,兰泠仙子在鬼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算横着走,也没人敢惹她,绝时不会出问题,行了吧?”
鬼帝沉璧一言既出,手金不换,是以在得到他的保证后,疏陵上仙也不多说,与他们两个又寒盼了几句,就离开了迦蓝宫。曲宁鳖见他离开,便收敛了轻松的神色,向沉璧行了一礼:“兰泠见过鬼帝陛下。”
“无需如此严肃。”沉璧眉眼含笑,示意曲宁鳖起来,随即便问:“兰泠仙子,听说你在学筝,可否与我合奏一曲?”
曲宁萱不知沉璧技艺几何,却料想时方应该不凡,便婉拒道:“兰泠才学没多久,不敢班门弄斧。”
“哈哈,话不是这么说的。”沉壁取出洞箫,朗声笑道:“若不试试,又怎知道结果呢?纵然命由天定,生死无法逆转,也不妨碍我们光辉灿烂地挥洒有限的生命,好好活着啊!在这一点上,我倒挺羡慕人类的,漫长的时光,永生不死的寿命,已经磨灭了我们的激情,让诸多仙魔成了外表光鲜,内里冰冷的残骸。哪里像人类,寿数不过短短几十载,却如烟花般殉烂美丽。”
他这句话说得随意,听起来却极有深意,曲宁萱深深地看了沉璧一眼,方轻声道:“鬼帝陛下,可是看出了什么?”
沉璧微微挑眉,笑意不改:“啊?兰泠仙子,你在说什么?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啊!”见曲宁萱一直看着他,他才做投降状,“好吧好吧,是慕祈的信中说,你没有多少求生的念头,让我来开解开解你……”
说罢,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竟有慕祈没猜准,没看出来的时候?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哪里是心怀死志,时人生丧失兴趣?这分明就是知道自己的死期,决定做最后一搏啊!”
他第二句话说得太小声,曲宁萱一点都没听清,刚想委婉地出言试探,沉璧却抬起头,说:“鬼界真挺没意思的,不过,兰泠仙子,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力去做,省得慕祈和疏陵来找我麻烦……”
他这种样子,真不像统御无数凶残鬼怪,使之臣服的鬼帝,反倒像一个普通无知的富家少爷。
可光凭先前他似有深意的一句话,曲宁萱就不敢以貌取人,真正相信沉璧展现给她看的一切。
事实上,能在鬼界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数亿年如一日地保持光鲜与活力,不被环境所司化,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或许说,不能做到的事情。曲宁萱可不相信,鬼帝沉璧,真如外表一般风流轻佻,若按照常理来推断,被漫长生命消磨掉热情的,估计鬼帝就是第一个。谁让他司掌生死轮回,翘勉鬼蛾,居住得是森冷冥府,无尽黑狱呢?
太过漫长的时间’又是这种地方,足以看清世间的一切,久而久之,就彻底乏味,变得无血无心了。
“您说,你羡慕人类。”曲宁萱想了想,有些失礼地问出心中的问题:“那么,您想过做人吗?”
沉璧听了,顿时用一种你脑袋坏了的眼神打量曲宁萱良久,才无奈道:“兰泠仙子,你这话……千万别去问任何一个从凡间飞升上来的仙人,更别问凡人。要是别人知道你这样说,定会觉得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恨不得打你一顿的!”
说罢,他摇了摇折扇,理所当然地说:“本座耗尽千辛万苦,才为鬼界得到第一人,成就鬼帝之身,怎会因一时之心而放弃一切,转世为人?当然,神识下界玩玩,倒是可以接受。”
曲宁萱闻言,轻轻点头,什么话都没再说,却让沉璧心生疑惑。
她不似有这等不切实际念头之人,方才为何……有此一问?
第一百七十章魍魉之狱
幽暗鬼蜮,暗阑山,珈蓝宫。
仿若天籁的丝竹之声响彻正殿,传到了极远的地方,数不尽的琼浆玉酿任君挑选,纵是仙界难得一见的珍品,在这里也如萝卜白菜般普遍。
偌大宫殿遍布欢声笑语,纵然是人间最会享乐的帝王,见到此情此景,也会目眩神迷。可此等极尽奢靡胜景,却让曲宁萱硬是感到一股逼人的寒意。
沉璧拿起以珍贵炼器材料星辰砂制成的珍贵杯子,斟了一杯有若琥珀的美酒,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将之随意往旁边一递。自有身着华丽宫装的侍婢毕恭毕敬将之双手捧起,款款走到不远处。拥有华美羽翼与灿烂歌喉的鸟儿闻得酒香,无比乖顺地凑过来,欢快却以谦卑的姿态轻轻饮下美酒,随即引吭高歌,摄人心魄。
曲宁萱的定力极好,所以纵然不喜欢这等地方,她也静静地坐了三天,可鬼帝沉璧的定力显然比她更好。这三天来,他要么自斟自饮,要么逗弄逗弄一干妖兽,让失去心智,只能听命他指令机械行事的侍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