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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跃下空地,沈雁飞冷哼一声,身形倏然加速,瞬息间已追个首尾相连,蓦地举掌劈向那人背心。
那夜行人被他的掌力撞得踉跄前倾,倏然一转身,一道青光从他胸前飞起来。
沈雁飞为之大骇,赶忙一煞脚,硬生生钉在地上。那夜行人虽已转身并且出剑但势未煞,依然向后退了四五步,这才站定脚跟,沈雁飞忖道:“此人在这刹那间,转身拔剑刺出一气呵成,已是剑术名手的程度,我不能让他有缓手余地才容易得手。”边想边扑过去,袖中已摸出修罗扇,刷地直拍过去。
那夜行人脚步未定,骤见敌人一扇攻至,忽然失声叫出沈雁飞的名字。
但叫声中依然有一道青光映面飞起,守中寓攻,确是上乘剑法的招数。
沈雁飞振腕一挥,修罗扇直拍在敌人剑上,微微一响,那人震退三步。
“什么人识得我沈雁飞?”
“唉,是我,是顾聪啊!”
“咦,原来是你,怪不得脚程这么快,我还以为是谁想窥伺我们呢!”
顾聪没有做声,用收剑人鞘的动作掩饰心中的震骇,因为他真不知沈雁飞如何能逃出来?而且还是在客店中出来(其实是沈雁飞掷出的瓦片作怪)。
沈雁飞道:“你怎么跑出来了?而且还鬼鬼祟祟地回去?”
顾聪四面张望一下,低声道:“我发现了本门中人,远远望着好像是灵隐真人,我……
只见过他一次,就是当师祖临危之时。”
言中犹有惊惧之意,沈雁飞呵呵一笑道:“你别是疑心生暗鬼吧,灵隐真人已觅地潜修去了。”当下他把今晚遇险之事详细告诉顾聪,顾聪其实早已知道,但还得装出诧异非常的样子。
两人回到客店里,沈雁飞因刚才已发泄过心中之事,这时见吴小琴睡得正熟,便不唤醒她,自靠着她而睡。
这两人都不知道暗中己曾有过一场大劫,消弥于无形。那顾聪从外面回来时,忽然见到一个老道人,甚似育年见过一面的灵隐真人,须知那灵隐真人仙踪靡定,真可能会在这里出现,尤其是最近灵修老道长被害身死,灵隐真人若然知道,当然会回于城奔丧。这样他出现在四川省境的阆中,何足为奇。于是他害怕得不敢回店,在黑暗中匿伏整个更次,这才试探着回去,快要回到店中,恰好沈雁飞及时赶回。
翌日三人上路,吴小琴酣睡之后,显得容光焕发,艳色照人。沈雁飞和她两口子在车中打情骂俏,如入温柔乡中。赶车的顾聪心中如被毒蛇所噬,又妒又恨,痛苦不堪。
走了两天,这次因为是两匹马,故此走得快些,已过了广元府,朝天关。蜀北栈道虽险,但这三人不比寻常,竟也不放在心上,反而到了险奇之处,还大声指点赞叹奇景。
过了守固关,晚上歇在宁强,沈雁飞和吴小琴踏月归来,在房中亲热好一会儿。
吴小琴忽然推开他,道:“这些日子来你为什么不练那本书上的武功呢?你不是说此行营救父亲,十分危险,可能碰见你师父?”
沈雁飞耸耸肩道:“这本《修罗秘籍》早被师父练得出神入化,我练什么呢?还不是白费工夫,你看,如今已是初夏,夜已渐短,刚刚一阖眼天便亮了,趁现在我们还活着,多亲热一刻便是一刻。”
吴小琴愣了一下,轻轻叹口气,后悔地微微摇头,张开嘴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沈雁飞亲她一下,低低道:“为什么你不肯让我……”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那只手大概溜得太不正经,吴小琴红着脸啐他一口,推开他那只手。
她在他囊中摸出那本《修罗秘籍》,一直翻到修罗扇第八式,便停住了,问道:“这个人比这些架式有什么用呀?”
沈雁飞终是练武之人,那好比嗜酒之徒,一见了好酒,便馋涎欲滴。他一见了这些架式,登时全身都规矩了,凝神去看那些架式。前文说过这修罗扇第八式,乃是好些细微的动作变化,附加在修罗七扇之上,这一来便可将阴气从扇上发出,厉害异常。若非高手,即使持剑刺来,碰上他那无形无声的阴气,就像刺在铜墙铁壁之上,难越雷池半步。再练到和本身真元之气相合时,更加用以伤人,但这一步功夫说来简单,却须童子之身方能练成。修罗扇秦直真也因童身早破,故此无法练成,却硬以无上功力,将阴气练得与本身真元合为一体,能够发出伤敌,总够得上称为独步天下的绝艺。
沈雁飞以前曾经看过一遍,却因太过匆忙,故此没有记得完全,这时细看一遍,早已熟记心头。他真想起身练一遍,但想到自己和祝可卿有合体之缘,便又兴致索然,没有动身。
吴小琴道:“啊,这上面注着有许多妙用,你为什么不赶快练呢?快练给我瞧瞧。”
沈雁飞摇头道:“今晚不谈这个,我要把你亲个够,然后纵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死得瞑目。”
吴小琴要他练这一招,原本含有深意,但听他说得真挚,情深一往,不觉忘了这回事,紧紧搂着他,两颗心沉迷在醉冽如酒的爱情中,其他的事谁还记得。
翌日他们径向汉中府进发,打算好在汉中府改为乘船,顺汉水而东下,直放陕鄂交界的白河,然后舍舟登陆直奔古树峡。
晚上已到了汉中府,反正乘船可以睡觉,但连夜雇船,却是由顾聪去雇,这船分做前后两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吴小琴因见可以和顾聪分隔开,大表满意。
船上水手共有三人,两个十分健壮,一个面目尖尖削削,正是那赤练蛇韩京。
沈雁飞也没在意,便登舟吩咐解缆。
忽然岸上有人叫道:“喂,船家,这船可是开往白河?”口音清脆动听。
顾聪一看敌情便是早先站在岸边听他和韩京大声议价的一个女人。当时只因她身上乃是穿着粗布素淡衣裳,甚是宽大,又用青巾包头,黑夜中便没有注意。
这时心中忖道;“分明你已知道乃是往白河的,还故意问什么?”赤练蛇韩京道:“是的,可是已有客人包了……”说到这里.忽然中断。原来那个女人把青巾解开,月色朦胧中,尚可瞧见是个美貌姑娘。
她道:“对不起,请你方便一下,这里晚上都没有船开。”声音娇娇滴滴,甚是动人。
赤练蛇韩京道:“唉,出门半步难,小的可知道这苦头,但小的有心无力,姑娘你多担待吧!”
他本是准备拍跳板,,但弯下腰后,却没有真个动手。那位姑娘轻轻吁口气,便没有再说话。赤练蛇韩京暗中招招手,那位姑娘眼睛真利,竟然瞧见了,口中低低哼了一声。韩京用手指指前舱,那位姑娘踌躇一下,便踏着跳板走上船来。
快要上船时,赤练蛇韩京把她看得更为清楚,心中大动,便伸手去搀她。可是那位姑娘一缩手,香风拂鼻,她已上了船。
她轻轻道谢一声,便走到前舱去。沈雁飞恰好出舱,月色下一瞧见这位美丽姑娘,不禁一愣。
但他已知她上船用意,便笑道:“好吧,大家都是出门人,你又是单身女客,不过你得在后舱。”
她连长称谢,道:“先生真是仁厚君子,我不必住舱也可以对付。”沈雁飞一生一世未曾被人称赞过是君子。心下有点飘飘然之感,诚恳地道:“那怎么可以,我带你到后舱,顺便关照顾兄一声。”
赤练蛇韩京已抽起跳板,他的人虽长得瘦瘦削削,但力气却不小。沈雁飞唤了顾聪出舱,告以有女客附搭之事。
沈雁飞回到前面,吴小琴正在盼他回来,两人一齐卧倒,吴小琴叹道:“怎的如今一刻也离你不得?”她一点也没有注意女客要求附载之事。
“唉,我也是这样,你听我说,假如我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办呢?”
吴小琴微笑一下,起身把油灯投暗,抬手掠掠须发,动作甚是优美。
沈雁飞又追问一声,她伏在他胸前,非常有信心地道:“这等事绝不会发生,你别胡思乱想……不过……”
她沉吟一会儿,没有说下去,沈雁飞料想她也许是想劝他不要去,但回心一想之后,觉得不该劝,故此不说下去。于是也不追问,却拾回起初的问题,道:“假如那样子的话,你怎么办呢?”
“我会到冥府去陪你。”她坚定地道:“但要在为你报仇之后……”沈雁飞心中满意异常,歇了一会儿,才笑道:“那我可以安心地死了,不过你可以放弃报价之念,那些人都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我自个儿在冥府里太寂寞了,别要让我等得太久。”
两人煞有办事地讨论死后的问题,后来都相视而笑。吴小琴道:“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有些慌乱,大概是心血来潮。”
沈雁飞呵慰道:“你慌什么呢,在我身边什么也不必害怕,来,让我听听你的心跳。”
他一定是听得太匆忙了,故此老是听错地方,闹起一片笑声谑声喘气声。
一板之隔的后舱,顾聪坐在舱门边,听到前舱传来隐隐的笑语声,显得非常烦躁地用手指去敲舱板。笃地微响,那块舱板居然穿个洞。
那位姑娘的眼睛在黑暗中倏然明亮地闪一下,只见顾聪又敲一个洞。她看得出他的烦躁不耐,更知道是因为隔壁两人笑语之声而致,故此不敢说话。船行未及半个时辰,那块舱板已被他弄个粉碎,而他自己仍然没有发觉。
她实在忍不住,使搭讪道:“乘搭江船比走路舒服得多了。”
顾聪嗯了一声,漫然应道:“是么?”
她看着他那两道斜飞的剑眉,不时轻轻跳动,一种满腔苦恼而又发作不出的样子,不觉有点怜悯他,轻轻自语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皆不关风与月……”
笑语之声顿歇,他起来点灯,在灯光下忽然发现那姑娘竟是长得这么美丽,不觉有点愣。
她道:“船上的水手一定功夫很好。”
顾聪大吃一惊,眼中忽然闪出凶光,却听她又追:“先生不知道么?到四更左右,船便驶到此江最危险的白石滩。那儿水流湍急,暗礁无数,据说在白天也得小心异常,船家在过滩后总要烧香拜谢神思。这船既敢在晚上启旋,那些水手的功夫自然是好的。”
顾聪才放下心,微笑道:“这个自然。”
以觉察得出这位姑娘并非擅于口才之辈,而且端正温文,也非低三下四的女人,因此他想不出她如何变得饶舌地和自己说话。
那位姑娘见他颜色好转,料想他心中已不像早先那样激动,便微笑道:“我要休息啦!”说着移过包袱权作枕头。
顾聪看她除了一个包袱之外,另外还有青布裹着一样长形的东西,一望便知是把长剑,不觉诧异地细看她一眼,漫然应了一声,心中想道:“这妞儿气派举止都不俗,又是带着把长剑,恐怕身手也不俗。”
于是走出船舱,只见赤练蛇韩京坐在靠船尾的航边,便走过去悄悄道:“韩大哥你得小心点,这朵花有刺哪!”
赤练蛇韩京用手势阻止他再说话,冲着他阴阴一笑,算是答复。
月色迷蒙,江水反映起无数银色冷光,两边岸上都是一片黑暗,江边却偶然还可以瞧见数点黄色的渔火。
除了招橹之声和江水拍击在船底之声,四下一片静寂。
这船沿江顺而下,加上两名壮汉摇橹,行得非常迅速。
快到四更之时,江流激湍之声已隐约可闻,船也有点簸动。
沈雁飞睁开眼睛,瞧见吴小琴也张开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船顶,便悄悄笑道:“你还没有睡着?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她翻个身,蜷伏在他怀中,呢声道:“快到四更了,啊,这船颠簸得很,我有点头晕,你还好么?”
“你不提起我没事,现在似乎觉得有点晕,我生平怕水,从不敢到河中游水。”
她亲他一下,悄悄道:“你对我真规矩,你可是真心和我好?”
“真是多此一问。”沈雁飞忘掉头晕,狠狠吻她。
船颠簸得越剧烈,涛声雷鸣,在黑夜中宛如有千军万马杀到。
沈雁飞皱眉道:“奇怪,这儿险恶得很,为什么还肯夜间开船?”说着爬起身来,走出跄去观看。
他由明处骤然瞧向黑暗,一时未收拢眼神,猛觉船身摇摆跳荡,急湍惊涛之声,从四方八面袭至。
轰隆大响一声,整条船撞向江心一块高出水面的白色大石上。
登时木板溅飞得满天俱是,沈雁飞在船撞石之时,刚刚一侧身,因此整个人斜飞起半空。这时他头脑晕陶陶的,竟然施展不开手脚。耳中却听有人惨叫一声,跟着一条黑影箭似地飞起来,一手扯着他的衣领。
他看不清这人是谁,鼻端微闻暗香,扑通一声,两人一齐跌落翻腾奔湍的江水中。
沈雁飞身躯一沾水,脑中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