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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客店,已是四更时分,他们拍开店门,店中伙计是个精干角色,一点也不罗咳发问,还告诉他们,另有两位客人找寻他们,已等候了一日之久,今晚就在同一跨院的房间歇息。
张法问清楚来人乃是一男一女时,便奇怪地问杨婉贞道:“你不是说你师妹来找你么?
现在是不是她呢?”说着话时,已走进跨院。
这边人语脚步以及掌灯之声,早已惊动隔邻,倏然一条人影飞将进来。
进房之人原来正是杨婉贞姑娘的师妹张明霞。
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转,已把房中之人看了一遍,口中师姐两字只叫了大半,便咽了回去。
沈雁飞连忙抱拳道:“张姑娘,幸会得很。”
她睁大眼睛,于是使人更觉得她的眼睛又圆又大,她道:“唏,原来是你!”
杨婉贞道:“师妹,你怎会认识沈兄,他可是昔年和我义父共事的沈伯父的公子,现在先来见过我义父。”
张明霞向瞽目老人张中元行过礼之后,杨婉贞又介绍她认识张法。张明霞大眼睛一眨,轻轻笑道:“小妹久仰法哥哥大名了。”
杨婉贞玉面起了微晕,道:“小妮子别胡乱说话,还有这一位是沈兄的义兄冯征,乃是岭南百毒门的未来掌门人。”
张明霞检衽为札之后,便向沈雁飞道:“你可还记得最后一次晚上碰着我傅哥哥,打了一场,把你们七星庄那个摘星手卫斯救走的事?”
沈雁飞点点头,她又道:“那天晚上,我和傅哥哥追上这个贼子,为的是想救回令慈沈夫人,可是结果还是给他们掳走。”
此言一出,房中之人俱都失惊,杨婉贞连忙催她把详情说出来。
张明霞随即把那天晚上,她和傅伟如何深夜拜访沈夫人,发现有夜行人踪影,跟着察觉沈夫人失踪,便仗着日行千里的白驴,追上摘星手卫斯,傅伟因穷追不舍,结果碰上踏踏独行人城的沈雁飞,和沈雁飞大战许久。
那摘星手卫斯已趁这空档,回城把野马程展、瘟太岁穆铭两人勾来,张明霞独自和沈夫人闲谈而守候傅伟追敌归来之时,被那三贼赶到,正在不敌之时,幸而傅伟及时赶回。
两人这一联剑拒敌,情势便大不相同,可是奇事忽然发生,原来摘星手卫斯忽然说他们乃是多管闲事,如若不信,可以问问沈夫人,是不是愿意随他们而去。
他们两人当然万难置信,谁知一问沈夫人,她竟回答愿意,而且声音十分坚决。就这样,她便落在赋人手中,至今不知下落如何。
她最后道:“假如不是你把傅哥哥拦住,则我们早就送沈夫人回去,想个什么法子保护她,根本上那些人也不敢惹我们,假使我们不是分开落了单的话。”
杨婉贞大诧道:“这就奇怪了,沈伯母何以肯让贼人们把自己掳走?莫不是见你们情势危险,故此舍己为人?”
张法、冯征都发出诧讶之声,只有瞽目老人张中元阅历够深,不肯随便做声。
沈雁飞扼腕一叹,道:“我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
众人的眼光一齐落在他身,只见他焦躁地在房子打个转,大声道:“一定是卫斯对他说过此行能见着我父亲,故此即便是龙潭虎穴,她也愿意走一趟,可是那些恶徒们焉肯教她得偿此愿啊!”
房门发出啄剥之声,众人回头看时,只见一位英俊少年,站在门边。
张明霞招他进来,替众人介绍过,原来便是青城第一剑客追风剑董毅的嫡传弟子傅伟。
张明霞向杨婉贞道:“我回到阳山,师父得知我此行没有获悉师伯的消息,便命我到师姐你家看看。我好不容易找到张村,这才知道你已来襄阳,便又折来襄阳,刚进城里,便遇着傅哥。”
傅伟含笑道:“我们在这里已等了一整天,直等得心惊胆颤。”
沈雁飞含笑道:“傅兄大概还未得知,贵派所欲追捕的叛徒顾聪,前些日子曾与小弟同行人川,复又折出,已于汉水覆舟,不知生死如何?”
他说起这件事,不由得触想起吴小琴,心中顿时觉得凄然。
“谈起这件事,可有点古怪哩!”杨婉贞先开口道:“那天我不是也同船附载么?那姓顾的似乎对沈兄你的同伴有着奇怪的企图。同时他和那掌舵的瘦个子生像已有默契。当船撞礁石的一刹那.我已退出船舱眼角似乎瞧见那姓顾的击破舱板,好像扑人沈兄你们那个舱中,我还来不及转念头,忽见那瘦个子向我扑来.本来我还以为船触礁石,震荡之力巨大无比,故此他站不住脚而向我这边撞来。但那厮的眼睛闪闪有光,似乎不怀好意,百忙中我给他一个巴掌,便跃起空中,恰好见你向江中掉落……”
沈雁飞切齿道:“难道乃是那厮狡计?”正在沉吟,傅伟已道:“那厮已被敝派擒回山去,他被发现在汉水河岸边,身负内伤。为了要讯问他一些话,故此反而在替他医治哩!”
“他没有死?”沈雁飞惊喜地道:“那么……”说到这里上想到琴妹妹可不一定因那厮未死而仍在人间.不觉沮丧地叹口气,“请问傅兄,贵派前辈灵隐真人前些日子鹤驾可是在阆中府?”
傅伟一愣道:“没有呀,灵隐真人乃是小弟二师叔,他老人家闻说隐居于关外长白山。”
沈雁飞愠声道:“这就是了,都是那厮的诡计,屡次暗算于我。”当下简略地把在阆中府陷身蛇窟之事说出来。
傅伟听完道:“敝派并无那本《天下武术总汇》之书,同时更可肯定二师叔老人家并非筑庐于嘉陵江畔。”
现在大家开始讨论今后行止,瞽目老人张中元道:“七星庄秦宣真此时必知老朽已离张村之事,故此不但他七星应中会有布置,恐怕从如今起,一路上步步荆棘。沈师侄你准备有什么行动?老朽这一方面,固然必须找那秦宣真一清旧帐,可是若在敌暗我明的情势之下前往,只怕难以讨好,我这把老骨头丢了并不要紧,但若是断绝了报仇雪恨的机会,那就得重加考虑。”
张法却奋然遭:“可是咱们总得找他拼拼啊!”
沈雁飞沉吟不语,半晌道:“小侄私意希望先寻到家父母下落再决定。”
张中元颔首道:“你身为人子,自当以此事为当急之务,老朽行动不便,法儿和婉贞可帮忙分头寻访,”
杨婉贞道:“但义父你老人家往哪儿去呢?”她真想问他是不是独自踩探七星庄。
老人道:“我么?这些年都忍了,还在乎这一年半载么?我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暂时匿居,等候你们的喜讯。”
傅伟挺身起立,朗声道:“小弟本该也效点微劳,帮忙跑跑腿;可是适好敝派有事,那终南孤鹤尚煌前些日子曾与家师聚斗一场,不分胜负,临走时家师曾说过半载后请他随时到青城山赐教。前数天那终南孤鹤尚煌大概打听到敝派已擒获叛徒,家师已返青城,便命人传言家师,说是七月初一至初三这三日内,上山拜访。听说那尚煌十分骄傲自大,曾同时传书好几位高人,如玄门三老的其中之二,一是黄山金长公前辈、一位便是张师兄令师天梧子道长。小弟刚从武当回来,因天梧子老道长闭关坐功,没有谒见得着,但已知确有其事,是以小弟这就得返山禀报。”
他转面向张中元道:“张伯父既然未曾想好停轩之所,小侄斗胆请伯父同行,不妨到敝山小住?”
沈雁飞首先叫好,眼角瞥见杨婉贞似乎露出奇异的神色。但张法却一面喜容,须知张中元若到青城暂住,秦宣真纵然手眼通天,也不敢上山惹事。
张中元略一思忖道:“傅少侠此计虽然极好,但老朽焉敢打扰贵派?”
这样说法无异答允,只是表示一下不好意思而已。
傅伟乃是侠义中人,当仁不让,何况此举一定能够讨好心上人,力说无妨。
那张明霞果然面含微笑,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又充分表露出芳心欣悦。到底她也能对师姐帮个忙,面子何等光彩。
这时天色欲曙,大家都折腾了许久,尤以张氏父子杨婉贞和冯征四人为甚。于是便匆匆决定,张中元和傅伟一起返青城,余人分头寻访生判官沈鉴夫妇下落。
沈雁飞做个好人,提议张明霞必须和傅伟同路,因为一则七星庄方面大是可虑,其次傅伟在公门中有案,不管是非如何,终是个黑人。
有这两层顾虑,非多个人同行不足以保万全。
张法当然凑趣地附和,杨婉贞犹疑一下也就命张明霞照办。
等到第二天张中元和傅伟、张明霞三人上路之后,杨婉贞便解释说她昨晚不大愿意让张明霞和傅伟凑在一起之故,乃是因为张明霞本身有不得已的苦衷,曾在祖师之前,立下跳崖重誓,不得爱任何男人。
可是情势如是,又不得不答应,沈雁飞当下也颇悔自家多言。
他早已对冯征说过岭南之行.那冯林听说他硬是替他订下亲事,只好苦笑一下,没有什么表示。
沈雁飞劝他从速返回岭南时,他却坚决表示要帮忙他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之后,这才办理个人之事,既是结义兄弟,有难同当,本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于是四个人分作两路,约定不论有没有线索,半个月之后回到此地见一次面。
照张明霞的看法,关于青城那次集会,时间距今不过是一个月左右,届时必多高人到场,一则终南孤鹤尚煌与追风剑董毅俱是当代名家,这场大战已足够吸引力。
二则这些高人有些是多年好友,有些微有嫌怨,正好借此一机会见见面,或是叙旧,或是清断恩怨,故此他极想届时也到青城走一遭。
正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沈雁飞深知师你对终南孤鹤尚粕的仇恨,这一会定必到场无疑(哪知正是泰盲直一手导演的好戏),便将此一猜测告知他们。
于是决定半个月后再见面时,再讨论这个问题。杨婉贞可就要想法将此事禀报师父,张法乃是武当高弟,随时可找同门中人代她传讯。
于是他们分做两起,张法和杨婉贞直向北行,准备在七星庄附近查探消息。沈雁飞和冯征则直出东门,另有去处。
这里暂时按下他们的行踪,回笔再述吴小琴的遭遇。
第二十一章 落悬崖古洞救母
当日船沉之时,吴小琴身负绝世武功,正待出舱,猛听舱壁暴响一声,木屑纷飞中,一个人正向她扑到。
她电急一瞥,已发现此人乃是同行的顾聪,芳心为之大怒,随手一掌拍出,用了四成力量。
只因她拍向对方灵墟穴上,中上必死。顾聪也是名门的高弟,焉有不知之理,登时满腔欲念化作惊骇。这时无论用掌或用肘,都来不及接吴小琴这一招煞手,努力沉肩扭身。吴小琴一掌已拍在他肩上。
顾聪在这剧痛攻心之际,指出如风,疾点吴小琴乳根。
吴小琴为之大怒,仍用原来拍出之掌,反过来以手背一挥,顾聪大叫一声,胸前如被大铁锤猛击正着。
吴小琴疾速飞出舱去,浪花溅飞得满空俱是,遮住了她的眼光,故此看不到沈雁飞掉下水去。
她的十成武功,在这舟沉怒江之际,最多也施展不出两三成来,这时本一心想跃得高些,谁知脚下受力的破船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忽然歪侧,于是吴小琴枉俱一身极上乘的武功,也就事与心违,滚人滔滔江水中……
她挣扎着,转侧翻滚个不停,猛然睁开眼睛,就像从噩梦中醒来时,由衷地舒一口气。
周围光亮异常,她的头枕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底下是条厚厚的褥子,身上还夹着一张薄被。
当她想起自己曾经坠江之事,这一下子反而如坠梦中,闹不清自己是生是死。
这个房间不大,但于净异常.一切摆设简朴大方.朝东一扇大窗,她可以从窗子看到一堵粉墙,西斜的红日照在粉白墙壁上.反映出眩目的光线。
蓦地里地想起沈雁飞,脑中轰的一声.但觉全身瘫痪。
一个窈窕的人影走进来.直走到吴小琴床前,欢喜地道:“呀,姑娘你已经醒啦,啊,你为什么哭了?”
吴小琴呆滞的望着灰色的屋顶.也不知听到她的话没有。
那个进房的人敢情也是个年纪甚轻的女郎.身上穿得极为朴素.春山淡扫,朱唇不染,可是反而显出一种淡雅的美丽。
半晌,吴小琴苦涩的问道:“可还有别的人被救的么?”
她显然是鼓起最大的勇气才问得出这句话.同时美丽的脸庞上也流露出等待答复的恐惧。
“老师父只带回你一个人。”她有点嗫嚅地说,却见对方表情显然变得十分呆木,并没有什么激动的反应,便变得较为大胆地道;“那是一条汉水的支流,老师父说你该是从汉水漂流而来的。”
那位女郎忽然扶着头,晕眩地坐在床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