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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几根桥柱和一条未断的巨缆。另一条巨缆已被砍断,故此成了这般模样。
那边岗后一个看守的人,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利斧,刚刚砍断了一条巨缆,剩下另一条在三尺之外,他双手举起斧头,猛然砍将下去。夺的一声,那条巨缆,又被他砍断。沈雁飞刚一现身,已来不及阻止,急得大喝一声,有如裂帛。
冯征身形下落时,猛见另一条巨缆也突然松弛软垂,没人水中,勉强一挣,身形复起,但只升高了四尺。这时离后面河岸两丈之远,前面则更加远了,还有四丈之遥。
死神的阴影已掩没他的全身,他一直掉下去,忽然水花四溅,那条后来才断的巨缆,又升出水面。
原来沈雁飞机智无比,眼光到处,已顾不得杀死那人,猛可伏身一扑,抓住那条疾缩如蛇的巨缆。
那巨缆本身已够重的了,何况又绷着整道木桥桥往,此刻吃河水一冲,其重无比。沈雁飞被巨缆拖得直滑下山岗,把沙地划了一条宽阔的痕迹。这际正是冯征第二次提气上升,又下落的刹那。沈雁飞明知事情危急,大喝一声,硬是挣起来,四肢一齐用力,双足直陷人硬泥地中,跟着双手连收,眨眼那条巨缆浮出水面。
后面那人见他神威凛凛,大惊失色。但也看出机不可失,一个箭步冲下来,举斧便劈。
这时沈雁飞不但用双足深陷泥中而闪避不得,那一对手更因拼命抓住巨缆而不能丝毫放松。他的阴气奇功只能抵挡鲁钝之物质,没法抵卸利斧沉雄的一劈,形势危急之极。
河中心的冯征脚尖一点巨缆,腾身纵起,半空中眼光一扫,已见沈雁飞危急的情形,不由得心胆皆裂,怒吼一声。
只见那人随着他怒吼之声,翻身直津开去,足足摔开两丈以外那么远。
冯征心中大奇,想道:“这就怪了,难道那人给我吓得这样?原来他大吼之后,只匆匆一瞥,身形又落,那时已不容他分心去瞧那边,是以没有看到沈雁飞剩下那一大段巨缆飞起来的情形。
沈雁飞等到冯征过来之后,两人合力把这条巨缆系在一株老树根上。这样出山时便不致受窘。
他抹抹头上的汗,道:“好险,若不是剩有一段缆尾,不让那厮一斧砍死才怪哩。”
冯征拍拍他的肩膊,道:“二弟真有你的一手,早先已把我吓昏了,竟看不出你用的什么手法。凭你这种头脑反应,异日定可领袖武林,独步天下。为兄真是以有荣啊。””“算啦,大哥你何必跟自家兄弟来这一套。咱们还是说说入山之事才是正经。”
冯征哈哈一笑,显然十分高兴。
两人商量一下,决定由冯征打头阵。
他们跨过那座高岗,只见岗后百花如锦,彩色缤纷,声声鸟语,似是迎接他们光临。那些开得正灿烂的花丛上,蜂蝶忙得不可开交。
这些花树一丛丛错落地遍布山坡上,那只是片非常平坦的斜坡,一直伸展远去,最后一座山峰有如杨天石笔般陡然屹立,峰腰处一片平地,筑着一列五幢石屋,当中一幢还是两层的楼房。
两人立刻闪到一丛花树之后,冯征道:“那座山峰上的屋子,定是百花山主居处无疑,你先别露出身形。估计从这儿到峰脚,不过五六里路,你等我到了山脚时再现身直闯不迟。
否则他能在峰上了望出我们是一道来的形迹,办起事来可就棘手了。只要愚兄见到那百花山主,好歹也得缠他一时三刻,有这一会儿工夫,你已足够把伯父弄回这河边。那时候或是合力把金如水弄倒,假如他武功真高的话。如果平常,则一切都可顺利解决,更是佳事。”
沈雁飞感激地笑一下,伸出右手,道:“祝大哥你马到成功。”
冯征和他拉一下手,也祝他道:“二弟你是万事如意,重谒严亲。”
他一溜烟奔人花树丛中,按照着那山峰方向,急急前奔,身形是尽可能弄得隐蔽一点。
走了好一会儿,估计也有四五里路,但前路花光如海,居然连山峰也瞧不见,这可是咄咄怪事。冯征不觉停步,左顾右盼。
他跃上一丛树顶,四下张望,敢情那座山峰已转到右边去了。当下失笑一声,又向右边疾奔。
走着走着,忽觉不对,跃上树顶一看,敢情矫枉过正,太偏右了一点,是以那座山峰反而跑到左边去了。
他耸耸肩,跃回地上,忽见一个人站在对面的树下。可把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人身穿蓝布衫裤,面目粗俗,垂手站在那里,没有言语。
冯征想道:“难道此人便是百花山主?得想个法子把他稳住。”
“你是岭南百毒门的人么?”
“是呀,敢问尊驾贵姓大名?”
“小的李三,现奉山主之命,为你引路。”这人说完,转身便走。步声沉重,分明武功有限。
冯征不敢多言,以免露出马脚。心中却诧想道:“此人走到离我不远处现身,我却没听到声息,真是怪事。”
“呀,李三兄你往哪里走?那座山峰不是在左边么?”
李三道:“不,那是假的,你跟着我走,别离开太远又迷了路。”
冯征不服地暗自咕哝道:“笑话,这还能迷路么,那座山峰又怎么能假得的?”
李三左弯右绕,片刻工夫,眼前豁然开朗,原来是片绿草油油的山坡,那座山峰也就赫然矗立眼前。
刚才未出花树范围之前,尚自迷茫地一无所见,这可使得冯征大为诧骇,故意跃退半丈,身形已人花树范围。眼前一花,但见前路尽是缤纷灿烂的百花。赶快往前一跃,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他,不过因为他跳得快,冲力巨大,一下子挣脱了那种使人软绵绵的阻力,脚踏实地,天地明朗,百花山可不是好好巍然兀立眼前。
在山腰处一块平坦的旷地,靠着岩壁建筑了一排五间石屋,当中的一间,正是幢两层的楼房。不过房子都不大,浮动着一派恬静的气氛。
那座两层楼的楼上,直个小小的平台,用红色的石栏杆围住。这时忽然出现了一个女郎,长裙端端正正,就是颧骨稍嫌高点,还有那两条眉毛和那对眼睛,隐隐露出煞气,令人觉得她太过缺乏女性的味道。
她看见了冯征的秃头,便道:“喂,你可是百毒门的冯师父?还有那位范师父呢?”
声音非常铿锵,好像是坚硬冰冷的金属碰击时发出的声音。
冯征心中暗喜,想道:“原来这里还不知道古树峡之事,不过即使知道,一时仍不能认定我是二弟那边的人。这位姑娘大概便是秦宣真之女秦玉娇了,想不到在此遇着她。”
当下大声道:“在下正是百毒门冯征,你可是秦姑娘?范师父没有和在下同来。”
秦玉娇哦了一声,对于父亲安排之事,她不大关心多管,招手道:“你上来吧,两边屋内都有楼梯,但你愿意跳上来也可以。”
冯征应了一声,摸摸光头,故意后退了两步,然后一冲一跃,竟飞起一丈五六,比红色的石栏杆还高出三尺。
一扭身落在平台上,赤脚板弄出一点声息。
秦玉娇微微一笑,心中道:“这等身手的人,爹爹还倚作大援,奇怪。”口中却问道:
“冯师父可听到沈雁飞的消息?”
冯征眼光一溜,省见厅门口站着一个人,大概那人已瞧见他跳上来的情形,正拈髭阴笑。冯征差点儿打个寒噤,原来那人眼光阴诡之极,面庞削长露骨,下领处长着一小撮胡须。益发令人觉得此人难打交道。
可是冯征到底是一派的未来掌门人,暗中捺定心神,没有露出丝毫神色,答道:“那沈雁飞么?有,有,他到过古树峡一次,但此人诡计多端,终让他发觉不妥而溜掉。据说已往百花山来,我在山外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少年人,好像就是那沈雁飞,但我拿不准,又知道此地已有准备,便没理会那厮。”
百花山主金如水冷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原来冯征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到底没说出来意,未免蹊跷。
冯征干咳一声,带着尴尬地向秦玉娇微笑道:“在下有点儿事告诉姑娘,可否过来这边一下。”
金如水一转身,走回厅中。于是冯征挨近秦玉娇一点儿,但又先于咳一声。原来他这番做作,无非使金如水误会他是奉了秦宣真的密令,来此告知秦玉娇。这样金如水自然不便询问。办法想得满好,惨就惨在一时不知编些什么属于秘密的话,才能使秦玉娇也完全不疑。
秦玉娇悄悄道:“你说吧,不要紧的,金叔叔决不会偷听。”
冯征脖子都挣红了,自说不出话来。但不说又不成,勉强道:“在下此来,固然是奉老庄主之命,报告山主关于沈雁飞的行踪。”
这几句话要是被金如水听到,登时便会知道他在扯谎。因为若是仅因此故,秦宣真手下专门训练的讯鸽何以不用,而将人山的秘密告诉于他?但秦玉娇到底是个姑娘家,不大懂得江湖诡诈的情形,而且她也因只关心自家之事,毫无兴趣理睬父亲的闲事,是以仍然倒着耳朵,等他说下去。
冯征眼光越过栏杆,只见峰脚百花如锦,简直是一片花海,若有人在其中走动,决看不出来,因此稍稍放下心,话锋一转,故作惊问道:“噶,姑娘请看,峰脚下花树密植,焉能见到敌人潜入?”
秦玉娇道:“你自然看不到,那是极奥妙的一个阵法,称为众香国,我在这里学了许久,如今还是仅仅能够出人阵法,仍然看不透阵中有没有变化,你当然更加看不出端倪了。”
冯征想道:“这样说来是不是我必须和她在外面呆久一点儿?以免那诡诈多疑的金如水发觉了,二弟可就等如瓮中之鳖?但我如何拖延时间呢?”
“这阵法可不容易学到,啊,我是指全叔叔,他当年为了学这个阵法,不惜弃绝荣华,离开十丈红尘和家人妻子,到这百花山来布置此阵,咦,你还未说出来此告我之事呢!”
冯征的心咚咚一跳,手足无措。
秦玉娇迫紧一步,道:“快说呀,我在等着哩。”
冯征忽然灵机一动,道:“噢,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这仅仅是在下私心里的一点好意,特地借这个机会来告诉姑娘,那便是当日沈雁飞到古树峡来……”他故意歇一下,只见她脖子伸长,头发可就拂到他的耳朵,心中立刻拿得定了,便继续道:“沈雁飞曾经向七星庄的人盘问你的下落,露出很关切的样子。在下想你们究竟是师姐弟,这情形应该让你知道。”
秦玉娇发了一会儿怔,轻轻道:“谢谢你,不瞒你说,我们以前的感情很不错呢!”
冯征巴不得她多延一点时间,站着不动,尽由得她痴痴忆想。但心中却歉然忖道:“二弟这副英俊的容貌,真害死人。”
歇了片刻,见她好像已经想完,便找话搭讪道:“姑娘你刚才说到这位金山主甘愿放弃尘世荣华,而来经营此地,究因何故?在下百思不得其解,姑娘可否明告?”
秦玉娇道:“那当然是因为不得已的缘故,只因金山主以前也是黑道中极负盛名的人物,后来因结下一个极厉害的仇家。那仇人虽然在当时武功和他不差上下,但那人资质甚佳,若然刻苦修练,一定能练得比他强胜许多。同时那人手底毒辣,将来报仇时,必定会杀尽他全家,因此他不敢呆在家中,跑到这深山里头,摆下这个极奥妙的阵法。金山主的一家人口不少,食指浩繁,数十年来,都是由家父供养。故此家父有事,他会出力帮忙。”
冯征歉然微笑道:“说出来真是失礼,在下这个边地鄙夫,一点也末听过金山主的传说,反倒是近些年来,也得知百花山为天下有数凶险之地,这才识得金山主的大名。”
“啊,这样不值得奇怪,我若非家父遣来此地,也不会知道这位金叔叔的详情哩!你知道,家父素日都很严厉,对于他老人家的事,我一向都不大清楚,何况是他老人家的朋友?”
她的态度透出亲切,那是因为冯征私下向她报告沈雁飞之事之故。这一着可真击到要害。只听她又道:“听家父说,其实金叔叔这个仇人也惹得莫名其妙,因为他不过是沾着一点边而已,其实却不关他的事。”
冯征其实对金如水的往事毫无兴趣,但为了拖延的目的,只好故意张大眼睛,装出感觉十分奇怪的样子,道:“有这种事么?起初在下还以为那一定是杀父之仇,才会怕人家屠杀全家啊!”
“我也不大清楚,但你也知道的,有些仇恨,比杀父之仇还要来得深刻强烈些。”
“对,姑娘一言顿解在下茅塞,这世上的确有些事情,比杀父之仇更难忍受。”
“谁说不是呢,何况那个女人和当时声名极盛的峨嵋派散花仙子叶情有很深渊源。”
说到这里,百花山主金如水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