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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奋不顾身的招式,如非深仇大浪,等闲不能使用。两道人齐齐失声一叫,身形微滞,竟然躲之不及。
沈雁飞忽然吓出一身冷汗,这倒不是那两个道人的长剑从下面疾划上来,因为他的修罗肩上阴气仍能封住这两支剑。倒是他觉得这两道人武功不够预想中高明而大惊。试想那千面人数十年前已经成名,岂能连躲避他进攻也显得迟滞?一念之转,快如电闪。登时手脚俱挪开一点,而且将八成真力减到最少。
两道人俱觉出长剑和身体轻轻一震,分开数步。沈雁飞已站在地上,朗声道:“两位道长可是从青城上元观来的?”
他们这时才回味过来早先竟是多么危险,鬓发间沁出冷汗,竟答不回话。
“小可沈雁飞,和傅伟兄乃是好朋友,刚才无心得罪,盼道长们海量包涵。”说到这里,两个道人忽然一齐转身,分头疾退。弄得沈雁飞怔在当地,拦又不是,不拦住又莫名其妙。
正在发怔之际,忽听一声佛号,从乱石中转出一个人,原来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女尼,正是当日赠他杨枝宝露的白云老尼。
不过沈雁飞从未和她见过面,故而不识得她。
“阿弥陀佛,当日石陵镇一别,沈施主如今英姿越见焕发,噫,沈施主诧容满面,敢是不识贫尼?你可还记得有人对你提过白云这个法号。”
沈雁飞失声道:“暧,你是紫竹庵的白云大师?小可不但听过,而且还要拜谢大师赐药之恩。”
白云老尼面色一沉,道:“贫尼自分出世已久,本没有什么机会再施用武功,可是你这自甘下流的人,迫得贫尼要重作冯妇,试试你究有多大的气候。”
沈雁飞皱眉道:“大师此话怎说?小可已改邪归正……”
“住口,贫尼眼睛尚未昏花,早先在山腰处已见到你的恶迹,刚才又看见你表演绝技。
来吧,不要多废唇舌,贫尼年纪虽老,但却不容易打发呢!”
沈雁飞懊恼之极,仰天长笑一声,四山回应。白云老尼慈眉轻皱,想道:“悔不该把灵药给他服了,使他内功精湛如此。”
石后忽又转出一人,一身雪白衣裳,头上还用一条白丝巾,包扎着一头云发,乍看来就像守孝的素服。
这位白衣姑娘眉清目秀,真个是秋水为神玉为骨,冷艳无双。沈雁飞目光一扫将过去,哎的一叫,目瞪口呆。
敢情这位姑娘乃是日夕难忘的吴水琴,她冷冷瞥了沈雁飞一眼,便向白云老尼道:“老师父把他让给我吧。”
沈雁飞心中想大叫一声琴妹妹,这月来的阔别,生像已经历了几十年。可是他又感觉到他们之间似乎已被一道深渊隔开,他毫无法子可以超越,因此这一声琴妹妹,只在他心里响着。
白云老尼坚决地摇摇头道:“你是知道青城派对我的意义,对么?”
吴小琴紧紧闭着嘴唇,歇了片刻,她道:“好吧,老师父,我就置身事外!”
她话声甫歇,身形一晃,已退回石后,沈雁飞觉得她的声音十分陌生,宛如听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在说话。错眼间已不见了她的踪迹,也不感到奇怪(他一向不知道吴小琴懂得武功),只有一阵空虚绝望袭上心头不,使得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白云老尼缓缓走前几步,忽然被他那种奇异的神情愣住,歇了一会儿,她徐徐道:“沈雁飞,她已经走了,她永远不要再见到你,否则她会把你杀死。”
“我……我还活着么?”他哺哺说,头颅无力地垂下来:“琴妹妹又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去,记得曾经有一度,我把她从那个世界里带领出来……现在她又回去了……”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从远处划个弧形飞过来,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音,沈雁飞怔怔不动,啪的一声,石头正好击在他身上,把他击得退了一步。
白云老尼嗟道:“她去得更远了。”眼光收回来,只见沈雁飞面色苍白如死,忽然捧胸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白云老尼忽然跃过去,一掌拍在他后心,沈雁飞又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举袖揩揩唇边血迹,惘然道:“琴妹妹走了,她真的走了……可是为什么呢?”白云老尼本身从情天恨海中熬过来,深知沈雁飞此时心中的悲痛,无可伦比。登时对他甚是同情,她本想指点迷津,告知他吴小琴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而如此怨愤,但她老人家又深深疼爱那温柔如水的祝可卿,故此不好说出来。否则异日沈雁飞遇着祝可卿的话,必定会把她杀死。
她同情地叹息一声,觉得这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老是这个模样,所渴望的偏得不到,祸咎却随时随地隐藏在附近,一有机会,它便降临头上。于是这位洞彻世情的老尼飘洒地走开,忽然回头慈祥地道:“沈雁飞,你好自为之,切勿妄开杀戒,回头是岸。”说到这里,已走出好几丈,人与语声渐渐远去。剩下陷在哀伤中的沈雁飞,孤零零地在夕阳下独立神伤。
且说吴小琴把沈雁飞打了一石头,远远看见他吐血光景,芳心有如被把利刀不住地剜着似的,眼泪直流,悲叫一声,转身疾奔。
这时她方寸已乱,神智好像有点昏迷,也不知走了多少个十里,黄昏已降临大地,暮色凄迷,气氛荒凉可悲。
忽然有两个人拦在谷口,她本能地停下脚步。那两人之中,一个红面白髯的老人,身穿淡青色长衫,一个是个蓬首垢面的少年,脸色枯败难看,但却十分熟悉。
那白髯老人眼中陡然一亮,赞声好漂亮的妞儿,那蓬首垢面少年却身躯一震。吴小琴没理睬他们,一径从他们的身边慢慢走过,刚走出四五步,那少年叫道:“吴小琴!”
吴小琴停住脚步,偶然回头,只见那少年道:“你不认识我么?吴小琴。”
白髯老人忽然一伸手,把那少年穴道点住,本立不动,自家却走到吴小琴面前,笑嘻嘻道:“吴姑娘这是要上哪儿呀?老夫五阴手凌霄,你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这老头儿嘻嘻笑着,一面挨近去,倏然电闪般一手抓去,抓向吴小琴玉臂上曲池穴。
五阴手凌霄虽然出手如电,但却抓个空,吴小琴精神一振,尖声笑道:“原来你就是五阴手凌霄,哈哈,本姑娘正想找你哩……”她的笑声非常狂放,有点不大正常。
白髯老人霜眉一皱,脸上露出狡笑,问道:“你找我老人家干什么?”
吴小琴站了片刻,脑中翻涌血气渐渐下降,神智渐复。四顾一眼,便轻咦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到了什么地方?那个人不是青城叛徒顾聪么?”
五阴手凌霄趁她眼光移开,倏然又伸手抓到,其快无比,吴小琴手肘一抬,撞将出去,啪的一响,她反而退了一步。五阴手凌霄面色大变,敢情吴小琴退了一步之后,他才发觉一股柔力潜迫上身,登时不由自主地退了大半丈远,差点跌倒,只见他一转身,如飞而退,顺手把顾聪提起,没人山林深密处。
吴小琴愣了半天,忽然记起青城叛徒顾聪曾经设计陷害她和沈雁飞之事。同时又忆起五阴手凌霄乃是她师父的对头。这两个人全都不应放过,可是她再想一下,便叹口气,懒懒向后转,准备走出山外。
刚走了十几步路,只见树林中钻出一人,笑嘻嘻拦住去路。吴小琴星目一膘,芳心大震,原来这人便是沈雁飞。
这刻满腔幽怨,忍捺不住哇地哭出声来。沈雁飞为之一怔,没有说话。
吴小琴泪珠满脸,伤心万状,却不明白伤心些什么。可是见他不来安慰,更感到委屈。
沈雁飞呆了一阵,便走近她身前,抽出一条汗巾,为她拭泪。吴小琴真愿意倒在他怀中痛哭个够,但仍然矜持不肯倒过去。汗巾按在她面上,忽然嗅到一阵香气,头脑立刻为之昏迷。
但她动力湛深无比,猛可提住那口真气,怒骂道:“你使什么坏?”
跟着闭上眼睛,娇躯摇摇欲倒。口听沈雁飞呵呵大笑,叫道:“倒也,倒也!”
吴小琴身躯向前一倾,沈雁飞伸手来扶,只听她哼一声,忽然一掌推去。
沈雁飞大叫一声,震退半丈之远,登时抱腹蹲倒地上。吴小琴这一掌本能取他性命,但临到发力时,芳心忽软,只用上三成力量。不过到底用了真力,头脑更加发晕,连忙提气奋余力跃走。
且说那五阴手凌霄和金长公两人,各奔一方,那五阴手凌霄熟请青城山地势,一径外奔后山崎岖难走的路径。不过他自知千面人曾经假冒他,那青城派的人如碰上他的话,必定会生出误会,因此十分小心。到后山搜查了许多地方,不时碰到上元观的道人,他必须避开,故而耽搁不少时间。
正在搜索之时,忽听响炮三鸣,跟着又见前面有两个道人走来,便问在一旁。
两个道人带着笑容,提剑直奔向上元观方向。一个道人大声道:“我们总算运气不错,偏偏派着是搜拿沈雁飞的差事,如今他既然被捕,我们可以稍为休息一下了。”
另外那个道人笑道:“你想得蛮如意的,只怕一回观中,又派出来追缉五阴手凌霄啦……”说到这里,忽听响炮连鸣四声。这道人接着诧道:“连顾聪也抓回来了,那小子怎的落了单?”
五阴子凌霄忖道:“别忙,沈雁飞莫非就是那孩子?他不是曾经自称沈某?暧,原来是七星庄秦宣真的叛徒,最近他的名头可大啦,现在他被困上元观,事因千面人假扮我而起的,看来我得先去救了他再算。不过真奇怪,以他那一身本事,尚且被擒,难道青城上元现出了什么名手?”这可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凌霄本来自负极高,但和沈雁飞打了一场之后,心中不无惴惴之感。
于是他放开脚程,从别路绕回上元观去,这时暮色已深,加之上元观的道人们绝没想到真的五阴手凌霄会潜回观中,故此近观一带反而疏忽之甚。
此处附带先表明一笔的,便是吴小琴所遇的五阴子凌霄,既与顾聪同路,当然是千面人假扮的。
这时上元观中灯火辉煌,五阴手凌霄从后面潜入,远远瞧见有个院子里,两个老头正在厅中喝酒畅谈,倒像这观中没有发生什么事的。他还瞧见其中一个双目已瞽,因此脚上特别小心,这是因为失去视觉的人,听觉必定特别灵敏之故。
越过这院子,跃登屋背,一径扑向北帝殿,因为他知道凡是观中处理什么紧急事情,都在这北帝殿中。
果然殿中灯烛辉煌,光如白昼,两排道人雁行而立,分列殿的两旁,当中倒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五花大绑,正是沈雁飞。另一个结曲如虾,横卧地上,看来已经死了,却是青城叛徒顾聪。
当中上首香案之前,站着一个中年道人。神情庄严肃穆,颔下三绝黑须,飘然有出尘之概。这位道人乃是本观观主玄光真人。
这时有两个道侣站在沈雁飞后面,其中一个刚在禀告经过情形。五阴手凌霄虽然只听到后面大半,已明白那沈雁飞被擒的缘故,乃是因身上负伤,倒在地上,故此上元观搜索逃犯的道侣,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把他捆住擒了回观。
沈雁飞浑身俱被捆住,闭住双目,身躯微颤,显然是在行功运气。
凌霄在屋脊隐蔽处看得清楚,移目又见那玄光观主正在拂须寻思,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蓄势待发。
玄光观主一抬目,已瞥见沈雁飞运功情形,便下领道:“把沈雁飞穴道点住,解开绳索,等本观主和傅伟师弟谈过再作处置。”
排首一个中年道人朗声道:“观主容禀,这厮手底毒辣,杀死本观两位道侣,务请观主从严惩处,先废了他一身武功再说。”
玄光观主道:“玄明师弟不必多言。”
那两个站在沈雁飞身后的道人,其中一个倏然俯身,骄指如前向沈雁飞腹上阴交穴点去。猛听屋顶有人如雷般大喝一声,沈雁飞也四肢一振;把绳索都完全震断,但双胞和双踝间仍有一种鹿筋细绳未断,一条人影有如天际陨星般疾坠下来。人未到掌力先至,把那个弯腰点穴的道人懂得滚开大半丈。
殿中仍然鸦雀无声,可是剑光耀眼,原来那两排道人都佩着宝剑,这时齐齐掣剑在手,但因观主未曾下令,故此全无动静。}叮来的人正是五明手凌霄,他虽是成名多年,但仍不敢轻视上元观这一群道人,顾不得替沈雁飞弄断鹿筋细绳。双目灼灼,一径凝视玄光观主。
“老夫五阴手凌霄,闻得上元观传令搜捕老夫下落,特来送死。”
玄光观主那么忠厚的人,此时双目也泛针刺人寒光,冷冷道:“很好,本观在凌施主限中,不过是座破庙,要来就来,要去就去,嘿嘿地上的沈雁飞这时面色转白,停止了挣扎,大概是负伤中安运真力所致。
五阴手凌霄哈哈大笑道:“老夫亲来钦仰青城上元观大名,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