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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长生坐在饭桌边上,轻轻一声叹息,竟有些天要下雨女要嫁人儿要远行的落寞。纳兰王爷的一生,极具传奇色彩,少年时代便意气风发,愿意去指点江山,青年便早早崛起上位,而立之年却颠沛流离,逃亡流窜了半个中国,自嘲丧家之犬都不如,不惑之年后再度东山再起,之后由儒入黄老,当得半仙两字,只要随意罗列两个他的对手或者将他视作敌人的人物,东北齐家,赵太祖,便一芽可知春了。他与人相处,讲求机缘,这个青年,就很对他胃口,但一直压着,并不刻意栽培提拔,否则随手打赏一个常人数辈子都无法达到的泼天富贵有何难?越是如此,越证明老人对青年的重视。连陈红熊都被自己的揣测给震慑住:莫不是纳兰王爷要把这个无根无基的门外汉当成了接班人去考察?
花了一个多钟头做完了淮扬菜,从未出示过身份证不知姓名真假的龙傲天抹了把汗,跟老板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到饭馆外头,抬头看了几眼他写的春联,一脸满足自得,呵呵傻笑。两鬓微白的纳兰王爷缓缓站起身,却没拿上茶壶,轻笑道这就走了?要不要送你一程到车站?谁料那哥们却大手一挥道别,矫情。纳兰王爷一瞪眼,把龙傲天喊住,叫到跟前,摘下手上一串紫檀珠子,说送你了,哪天穷得叮当响了,能卖点钱,提醒你找家正规的当铺,别贱卖了。那家伙二话不说豪爽收下,嘴上却没好话: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老常啊,你这人就是脾气差了点,不会说话,要不然生意不至于这么磕碜,我走哪儿都饿不死,你这饭馆没了我可就不好说了。纳兰王爷没好气道:滚!
青年果真一溜烟跑路了。
纳兰王爷拆开报纸,里面四十多本书,借出去什么模样,还回来还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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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巫家坝国际机场,来了几位让服务台漂亮服务员哭笑不得的客人,这群人扎眼得一塌糊涂,为首一位穿唐装的中年胖子,脖子里的粗金项链因为太粗了,有点像地摊上卖的那种十几块钱能买好几米的那种,长相憨态可掬,就跟活弥勒一般。身边跟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穿着鲜亮,吊儿郎当的。若只是这个组合,也只不过是一对暴发户父子那么简单,但他们身后可跟着四位黑西装壮硕汉子,个个孔武有力,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都能去黑帮电影当临时演员了,都不用剧组安排道具服装。但就是这帮瞧着特有气场的一伙人,一听说头等舱的价位要比经济舱高出一截,青年就立即拉着那个眼睛始终停留在女服务员挺好胸部上的胖子开始窃窃私语,水灵客服依稀听到几句,“老唐,头等舱杀猪是杀猪了点,但听说服务员都特正点,雪白滚圆嫩翘挺,要啥有啥,你就割点肉。”“小景啊,这世道赚钱不易呐,能省就省,我们这么多人,我都省下给女儿的一顿饭了。”“老唐,你有点人性好不好,这是老子第一次坐飞机,还他妈有恐高症,要不是为了陪你这孙子,我宁愿坐二十个钟头的绿皮火车也不坐飞机,你至于吗?!”“唉,小景啊,话是这么说,可理是我那个理,情大不过理嘛。”“太让我寒心了,跟你这种老板混社会,早晚要给你背黑锅不说还捞不到善终。”“小景,这就是你不对了,跟我这种老板混才有前途。钱都是扣出来省下来的,你要不乐意做经济舱,你自个儿花钱坐头等舱。还有,你那口头禅是怎么说来着,死道友不死贫道,死施主不死贫僧?我觉得吧,有你这样的小弟才要小心,指不定哪天就被你篡位了。”
前台那位漂亮客服竭尽全力保持优雅微笑面对这两位活宝。
最后这帮人还是清一色选择了实惠的经济舱。那个纨绔装扮的青年一坐上前往客机的机场大巴就开始打摆子,四位体魄魁梧的西装壮汉板着脸却偷着乐,没想到无法无天的小景爷也有今天,从北京回来一定要当个精彩段子说给兄弟们听。唐装男人拍了拍青年肩膀笑道小伙子不行啊,跟砍人一样,才刚剁人一只手就晕,大老爷们丢人现眼,也就脑袋瓜还算不错。笑弥勒这话说的并不含蓄小声,巴士上一些原本就下意识与这个小团体拉远距离的乘客立即再退几步。上了飞机,胖子手把手教青年如何系安全带,看到年轻男人的苍白脸庞,都不忍心再挖苦斗嘴几句,只是好奇问道:“小景,恐高,还挑靠窗的位置?”
青年笑容惨白,但眼神异常坚定道:“熬一熬,说不定这道坎就熬过去了。喝酒吐多了就会习惯,见血多了也就不那么头晕,做什么都是这个理。”
胖子笑着点头道:“的确是这个理。”
从云南飞北京几个钟头的行程,把胖弥勒憋得慌,身边这个得意门生就跟女人便秘一样,连不恐高的他都有些紧张,就跟伺候孕妇差不多,一路的嘘寒问暖,这让那帮高端职业保镖一个个看得艳羡不已,能有这规格这待遇的,在云南说不定连戴最大顶官帽的大佬都没啊。一下飞机,半死不活的青年立即生龙活虎,还在北京首都机场的过道里便神经质地大喊一声北京我来啦!中年胖子咳嗽了一下,轻轻道低调,我们要低调。年轻男人心情极好,伸手拍打着胖老板的下巴,嘿嘿道:“老唐啊,吃东西我不讲究,但我发过誓,这辈子不管到哪里,都要住最好的酒店,你要不乐意花这个钱,老子自己掏腰包!”
被拍着下巴的胖子也不生气,乐呵呵道:“好说好说,我那宝贝闺女也要面子,住一破四星级我都不敢给她打电话说到北京了,这回由你挑,东长安1号上那个?还是钓鱼台国宾馆?或者盘古酒店?要不私宅也行,四合院那种,我有门路,住这类划算,因为都不要我付钱,住了是给他们面子。”
青年很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四合院?老子没那返璞归真的高雅调调,要住就住最市中心的,靠近长安街的,最高最贵的,不是总统套房坚决不行!老唐,接机的车子别整什么宝马奔驰,来点高档货,嗯,最好牌子也牛点,逆行都没人敢拦的。”
被称作老唐的胖子还真是好脾气,笑眯眯道:“都随你。”
胖子看待身边这位外界眼中典型“得志便猖狂”的年轻男人,一半有点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还有一半则是依稀看到自己当年的风采,没办法不特例。一行人乘坐两部宾利来到地址很能吓唬人的东方君悦酒店,要了一套总统套房和外交套房,总统套房单独安排给年轻男人,胖弥勒主动串门,把私人管家撵出去,在酒柜弄了瓶酒,没当冤大头挑最贵的,而是挑了瓶合适的,跟青年一起坐在酒店顶层落地窗前欣赏风景,他坐着喝酒,很慢,这酒也不便宜,喝快了心疼不是?年轻男人光脚站着,却是一杯酒一饮而尽,抹嘴笑道:“真爽!”
接连喝了三杯,很伤面的青年红着脸眺望北京长安街夜景,眼神恍惚。
中年胖子斜眼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这个年轻后生的出人头地很有意思,一等一的北大高材生,属于穷苦鸡窝里飞出来的凤凰,寄托了整个家庭乃至于整个村镇的期望,原本还算一帆风顺,人清高了点,傲气了点,多才多艺的文青嘛,绘画吉他和陶塑都是自学成才,跟教授辩驳个哲学论题都能让同学干瞪眼一整节课,确实有点资格去瞧不起谁,但不耽误毕业后进入不错的企业,打拼几年也能蜕变成长为一名马马虎虎的成功人士,有房有车,找个北京媳妇,按部就班,说不定还能再往上爬,但不曾想大四那年受了操蛋的情伤,一蹶不振,学业荒废,连休学都不干,直接跑云南去疯,迷上了石头,但老话把道理早就说死了,识古不穷迷古必穷,一个才看了几本入门书籍就玩敢翡翠的稚嫩外地佬能不走眼?那么点可怜家底能不立马破产?卖画卖字卖工艺品只差没做鸭卖肉的年轻人浪荡了三年,久而久之,在云南赌石底层市场都知道有这么个曹疯子,后来还真应了那句一命二运三风水四靠祖荫的玄妙说法,早已赊账无数无人愿意借一百块钱给他的可可怜虫不知道从哪里借了四万块,赌下了一块不被任何行家和资深玩家看好的毛料,一削一切割,起先连半点绿都没没瞧见,大半后仍然没迹象回本,明摆着十有八九又是一场竹篮打水,旁人都起哄曹疯子你可以抱着这废料当个纪念品,别削下去了,留点念想。当时“微服私访”的胖弥勒也在场凑热闹,都准备掉头走了,却被一句话给扯回来,年轻人抬头环视一周咧嘴笑道没事,大不了抱着去跳湖死了算,下辈子做猪做狗都不做人了。最后,奇迹出现了,竟出了保守估计能做成两只镯子的货,“种”和“水头”都是近几年最佳,瞠目结舌的专家不得不百感交集地估价六千万,但这还不是让胖子最感慨的,最触动他的是那个年轻人当场看到结果后,死死抱着石头嚎啕大哭,不是那种被天大好运砸中后的喜极而泣,而是极怨气的那种撕心裂肺,那一刻起,在滇桂两省和缅甸越南都堪称一方霸主的“老唐”才记住了这个不太一样的年轻人。后来年轻人独立运作翡翠的所有环节,经历了一场接一场的谈判,最终和并不是出了一个最高价的彩云谈妥,再度让中年人刮目相看。后来男人才知道,这个青年是出身山西农村的单亲家庭,在他最叛逆的岁月里,母亲也病逝,他甚至不敢回去奔丧。
胖弥勒悄悄离开房间,拨了一个号码,笑道:“闺女,老爸到北京了,您抽个空见一面呗?”
那边愤怒道:“你就这么怕我喜欢上赵甲第那个混账王八蛋?唐仕,我跟你说了一百遍一千遍了,我对这个挨千刀的富二代没有半点好感!”
中年胖子早就把手机拿远,等到吼声减弱,这才继续说道:“我这不担心万一嘛,自己心肝宝贝被赵鑫那个家伙的儿子祸害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电话那边尖叫道:“你带着喽啰一起滚回云南,不见!”
胖子委屈道:“闺女,到了你地盘,赏口饭吃呗?”
一连串的“滚滚滚”传进云南土皇帝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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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甲第没有直接从双流机场飞浦东国际或者虹桥机场,而是先飞去杭州,接机的是已经刚刚拿到浙江省政府正式行政文件的李檀,如今是货真价实的李大秘了。
王家老爷子已经通过王竹韵向这边的门生传达了某个隐秘信息。
所以不光是李檀接机,杭城第一号纨绔班头刘欣刘大公子亲自安排了午饭地点,樊龙泉作陪。
两人握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红顶第2章堆积木
聚餐地点还是保俶路和北山路交叉口的临近西湖小山坡上,闹中取静到了极致的一个风水宝地,路上亲自开车的省府大管家李檀调笑道:“赵甲第啊赵甲第,被你拖累,这顿可是这私房菜馆最后一顿了,明天开始就挂那个女孩的名,成为酒窖,装修都好了,只需要运酒进去,我得弄张贵宾卡,反正离省府路近,可以拉点生意捧捧场子。
过钱塘江大桥的时候赵甲第笑道:“我在北京都听说某座跨江大桥没通过专家签字就动工,现在出了大篓子,怎么,是不是你去当救火队长?李哥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省领导了。”
李檀微笑道:“什么领导,省委会末席都坐不上。你说那个出问题的是三桥,当初这是一个‘四自工程’,的确麻烦很多,我当时还没到杭州。三桥主桥和事发引桥交工验收的时候评定是优良,但竣工验收只是合格。一些老教授老专家都没签名通过,是属于先通车后验收的怪胎。现在这一块不归我管,不过听说负责配套设施的开发建设和经营管理的公司现在挺焦头烂额,交通厅那边也不省心。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通过权限把一些有关三桥的会议纪要给你提出来,你就当反面典型研究好了,不过事先说好,私下研究归研究,不能公开。”
坐在副驾驶席上翻看一份车上报纸的赵甲第抬头一脸促狭道:“李哥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另一档子事了。但总琢磨着既然都欠樊龙泉一个人情了,我明明和你更熟,不欠一两个说不过去嘛。”
李檀无奈道:“你说说看,我先不答应。”
赵甲第神秘兮兮道:“我这不准备捣鼓一个私募,因为这边有李哥这棵参天大树好乘凉,就打算办在杭州,我又不想把公司弄在写字楼里,您李大秘书在杭州左右逢源,能不能给我挑个山清水秀的地点?最好是灵隐那边,但也不至于太山郊野林,附近有些配套的餐馆,有点小资调调的那种,有个光鲜的好门面,我好忽悠大把大把的热血青年。李大秘,我这可是为杭州gdp做贡献,你别嫌弃蚊子肉小,再小也是肉。”
李檀皮笑肉不笑哼哼道:“听上去要求一点都不高嘛。”
赵甲第顺杆往上爬一脸无赖道:“那这小事就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