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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瞪大眼睛道:“小八两怎么跟着你胡闹?!”
赵三金丢着手里半颗苹果,酝酿了一下措辞,缓缓道:“不会耽误他做正事。”
老太爷皱眉道:“做站在后头的清客幕僚?”
赵三金笑道:“他那个脑袋,最适合给您老人家接班。”
老太爷终于脸色和缓,“不是脑袋,光聪明没用,而且聪明容易反被聪明误,不少都成了可畏的国贼,这样的教训还少吗?”
赵三金听到这个就头疼,继续低头啃苹果。
老太爷伸出手指点了点不再如年轻时意气风发也不再一身锋芒刺人的赵太祖,轻笑道:“你啊你,不学有术。”
王半斤刚把脑袋从大缸里抬起来,头发和脸上都是水。
老太爷眼中都是慈爱怜惜,他看别人对那些自以为是的城府深恶痛绝,可看虎妞,却恨不得这妞儿能多一些私心世故。
杭州的饭局怎么看都是皆大欢喜,朱萍明显很满意苦心经营出来的效果,丈夫的名字在赵甲第那边成功挂上号了,算是多了条大路,何况自己这边也有收获,齐市长是徐省长手下的红人,更上一层楼那是板上钉钉的,跟市长公子混了个熟脸,这比什么官场客套都更有实质意义,体制内攀龙附凤,首长领导们身边的司机,秘书,当然都是终南捷径,但都比不上领导身边的夫人和子女路线,这条道是羊肠小径,难走,但找对路子了,便可直通山顶。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能拿奖学金出国留学的官宦子弟?都当是赵甲第拿考试如庖丁解牛的这类怪胎啊。赵甲第和齐树根出了兆丰年间,送两女上车后就并排走在林间小路上,赵甲第问道:“项如意现在怎么样了。”
齐树根摇头道:“似乎不太好,怎么,你想拉一把?”
赵甲第笑了笑,“我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吧。”
齐树根啧啧道:“我咋听出了幽怨,你该不会是指桑骂槐,埋怨我不肯帮你吧?”
赵甲第笑道:“没这回事,瞧瞧你这小心眼的,针眼那么大。”
齐树根装模作样抽着烟,提议道:“要不周末拉上莺子和马小跳,一起去西溪湿地划船?可以打打牌看看风景。”
赵甲第笑道:“我没意见,反正他们两个互相不待见,到时候有热闹看。”
齐树根调侃道:“莺子跟你才是真不对付。”
赵甲第轻轻道:“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齐树根不再说话。
许久,齐树根在和赵甲第转身返回的时候问道:“你接下来岂不是要忙死?”
赵甲第嗯了一声,“想死的心都有了。”
齐树根撇嘴道:“活该。”
赵甲第恶狠狠道:“你丫小心点,这地方不着村不着店的,拖进密林深处就给你来一发。”
齐树根恶寒道:“你找马小跳去,这小子现在西装领带皮鞋的,比我人模狗样一百倍。”
赵甲第轻声道:“马小跳才是牛人啊。我们都比不上。”
齐树根深以为然,笑道:“我也就是没妹妹,否则肯定要他这个妹夫。”
赵甲第问道:“不找我当妹夫?”
齐树根一脸不屑道:“我第一个拿刀砍死你。”
赵甲第笑骂道:“官二代就是了不起。”
手机震动,赵甲第拿出来看了条短信,刘欣发来的,眼神立即阴沉下去。
红顶第54章父亲
齐树根极少看到身边这位赵同学如此狰狞的神情,太稀罕了,齐树根自认自己已经足够与人为善,所以他找的哥们兄弟,大抵是这类货色,家里有钱没钱是很次要的,主要得别一门心思钻营,恨不得把全天下人都踩成累累白骨,然后站在上头傻笑,多傻啊。肚子就那么大,撑不下太多野心的嘛。像马小跳,虽说是一开小宝的小富二代,但就很对齐树根的胃口,而八两同志,也差不多,齐树根喜欢跟这些个略带着点文青理想的孩子打交道,大家都不累。君子之交淡如水,可是能养活人。小人之交贵如油,一旦没钱就养不起。齐树根轻轻问道出事了?需要兄弟卷起袖管帮忙?赵甲第收起手机,打击道就你这身板,带出去都显丢人现眼,干仗怎么都要挑横枪立马目圆睁一声好似轰雷震的彪形大汉,就你?以为打dota玩暗黑啊,再说你打dota也没超神过。齐树根无语道这话伤感情。
赵甲第先把齐树根送回省委大院门口,直奔保俶路小山上的私宅,刘欣喝着酒窖里的葡萄酒,不是什么知名酒庄的烧钱玩意,一些是赵家在那边私人酒庄里出产的,还有一些是价廉物美的牌子,在欧洲也就一瓶卖个六七欧元,但口感都不差,也称不上小庄大酒,属于人挑酒酒挑人,都对眼了才喜欢,反正对刘公子来说不差几瓶贵酒来装点门面,还不如挑些小众的合口味的更对得起自己,去他妈的拉图玛歌,刘欣读书那会儿连英语四级都没过。赵甲第坐下后,问道章东风主动找你的?刘欣脸色凝重点点头,便不再废话。
“时间地点。”
“晚上六点,地点说让你定,他怕你不敢赴约,先给你吃定心丸。”
“好大的魄力。”
“这个是事实。”
“那就这里好了。”
“好,我跟章东风说。”
赵甲第抽烟,刘欣喝酒,气氛凝滞,谈不上和睦融洽。他们两个能坐在一起,本就是天意弄人,能不互相嫩死谁已经难能可贵。
最后赵甲第问道:“这酒你付钱了没?”
“操,还需要老子掏腰包?这地方还是我给你搞定的,别过河拆桥啊!”
“两码事。”
“撑死了几百块钱你也跟我计较?”
赵甲第不客气地实诚道:“计较。”
刘欣一脸悔恨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认识你,算我瞎了狗眼。”
赵甲第平淡道:“小钱跟你计较,一分一毛都算清楚,好不容易有一块清净地,是怕你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什么狐朋狗友都往这里带,省得我以后想念你的好都难。可大钱,就不计较了。是我欠你的。”
刘欣愕然。怎么都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刘欣摇头道:“大钱,还是有借有还好了,我也不喜欢欠人情。真出了大事,哪天我进局子天王老子都救不了,记得去探望几眼就行。”
赵甲第轻声道:“别怪李哥现在跟你们拉开距离,这不是卸磨杀驴,而是对谁都有好处。至于你跟宋怀海那点破事,真以为李哥不知道?”
刘欣一脸苦笑。
赵甲第斜眼瞥了一下刘欣,说道:“你就不能再等等?”
刘欣自嘲道:“就我这坐不住的屁股,能有那个耐心?说实话,这一点我是真心佩服你们这些家伙,李檀,你,还有樊龙泉,难道真是读书读出来的定力?早知道当初就硬着头皮多读点书了。”
赵甲第白眼道:“你的反省还不如不反省。”
刘欣哈哈大笑,“这话我爱听。”
赵甲第站起身,趴在栏杆上看西湖夜景。刘欣挥手说了声走了,就干净利落撤退,果然没忘记在楼下结帐。这家占尽西湖风光的半私人会所性质小楼就招聘了几个人,除了负责酒窖的,其余几个都是精心筛选的年轻美眉,听说有中国美院学生来兼职的,也有两个戏剧学院什么地方出来“陶冶情操”的,都是杭州本地的妹子,也都很水灵,素质颇高。最大的好处的就是人养眼了,顾客就不太会计较烹茶手法的稚嫩火候的欠缺,或者说看人多过喝酒。客人一半都是李檀拉来的,一小半是刘欣和樊龙泉捎来的,剩下一些则是李倩方菲这些优质少妇请来的朋友,貌似回头客挺多,也不知道是纯粹给人情面子还是真喜欢这沾带水气的地儿。赵甲第倒是不常来,袁树隔三岔五会来打点,毕竟是送给她的小庙小地盘,她打心眼珍惜。每一款酒,每一斤茶叶,都由她过手,事无巨细必躬亲,以她心细如发的性格,这里真挑不出大毛病。
赵甲第把韩道德给喊来,一起坐在楼上喝茶,这位自认狗腿的大叔现在不忙,偶尔就过来帮工打杂,服务员就都是他把关收进来的,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眼光没二话,天晓得这位大叔是阅人无数还是阅女无数。现在魏锋已经被重返赵太祖身边当差,估计是重操旧业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田图斐去了谁都不知道的鬼地方,人间蒸发一般,原本挺热闹的杭州,加上马小跳忙着帮父母跑生意,马尾辫那边步入正轨,也需要去外地各省四处奔波,李檀更是去中央党校深造,仿佛一下子就冷清下来,这让赵甲第想起了高中毕业以后的情形,都要各自忙着前程,偶有想念,天南地北的,也就是打个电话发条短信,真的很难再聚。赵甲第想起小白脸黄华在《西游却东行》一段很欠抽的言语:小娘子,休要恋慕那些仗剑青衫,休要思量那些白衣俊彦,江湖催人老呐,情郎一夜变白头;小妖精,莫要艳羡那种长生不老,莫要惦记那些功德无量,天地无情啊,圆满转头变成空。
赵甲第试探性问道:“老韩,求你一件事?”
韩道德笑着露出门牙,“大少爷,瞧您这话说的,这不打我脸吗?您说,我没废话。”
赵甲第最怕这态度,“我回头把唐绣思资料给你,你先看看,我的意思是让你去几家公司当卧底,每半年换一家,不管大事小事好事坏事都列出个单子。”
韩道德愣了一下,道:“就这事?没问题啊,但半年一个公司,两三年才那么几家,这摸底速度,来得及吗?”
赵甲第笑道:“可能还有个人会做这件事,就是不知道他放不放得下架子。”
韩道德没问是谁。
赵甲第看了下手表,“快到了,你老韩,要不你避开一下?”
韩道德痛快起身道:“行呐,我先去楼下酒窖那里长长见识。”
赵甲第点了点头,等了约莫十来分钟后终于接到电话,下楼,再下阶梯,在门口接到那个人。
项如意。一个曾被马小跳误认为是情敌的浙大高材生,当过网管,和赵甲第齐树根一起打过游戏,也打过篮球,怀才不遇,说的就是这种人,最可悲的不是这种人不愿意去拼,而是拼了还是无法出人头地,做医药代表的时候,为了一个单子喝酒胃出血喝进了医院,同样混不出来,毕竟像曹景略那样不死总能成功出头的幸运儿,是凤毛麟角,大多数还是碌碌无为,变成老男孩,再变成老男人,鸡毛蒜皮,柴米油盐,大腹便便,什么理想什么志向,连自己都忘得一干二净。赵甲第相信那个跟马小跳最终遗憾擦肩的女人的眼光,也相信自己的直觉,项如意缺的只是平台,这一点,赵甲第能给,但给太早了,项如意可能非但不感激不答应,反而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而且也等于拔苗助长,即使接受,也会摆不平姿态,过重的书卷气,只会纸上谈兵,到头来事情不成,只会怨天尤人,瞎感慨时运不济,这一年多,项如意吃的苦头不少了。
见到赵甲第,项如意明显拘谨了些,完完全全的不卑不亢,哪里那么容易做到。大道理之所以是永远是束之高阁的大道理,不正是因为言易行难?
赵甲第和他一同走上阶梯,项如意嘴唇微动,似乎在默数台阶级数。
坐下后,穷困潦倒的项如意开门见山说道:“你说吧,什么事情要我做,只要别真卖命,都行。”
赵甲第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当然条件也没遗漏。
项如意盯着赵甲第,一脸古怪。
赵甲第以为事情黄了。
项如意突然笑道:“赵甲第,你想多了,我没那么多自尊,再说,那也不是自尊,是自卑,这个我还是懂的。看得出来,你是真把我当朋友,谢了,否则以你的身份,加上这种事情的酬劳,无数人求都求不来,结果被你搞得像你在求我一样。退一万步说,两三年里能在五六家一线企业里正二八经打工,最后主动潇洒跳槽,不说薪水高低,这份履历就让很多人羡慕得要死了。既然你把我当朋友,那我也提一点要求,就一点。”
赵甲第笑了笑,点头说道:“你说。”
项如意神情执着:“这事情完了以后,如果我做的还过得去,我想去你下边一家公司,从最基层做起,能爬多高,看我自己。”
赵甲第笑道:“一言为定。到时候你要后悔也可以,你别急着反驳,反正我先把话放在这里。”
项如意脸色舒缓,再不紧张。
多浪漫主义的一个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不再浪漫?
赵甲第递过去一根烟。
项如意突然涨红了脸,犹犹豫豫问道:“你能不能借我一辆车,我爸五十岁生日,我想回去看他一趟。我到现在为止也就考上浙大让他高兴过,现在我混成这样,全村子都在笑话他。他也从不说我什么,只是担心我在杭州过得不好。”
这个年轻男人似乎一刹那红了眼睛。
赵甲第轻声问道:“建德老家?”
项如意点了点头。
赵甲第捶了这家伙肩膀一下,笑道:“这会儿你还跟我客气?我现在手头就两辆,一部宾利,一部奥迪a6,要哪部?”
项如意腼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