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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0来的先生-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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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人配置。世安用了几次,觉得并不得心应手,便把电脑弃之不用。现在他要和乔纱纱联系,只得又把电脑捡起来。他也不懂乔纱纱说的“扣扣”到底是什么,便把小谢叫来帮忙。

他叫小谢帮他打字,乔纱纱发一句,小谢便念给他听,他说一句,小谢再打字回复过去。

乔纱纱处于亢奋之中,以为她的总裁徒弟要写个同志文学,千方百计地把金世安往不归路上引。

“你这两个男主角,没有设计吻戏吗?”

小谢念得尴尬。

世安也在旁边干咳,“跟她说,没有这么不正经的东西。”

小谢严肃地打字。

“那你写点含蓄的,比如亲亲抱抱什么的,哎呀徒弟你好歹是有亲身经历的人不要辣么拘谨嘛~~~~~万一就是第二部《蓝宇》呢?!”

小谢不敢念了,小谢已经成了红烧螃蟹。

世安心里好笑,这个小姑娘脑子里装的乱七八糟都是什么东西。

他拍拍小谢,“算了,跟她说,等我全写出来再给她看。”

小谢觉得这个编剧的胆子真是太肥了。

和乔纱纱的联系,多少缓解了露生的死对他的冲击。

人死不能复生,后人能做的,只有纪念而已。他做不了更多事情,只想把露生过去的那段日子记录下来。

露生在他的故事里,化名作“沈白露”,而他自己则变成了“安世静”。

世安不想多提自己的事情,不知为什么,写来写去,把自己写得极坏极不堪。故事变成了沈白露在秦淮河上挣扎学艺,最终成了青衣祭酒的故事。

他写露生是怎样在春华班里成了拔尖,写他如何被张老娘打骂无休,写他初登金陵大剧院,万人空巷,写他为人所害,自毁华年。

而他自己,只是故事中的一个过客。

世安真希望在他离去后的那段时间,露生能够不要为他感到难过,甚至可以忘记他。

他甚至写了一些不存在的希望,希望露生能像他笔下所写的一样,戒绝鸦片,奋发向上,重登艺坛。

幻想和回忆都是容易让人沉溺的东西。

令人痛苦,却也同样令人思如泉涌。

半个月后,乔纱纱看到了这个还没有命名的剧本。

乔纱纱半天没有回复。

世安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写得不好?”

乔纱纱还是不说话。

世安不知她闹什么脾气,等了半晌,乔纱纱打电话来了。

乔纱纱的语气很严肃,“徒弟,你是不是抄袭了。”

世安哭笑不得,“我又不靠这个东西吃饭,抄袭做什么?”

乔纱纱那头键盘还在噼里啪啦地响,“确实……我搜了半天没搜出相似的。徒弟你太厉害了,你这是被赚钱耽误的伟大编剧啊。”

世安但笑不语。

乔纱纱又恢复了严肃的口吻,“你这个水平,我教不了你,也不配指点。我给你引荐个真正的大师,你这个本子,真的很有潜力。”

“哪一位?”

“我的老师,梅花奖编剧,单启慈。”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国内这一块,对编剧是非常非常的不重视……远比文中描述得要萧条。

两个剧本比较大的奖项,一个是舞台剧本的曹禺奖,一个是电影剧本的夏衍奖。

梅花奖是我挪用的名字其实跟剧本完全没有关系,这是戏剧表演艺术奖。

第53章 秦淮梦

单启慈人在杭州。世安得乔纱纱引荐,带着小谢登门拜访这位创作过无数优秀作品、两度荣膺梅花奖的大师。

乔纱纱已经先行将世安的初稿传给了单启慈,一见面,单启慈便微笑让座:“写得很好,真是第一次写?”

世安未想他如此称赞,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是第一次,难得单先生愿意指点。”一面让小谢把礼物放下。单夫人喜欢他一表人才,又知礼数,只说“来就来了,客气什么,纱纱平时来都是空着手,还得带一肚子饭回去。”

大家想起乔纱纱,都笑起来。

单启慈年近花甲,身材微微发福,头顶上慧极而不毛。论序齿,他比臧援朝一辈要年轻些,托他生得老成,又在行当里独占鳌头,行内都称他一声“单老”。见了世安他也没有多少寒暄,显然早就迫不及待想谈自己的看法。单夫人沏茶摆果,单启慈便拉着世安看剧本。

“文笔是有底子的,台词也很有年代感,只是剧情安排上有些冗长——我觉得这个本子,不适合拍电视剧,应该改短一些,做电影剧本更好。”

乔纱纱擅长写裹脚布狗血剧,发给世安的样本大体也是如此,世安的初稿不免承袭了她许多毛病。

“故事应当精简些,但也应该再增加内容。”单启慈说,“你这个故事,缺失了很多精彩的地方,主角不该只有沈白露,这个安世静才是真正有戏。”

世安不想他这样敏锐,被他说得心下一跳,更觉得心悦诚服。

单启慈含笑看他:“你对民国很了解,这个故事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是我先人的往事,所以有些地方,为长者讳,不便写得太细。”世安早就想好了说辞。

“写剧本不能顾忌这么多,你这也顾忌、那也顾忌,故事就平淡了。”

单启慈翻看着剧本,剧本上已经被他用红笔圈圈点点,改动了不少。世安从旁看去,果然名家出手不同凡响,桥段稍经改动,更加水到渠成,又几乎没有伤害他的原意。两人一起看着,口中不知不觉就讨论起来。

单启慈一向醉心于传统艺术,平时就爱调文弄墨,跟世安两句话说上,便觉大为投契,更开了话匣子,高谈阔论地指点。说到会心处,两人抚掌而笑。

“单先生,”世安站起身,“我想求您一件事。”

单启慈并不吃惊,也不抬头,“你说。”

“我斗胆想请您为这个剧本挂名润色。我只是个无名小卒,笔力多有不及,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单启慈仍然没有抬头,“你要知道,乔纱纱是我唯一的学生,她的剧本,我都从来没有挂名过。”

世安不言语,只诚恳地看他。

单启慈终于微笑着抬起头来,“看在你这个好本子的份上,我答应你。”

世安料定他不会拒绝,亦报以微笑。

呕心沥血、真情实意,自来是从艺者孜孜不倦所追求的东西。

小人喻于利,君子喻于义,精诚所至,自然金石为开。

世安在单启慈家里盘桓了一整天,临行前单启慈还有些依依不舍,“要不是你生意忙,真想留你在杭州住几天。现在年轻人里跟我说得上话的人不多了。”

世安动容地握着单老和单夫人的手,“一日之师,终身可以父事之,先生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只管开口。”一面又向单启慈鞠躬,“剧本的事情,还要单老多多费心。”

单夫人对这个年轻的儒雅商人也十分喜爱,“就是这样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认了我们老头子做师父,逢年过节要来吃饭!”

世安笑道,“这是祖师爷,辈分不能错。”

单启慈被他哄得呵呵大笑,“剧本名字早些定,你这写了这么多,到现在还没名字。”

世安诚挚道,“求先生给定个名字罢。”

单启慈只是摇头,“不好,我鸠占鹊巢挂名在前已是不妥,怎还能替你取名,你就自己取一个,我也试试你的功夫。”

世安知道他是有心栽培,也就不再推辞,“先生和夫人别送了,改日再来拜访。”

白杨和钟越一前一后回了南京。

临走之前,姜睿昀问他,怎么这次拍戏,没有人陪着你。

白杨含糊地说,李总陪着钟越在甘肃。

“我说另外一个。”姜睿昀一针见血。

白杨被他问到痛处,要生气又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白杨转过身去拿零食吃,边吃边反唇相讥:“小马小牛一直都在呀,谁像你,离不了秦浓,妈宝男。”

姜睿昀在他背后静了一会儿,“要不要我送你?”

白杨被香蕉片噎住了。

姜睿昀又重复了一遍,“我送你。”

“我成年人好吧?!”白杨受不了了,“咱俩划清界线啊,浓姐跟我们李总关系不好,你小心她发脾气。”

“她管不着,”姜睿昀坚持,“到南京我就走。”

“不要。没钱买你的票,你跟你浓姐回上海去。”

白杨断然拒绝。姜睿昀跟着他还能有什么好事,肯定把他耍得鼻青脸肿。难得秦浓整个拍摄都没动他一根毫毛,他要是把姜睿昀拐跑了,秦浓还不生吃了他。

“你还真以为我想送你啊?”姜睿昀忽然变了脸。

“自我感觉真够良好的,蠢货。”姜睿昀开大嘲讽。

白杨已经习惯了,神经病不发作出来是要憋死的,正常,理解。

他回到南京,李念不在,钟越倒是来机场接他。

钟越见到他就立刻抱住他。

白杨被他紧拥到窒息。

“……小钟,我要被你勒死了。”

钟越依然不松手,用力抱着他。钟越黑了,瘦了,但是依然帅得惊天动地。只能说肤色是衡量真美人的试金石,长得好看不分黑皮白皮,钟越就是黑成非洲人,白杨相信他也还是那么帅。

上了车钟越还一直拉着白杨的手。

白杨被他搞得毛骨悚然,说好的你喜欢念哥喜欢得想哭呢?钟越拍个戏回来怎么就发展出连体婴模式了。

钟越的脸上仍然带着病容。

“白杨,我很想你。”

他是发自肺腑,臧援朝的戏已经把他压榨到濒临崩溃,几个月来他都被黑暗笼罩,李念也不能给他什么安慰。

见到白杨,他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

白杨唯唯诺诺地点头,是的,我也想你,但是没你这么夸张。

小钟大概是累坏了,白杨想,李念怎么不陪着他,跑哪儿去了。

李念正在金世安家里拜读他的剧本。

“……真是你写的?”

世安摇摇头,“单老帮我润色了许多,并不是我的功劳。”

李念感慨,“你可以的,我不在南京几个月,你连单启慈都请动了,我当时拿一千万请他,面都没见上。”

说到底,这个圈子里除了功名利禄,还是有真心渴望艺术的人存在——他们愿意等,不愿意敷衍。

“这个本子得找个大导来拍,不能浪费,好导演能把这个片子拍得名利双收。”

世安看他神色:“你有主意?”

“有,我想请张惠通来拍。”

张惠通是和臧援朝齐名的宗师。两人同行同岁,各负盛名,颇有些一时瑜亮的意思。臧援朝在国内口碑甚誉,票房更是横行霸道,张惠通则擅长细腻的文艺作品,极有美名。

两个人都是慢工出细活的类型。

“他去年虽然在天龙奖上败给臧援朝,但是绝对不比臧援朝逼格低。”李念踌躇满志,“就是有一点,他的票房不如臧援朝稳定,好的时候跟吃了药似的,不好的时候扑进下水道。”

张惠通的文艺片,有时曲高和寡,太过于阳春白雪,真拍到精深的地方,大家简直不懂这个大师到底想表达什么,总不能花几十块钱去电影院里表示自己不明觉厉吧。

世安沉吟,“可我看你这个样子,是铁了心要找张惠通。”

“你不懂,他虽然票房蹦极,但是名声却是永远不倒,没人敢说张惠通的片子是烂片,最多只能说看不懂。”李念兴奋地点上烟,“金狮金马他都拿过,老外特别吃他这一套,白杨要是能从他的片子里出来,以后就真是金母鸡了。过去我是没这个胆子请他,有你这个本子在,他和单启慈关系又好,保证能请得动。”

世安故意问他,“你不怕张惠通给你拍得血本无归。”

李念吐了个烟圈,淡淡笑了,“我说了大概你也不信,我在这个圈子这么久,也不全是为钱,我也是有追求的好吗?”

世安被他逗得大笑,“你掉进钱眼里的人,也跟我谈追求。”

李念支开话题,“可以的金董事长,真没看出你这么痴情,为了捧白杨亲身上阵写剧本,服气服气。你赶紧把名字定了,跟单启慈再商量一遍,这个事情要办就快,你弄好了,我立刻去找张惠通。”

李念走了,世安独在阳台上倚栏坐着。

已是深秋之末,夜深露重,只一轮明月盈盈在天,四边托着些云絮,犹如冰轮出海。

世安想起当年在得月台初见露生,也是这样,月华如水,飞霜泻地。

两世为人,他真与这座城市生死有缘,这城市活在梦里,多少人在山色江波里做着梦,旧梦尘掩沙埋,新梦又在春风秋月下眷眷展开——在这里爱着、恨着、盼着、怨着的,并不是只有他和露生两个人。

梦中如幻如露,醒来一笑南柯。

他走下楼,大声唤保罗:“研墨来。”

保罗打着呵欠给他铺纸研墨,只看到他的金先生款款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秦淮梦》。

第54章 寻梦

白杨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他现在既不感到紧张,也不觉得羞涩——即便对面是蜚声海内外的著名导演张惠通。

这是一场单独的、特别的试镜。

他今天的表现,将决定他能不能拿到沈白露这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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