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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管理部一带房屋的走廊的尽头,盛悟明就站住了。李麻子赶快抢前一步,站在盛悟明对面,嘻开了嘴巴,露出一口大牙齿。盛悟明的半个脸晒着太阳,亮晶晶地放油光;另一半却微现苍白。他侧着头想了一想,就把他那尖利的眼光射到李麻子脸上,轻声儿问道:
“盯了半天的梢,还是没有线索么?”
“没有。跟她们两个来来往往的。全是厂里的人;我们也盯稍,可是她们走来走去只在工区那一带!”
“难道她们知道了有人盯稍么?”
“那个不会的!我那几个人都是老门槛,露不了风!”
“看见面生的人么?”
“没有。跟何二妹。张阿新来往的,全是厂里人!”
盛悟明又看了李麻子一眼,然后侧着头,闭了一只眼睛。他心里忖量起来一定是李麻子的手下人太蠢。露了形迹。
这时一个人影在那边墙角一晃。盛悟明眼快,立刻跑前几步看时,却是阿祥。这一个新收用来的人,此番盛悟明还没派他重要的工作。他看见盛悟明就站住了。盛悟明皱一下眉头,就吩咐道:
“阿祥!全班管车都到工区那边关照工人明天上工;老板出了布告。有话上了工再讲。你去看看,她们是不是全班都去了;有躲懒的,回来报告我!”
“要是闹了事,你不要客气;招呼一声就行了!工区一带,我们有人!”
李麻子也在一旁喊,张大了嘴巴笑。盛悟明也笑了一笑,随即满脸严肃地对李麻子说:
“我们也到工区里去找一个人。你叫五六个人跟我们一道走!”
盛悟明现在看准了那黑里俏的朱桂英一定也有“花头”,决定亲自去探险了。
他们一路上看见警察双岗。保卫团巡行。三三两两的纱厂女工在路旁吵闹。太阳光好像把她们全身的油都晒到脸上来了,可是她们不怕,很兴奋地到处跑,到处嚷。靠近工区一带,那空气就更加紧张了。女工们就好像黄昏时候的蚊子,成堆起哄。她们都在议论厂里开除了三个人。
“工钱打八折就不讲了么?骗人呀!”——这样的叫声从乱烘烘里跳出来。
盛悟明依然冷冷地微笑。和李麻子他们走进了那工区区域。可是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他觉得四面八方有千百条毒眼光射到他身上,盛悟明低着头快走。叫李麻子引他到目的地。
“盛无良来捉人了!”
突然在那工区的一扇竹门边喊出了这一声来。接着就是一个小小的身体一跳。李麻子哼了一声,伸出粗黑的大手来。抢前一步,就要抓那个女孩子。可是那人很伶俐地矮着身体躲过,就飞也似的跑走了。盛悟明看了李麻子一眼,不许他再追;他们两个就一直闯进了朱桂英的家。带来的五六个人守在竹门外左近一带。
等到盛悟明的眼睛习惯了那工区里的昏黑光线时,他看见朱桂英站在面前,两道闪闪的眼光直钉住了他瞧,她的脸上透着怒红,嘴唇却变白。工区里没有别的人,只是他们三个;朱桂英,李麻子,盛悟明。是一种紧张的沉默。
工区外却像潮水似的卷起了哄哄的人声,渐来渐响。
盛悟明勉强笑了笑说:
“桂英!有人报告你是共和党逆党!现在两条路摆在你面前,随你自己挑:一条是告诉我,还有什么同党,那我们就升你做管车;还有一条是你不肯说,你去坐牢!”
“我不是!我也不晓得!”
“可是我倒晓得了!另外两个是何二妹,张阿新——”
朱桂英把不住心头一跳,脸色就有点变了。盛悟明看得很明白,就微笑地接着说:
“另外还有谁,可要你说了!”
“我当真不晓得。到警察所,我也是这句话!”
朱桂英的脸色平静了些儿,嘴唇更加白,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红光。盛悟明轻轻冷笑一声,突然翻了脸,看着李麻子,厉声喝道:
“老李,搜一下!”
这时候工区外的喧扰也已经扩大。一片叫骂声突然起来,又突然没有,突然变成了人肉和竹木的击冲,拍剌!拍剌!咬紧了牙齿的嘶叫,裂人心肝的号呼,火一样蓬蓬的脚步声。然后又是晴天霹雳似的胜利的呼噪,一群人拥进了工区,直扑盛悟明和李麻子。昏黑中不出声的混斗!板桌子和破竹榻都翻了身!
盛悟明仗一条板凳开路,从人群中跳出来了。可是第二群人从工区外冲进来,又将他卷入重围。外边是震天动地的喊声。盛悟明和两个人扭打做一团。仓皇中他看清了一个正是张阿新。忽然李麻子拖着一个人,就将那人当作武器,冲开一条路,挣扎到盛悟明身边。于是包围着盛悟明的女工们就一齐转身去抢人。盛悟明乘这空儿,逃出了那工区的竹门,扑面他又撞着了十来个的一伙。但这一伙却不是狂怒的女工,而是李麻子手下的人。女工们紧跟着这一伙人卷上来。
就在这时警笛的声音也在人声中尖厉地响了。女工们蓬乱的头发中间晃着警察制帽上的白圈儿。
砰!砰砰!枪声!
枪声突然响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166章乱起
夜,静寂无声。
而在人世间,不知多少阴谋、多少诡计,会在这样幕色已沉的夜晚由人心生出,此时乌云遮挡云月,似乎是在征兆着不祥……
在无锡城内,一个并不起眼的院落里,院内没有一丝光亮从房间内透出,似乎这里的主人早已经睡了,似乎……可是谁也不曾想到的是,在这个院落内的一间房屋内,却依然亮着灯,之所以灯光未照入院内,却是因为厚厚的毛毯挡住了窗户,使得灯光不致映入室外。
此时,在这个房间内,几人正围在一张桌子边,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而在这几个人中,其中还有一个人穿着警服,这些人的模样因为灯罩降的太低,以至于他们的上半身完全掩于黑暗之中。
“开枪!”
一个极为肯定的声音在那房间内响了起来。
“必须要开枪!而且一定要由警察开枪!”
“可是……”
穿着警服的警官似乎有些犹豫不决,如果开枪的话……
“没有什么可是,如果想要把事件激化,咱们就必须要开枪!”
其中的一个黑影用极为冷酷的声音说道。
“枪声,只有枪声,才能让所有人惊醒,这里的枪声会激化一切,会把所有被掩盖的问题都掀开……”
“那些女工的家人同样也都是工人,无锡有数万名工人,如果他们所有人都发动行业总罢工的话,进而发动大游行的话,他们的行动就会激起全国的连锁反应,一但全国上千万产业工人实施大罢工、大游行,要求制定最底工资标准、实施八小时工作制、禁止企业主随意降薪、组织工会的要求,那么……”
接着黑影沉默了下来,他似乎在是想象着届时的那个画面,那个让世人震惊的画面。
“只有枪声,才能让这个国家觉醒……”
“可……一些工人家中也有枪,而且。城内还有几十家枪店,万一……”
警官有些担忧的问道,持枪权是中国国民的基本权力之一。按照皇帝陛下的说法,在中国历史上,只有两个时期禁止平民持械,一个是蒙元殖民时期、一个是满清殖民时期。而他们之所以禁止汉人持械,其根本原因是害怕汉人发动起义。
一个正常的民族国家,其国民必须拥有一定的自卫权,而枪械则是国民的基本自卫权,不仅可以反抗异族侵略。同样也可以对抗暴政。
“持枪权,一为反抗侵略,二为对抗暴政!”
没来由的另一个黑影道出帝国宪法中对持枪权的解释。
“既是暴政,那么,民众的反抗,也就是可以理解的!”
“革命总是有所牺牲!革命总是有所付出!诸位,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将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中国。一个共和的、民主的中国。也将会因为这里的枪声宣告诞生!同志们,这将是我们的使命!”
“可,那些女工,明天,还会罢工吗?”
“是啊!如果不罢工的话……”
“哼,放心。她们一定还会罢工!”
这时黑影的话声一顿,随后用那种激昂化成了平静。
“明天。我们要用枪声,用枪声惊醒这个沉沦的国家!”
凌晨时分。一个穿着夏装的中年男人悄悄的离开了那个院落,他行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望着这个依还在夜幕中沉睡的城市,在他的唇角流露出一丝笑容。
“阴谋家!”
突然,他的唇角微动吐出这么三个字,他是一个阴谋家吗?
不!在他看来,他自己从来就不曾是一个阴谋家,而是一个善于随机应变的人物;但是;热情却有可能将他引入深水潭。他暗自认为;自己有能力左右一些人,有能力让他们按照自己的决定去做一些事情,就像现在,就像此时……
这……注定是一个盛夏啊!
望着那将出的黎明,中年男人默默自语着,随后义无反顾的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清晨,街道上的公共汽车驶过的时候,裕丰纱厂里嘟嘟地响起了上工的汽笛,其它工厂的气笛也在这个清晨响了起来,昨天的罢工席卷了数十家工厂,而今天,这些工厂依然在清晨拉响了上工的汽笛,提醒工区的女工们到了上班的时间了。
可是与往常的熙攘相比,今天上工的女工并不多,只有零零落落的一些胆怯的女工,昨天裕丰带着警察去工区的抓人的消息,早已经传开了,这不仅未让那些女工们退让,反而让她们进一步坚定了罢工的信心。
此时,在裕丰纱厂大门外,保护开工的警察们一字儿排开在厂门前,与往日手持警棍不同的是,今天的这上百名警察的手中却拿着步枪,步枪的枪声上带着刺刀,不过刺刀却卡在钢制刀鞘内,虽是如此,但这些武装严整的警察们,却是神情严肃的立正站在厂门外,以维持秩序。
就在凌晨时分,裕丰的盛经理通知警察局,他们聘请了五百名临时替工,无论今天女工们是否上工,工厂都会复工,毕竟耽误一天,都是金钱。
临时替工!
在过去的多年间,这是工厂面对罢工时经常使用的手段,他们先用威胁辞退的方式恐吓女工,同时同外地的同类工厂协商,高薪聘请临时替工,以替工的身份进入工厂,而罢工者为了阻止替工进厂,往往都采用封锁工厂大门、甚至暴力威胁、斗殴等各种方式阻止替工进厂,而对止工厂主们所采用的办法就是——报警。
作为纳税人的他们,自然需要警察的保护,而警察局则是履行义务的保护替工进厂,随后,罢工就会因为替工的进厂,加之厂方辞退的威胁,先是小部分工人退出罢工,随后就是罢工被轻松瓦解,而工厂随后又是秋后算账的辞退部分工人。
现在,这些警察则在此保护工厂避免遭受冲击。同时等待着替工的到来。
而在裕丰纱厂内,那些工厂管理人员和管车们那些失眠的脸上都罩着一层青色,眼球上有红丝。有兴奋的光彩。
这是决战的最后五分钟了!
这班为恢复工厂生产而费尽心思的管理人员,在等待着工厂复工的时候,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心头还难免有些怔忡不定。
在那边管理部的走廊前。盛悟明像一位大将军似的来回踱着,他不时紧张的朝着厂外看去,同时又竖起耳朵着听着厂外的声音。
“但愿……”
此时他的神情是坚定的,自信的,或许对于外界来说。他所等待是工厂的复工,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尽管所等待的事物充满了威胁,但是现在他却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对于所有的一切他布置得很周密。
或许,董事长没有批准使用替工,那种成本昂贵的复工方法,而且他也只不过是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聘请了一百名替工。但。天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汽笛第二次嘟嘟地叫了,比前更长更响。叫过了后,盛悟明还觉得耳朵里有点嗡嗡然。车间那边已经打开了木门等待着女工们的进入,等待着纱机的轰鸣。
远远地跑来了王长林,他那长方脸上不相称的小眼睛,远远地就钉住了盛悟明看。
“怎样了呀?长林!”
“女工们进厂了!三五个。十多个!”
于是两个人对面一笑。大事定了!
盛悟明转身跑进管理部,拿起了电话筒就对接线员报出了董事长公馆里的号码。他要发第一次的报捷电。有一些事情总需要去做,可那边接线员刚把线路接通。猛可地一片喊声从外面传了过来,那是女人们的吼叫声。
盛悟明也转脸朝外望了一眼。他冷冷地微笑了。
他知道这一片喊声是什么。还一些女工们想在厂门口“拦”人呀!
这是盛悟明早已料到的。
这……正是他所期待的!
他没有什么可怕。他把嘴回到那电话筒上,可是线路又已经断了,他正要再叫,又一阵更响的呐喊从外面飞来;跟着这喊声,一个人大嚷着扑进屋子来。
“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