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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爱你一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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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举起那只小药瓶,把它放在了自己的唇边,轻吻着它。他的喉间突然滚出了一阵笑声。这低沉而沙哑的笑声在玻璃钢罩内回荡冲撞着,然后,慢慢转成了压抑着的抽泣……
  他缓缓地想要站起身……但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整个墓底轰地一声迅速下沉……玻璃罩内顿时烟尘滚滚、大地轰鸣震动。在房屋吱吱呀呀的剧烈摇晃中,他与那些干尸一起被无数的泥沙包裹翻滚着,瞬间消失得不见踪影。
  几乎是在同时,四周不知从哪儿涌来无数的流沙——开始填满整个墓坑。缓缓隆起的沙子直到与地面齐平的地方才慢慢静止。
  室内重新陷入黑暗与死寂,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如果不看那个已被填满的墓坑……
  凄凉的一钩弯月已经悬在了那辆福特翼虎斜上方的靛蓝色天空。就在被月光模糊照亮的大地,四处散落着人与动物的骨架。那些或长或短的骨头早已风化,唯有磷火闪烁不息,像是绵绵不断的倾诉……
  全文 第二章 落樱
  落樱缤纷。
  这所省重点医科大学被普通市民熟知的并非它的科研与师资。相反,恰是学校里延续了十余年的樱花节。就在偌大的校园里,在毫无建筑美感的老式电教楼后面——*近医科大学西门的地方,有一片樱树林。学生们把这儿叫做“樱园”——每逢花期,这里樱花的品种之繁多,花色之绚烂早已闻名于整座城市!
  平时这里少有人来,但一到三月底四月初——樱花绽放之时,学校就会择日举办盛大的樱花节。届时树下香鬓如云,游人如织。校内校外的人全都扎堆赶趟,来欣赏那白如雪的寒绯樱、粉若肌肤的山樱、浓墨艳紫的霞樱、欲放还羞的枝垂樱、满树烂漫的吉野樱……若是有风吹过,便有无数娇嫩的樱花缤纷而落。朵朵花瓣晶莹剔透,薄似蝉翼,嫩若肌肤……它们在空中轻盈地飞扬、曼妙地回旋,形成最最浪漫的樱花雨。
  可惜今天的风不大,李元斌与任雪菲伸长脖子等了好久,也没见着一星半点的樱花雨。
  李元斌是广东人。去年见着下雪激动,今年见着樱花更激动。任雪菲这个四川姑娘要老成的多,一路都在责怪他:“你就不能庄重点嘛,逢着芝麻点的事儿也能兴奋得过头——怎么老长不大啊,你!”李元斌瞪起他特有的漆黑的大眼睛说:“我系高兴啊,人家高兴还不允许表现出来啊。压抑太多会变态的嘛……”正说着呢,一阵轻风过来。真的是花枝乱颤,千朵万朵樱花徐徐在风中起舞,又款款而落。李元斌不管不顾地大拍手掌,嗷嗷直叫,搞得周围一帮人不看樱花,全看他这个帅哥去了。
  众人目光的热力下,站他身边的任雪菲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自从上学期认识这个“大男孩”后,可是没让她少操心。他太外向了,太张扬了,心里也太藏不住事儿了。看看他们宿舍其余那三个吧——只要他能有人家严浩三分的腼腆和沈子寒两分的精明,还有廖广志一分的憨厚——李元斌他就算完美了!
  每每想到这里任雪菲都有些遗憾。
  她正想着严浩他们呢,严浩还真来了。不过他是一个人,双手抄在裤口袋里,低着头在林子里转悠。李元斌眼尖叫了一声“浩子!”严浩抬头朝他们笑笑,然后走过来。
  “母老鼠呢浩子?春天正好发情哦……”李元斌这话搞得任雪菲满面通红,恨不得狠狠踹他一脚。严浩倒是若无其事地说:“哪儿像你们浪漫啊……我和她还悬着呢……”任雪菲接过话说:“又是你欺负人家吧?”
  李元斌瞪了她一眼。“从来都是母,母……哦,是黄小惠欺负他嘛。”严浩低头笑笑说:“不提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去年有点小误会。”严浩说完摆摆手,道了声再见就转身走开了。
  “都是你!明明看人家心情不好,还叫人家过来!”任雪菲白了李元斌一眼。
  “对景伤情哦,可怜的浩子!”李元斌眯着眼睛自顾自地感叹起来。
  又是一阵飘飘洒洒的樱花雨,激起了众人的一片欢呼。到处是游人——几乎每棵树下都有附庸风雅合影留念的,或是席地而坐聚餐打牌的。李元斌手中也拿了一个借来的320万像素的数码相机,让任雪菲在树下摆着各种POSE,咔嚓咔嚓一口气照了十几张。
  “头偏一点嘛!对的啦……笑一笑……再拉拉嘴角,不对……三,二,”任雪菲的表情还僵在脸上呢,李元斌的眼睛倒是离开了取景器,头慢慢地抬起来——向远处莫名地眺望着。
  任雪菲气坏了。“李元斌!”她大叫起来,刚才还灿若春色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你看什么嘛,我还等着呢。”任雪菲跺跺脚表示抗议。
  李元斌回过神来。朝远处指指说:“别急,你看那儿。那儿——有个女孩子,看见了吗?”任雪菲扭过头,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到处都是女孩子,究竟哪个嘛?色狼!”任雪菲气咻咻地说。
  “就是那儿,那个,穿白色套裙的。哎呀真笨,她手上还拿了本书。”
  这次任雪菲算是看清楚了。在不远的一棵樱花树下,站着一个穿白色套裙的姑娘,年龄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白皙皮肤,乌发垂肩。她一手抱着本厚厚的书,另一只手正扶在樱花树的树干上。脸上是浅浅的微笑和陶醉的表情。
  任雪菲皱皱眉头。“看见了,怎么啦?你又看上人家了?那你去找她吧,我走了。”任雪菲努努嘴,抬脚就要走。
  李元斌冲上前一把拽住她胳膊。“不是啦……菲菲,你看那女孩子的表情好奇怪哦。不像,不太像正常人……”
  任雪菲终于忍无可忍。她使劲甩开李元斌的手,“去你的吧!你才不正常呢!神经病!我回去休息了……累了。”任雪菲一转身就挤进人堆里去了。
  李元斌半张嘴着呆站着。挠挠头悻悻地合上了相机的镜头盖。当他再抬头时,那个树下的白衣女孩已不见了。
  “奇怪!跑哪儿去了?”李元斌边想边踮起脚在人群里搜索。
  樱园里似乎没有。李元斌下意识地转过身,倒吓得差点让心给跳了出来。原来,在他和任雪菲拌嘴的空当,白衣女孩儿已经转到了自己的身后——正朝樱园外面走呢。不过此时她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两人手挽手显得非常亲密。
  李元斌几步冲上去,从便道绕到了她们前面。
  那姑娘真的很奇怪。奇怪的是她的眼睛——过于明亮清澈的眼睛,还有一种恍若梦中的眼神——李元斌就是好奇,去年严浩碰到的诸多怪事让他心有余悸——这不会是个解剖教室里跑出的女鬼吧?怎么从没在学校里看到过她啊?
  李元斌猛跑几步,站到了离她们稍远的地方。然后举起了相机。“但愿可以冲洗出人相来。千万别到时候空空如也啊……”
  闪光灯闪过,那两人已经走近了李元斌。她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李元斌偷拍的小动作,或是注意到了也不便吱声吧。跟在白衣女孩儿身边的女人——年龄三十开外,嘴角有颗紫褐色的美人痣——她倒显得普通平常,也远远算不上美人。和白衣女孩儿走在一起时——这一老一小的对比简直太鲜明绝妙了。
  李元斌就一直瞪着他的大眼睛,看她们俩慢慢从自己身边走过去。在擦肩而过的一刻,女孩儿蓦然回了一下头——还是淡淡地笑着。如在梦中,如在雾中,如在风中。还有那眼神——说不出是可怜还是可爱。
  李元斌想,她不是女鬼就是天使——“任雪菲和她比一比,简直就是人间一大俗物嘛。哼!脾气还不小。”李元斌想到这里就再也没有赏花踏青的心思了。而任雪菲满以为李元斌会迁就她追上来——哪知回头一看,这广东男友比她消失得还快。她一跺脚一咬牙干脆扭身出了园子。
  李元斌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们一老一小两人渐行渐远。白衣女孩儿的齐肩短发上还落有一两片樱花的花瓣。几片粉涩新鲜的花瓣宛若息翅的蝴蝶栖息在她的头顶,给她平添了几分仙风神韵。她的脚步轻盈得不像在走路,更像在飘……在飞。
  李元斌一步三回头,没走多远差点撞到了一颗樱花树上。倒是惹得旁边几个女生捂着嘴偷偷发笑起来。
  刚刚开学一个月,李元斌和任雪菲就因为上次在樱园闹别扭互不说话了。
  那些樱园里的照片被李元斌急不可耐地加急冲洗出来。刚拿到手上,他就一通快速地翻看,然后小心地抽出在便道上抢拍的那张——还好!白衣女孩儿和她身边的“美人痣”都一清二楚、稳稳当当地呆在照片上呢。当李元斌的眼睛又一次接触到照片中女孩儿的目光,他的心里还是不由得颤动了一下。
  那是一双太美的眼睛。还有太清纯也太迷离的眼神。简直,简直就不像是人间所能找到的尤物。
  拿到照片的那个下午,李元斌恰好一个人在宿舍里。他把任雪菲的大特写和白衣女孩的照片排放在一起对比欣赏。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俗物,天使……女人,女鬼……”
  最后他判断,他还是爱天使和女鬼更多一些。他想大概这是每一个世间男人的想法吧,得不到的才永远是最好的,想像中的永远比存在中的完美。
  “难怪任雪菲有时候说自己是个花心大少!”李元斌想到这里偷笑了一下。其实他自己的外号也不属于人类——“外星仔”嘛。那是上学期刚和严浩他们分到一个宿舍时,因为大家听不懂他的广东话才给取的——“雪菜包子喜欢的不就是我这外星人类的味道吗?”——彼此彼此了。李元斌自我阿Q了一把。
  收起那些照片前,李元斌又拿起沈子寒的放大镜移向白衣女孩的眼睛——“究竟有什么不同呢?可是,看着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外星仔!你小子在意淫啊!”沈子寒大喝一声,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站到了自己背后。李元斌吓了一跳,丢掉放大镜就想藏相片。沈子寒眼尖手快,一把抢过来说:“我看看,是不是任大美女勾走了你的魂儿……好啊……你小子移情别恋,这是哪个学校的美眉啊……我先尝鲜……”沈子寒边说边把嘴凑向了照片,还故作了几下吧唧声。
  “大傻,奶奶的快还我,”李元斌急了,两手掐住沈子寒的脖子就抢。两人床上床下扭成一团,白衣女孩儿的照片在室内亮亮的阳光与沈子寒的手中飞舞着……
  新学期的系统解剖学仍然在继续。
  解剖教研室主任兰天明教授在新学期开学一个月后,又出现在了2002级临床医学系的同学面前。兰教授还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黑发里面夹杂着不少的白发,系着一条真丝碎花领带,外面是烫得笔挺的西服。风度翩翩,一看就知道不愧是“海龟派”的。不像医科大的某些中青年老师,总是衣冠不整,面露菜色。更有的满嘴方言,令外地学生不知所云。兰教授就不一样了——他的普通话虽然带着四川口音,但声音倍儿有磁性。还不时夹点儿鼻音浓厚的英文医学词汇。这一切都恰到好处地彰显了他的声望与学识,当然——还有格调与涵养。
  上学期讲完系统解剖学的概论后,他就从李元斌、严浩他们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当然啦——相传人家是博导,给本科生上课也就是象征性的。新学期的这次课算是和他们的第二回照面了。
  兰教授刚走进教室,趁着教室里一阵骚动,沈子寒开始低声感叹:“余音犹绕梁,今日又重逢啊。”坐旁边的李元斌窃笑说:“这马屁拍得有盛唐气象。不错!你可以做老兰的干儿子啦。”
  兰教授举起双手,手心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说:“新学期,对大家的期望只有一句话:Todothebestthatyoucando。翻译成中文就是八个字——尽你所能,做到最好,”然后兰教授的手往空中一挥,“好了……开始上课。”
  “精彩!”沈子寒低头向李元斌挤挤眼。“但愿老处女这学期能出去旅游结婚干点正经事,别给咱们心里添堵。”沈子寒上学期的生理学考试考了58分,气得他来学校后在基础医学部大楼下面转悠了三天,只想砸二楼生理学教研室的窗玻璃。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兰天明授课的形象性与生动性在医科大里是首屈一指的。这会儿他边说边在大黑板上写着:Visualorgan。然后回过头来接着说:“这节课的内容,第十四章,视器,也就是eye。”
  “眼球的功能是接受光刺激,将感受的光波刺激转变为神经冲动,经视觉传导通路至大脑视觉中枢,产生视觉,分辨外界的物体……眼球壁的外层由角膜与巩膜构成,中层是葡萄膜,分别由虹膜、睫状体与脉络膜构成,里层才是视网膜,下面我们分别详细讲述……”
  兰天明教授本已洪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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