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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树辉将药放在茶几上,看着岳好,声音很低地说:“我已经跟李雪说明白了,我还不打算结婚。”
岳好哦了一声,不知道就这句话,自己该作何反应,仅有暗示,没有明示,虽然能隐隐猜出他暗示的意思,但是自己心中既然对他无意,那又何必捅明了这层纱窗,无谓地扰人自扰?
于是她沉默着,好像没有听见这句话一般。
张树辉见她如此,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对了,我那里有一套闲置的金庸和古龙全集,放着也是放着,捐给你的图书馆怎样?”
这句话让岳好抬起眼睛看着他,可她却没有如他所愿地高兴地接受这些赠书,而是出乎他意外,很干脆地拒绝道:“谢谢了,可是我不能要。”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别人猜想我是你暂时不结婚的原因——”
这句话让张树辉神情一愣,如果说他原本的态度是随和自在的话,岳好的这句话让他的脸色明显郑重起来,他看着岳好,问了一句:“你很在意别人说什么?”
“我在意。”她的答案肯定而且简洁。
张树辉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一下道:“你跟我原先所想的真不一样。”
岳好奇道:“你原先以为我什么样?”
“不管我原先以为你什么样,现在都变了——岳好,我们厂子过两天组织家属去旅游,你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岳好没有旅游过,她常年跟隐士一般的谢芳住在一起,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向来是个谜,她小心翼翼地隐藏起自己渴盼的心理,很得体地拒绝道:“不用了,我最近非常忙,以后有机会再跟你们厂的家属一起去吧?”
张树辉听了,微微一笑,没再坚持,又说了一会儿话,起身走了。
岳好送他回来,又休息了一个下午,第二天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接着去如寄书屋忙碌。生活恢复了在敬老院和林家之间奔波的老样子,白天她整理书籍,做饭,照顾奶奶,天黑了一个人躺在楼上本是林风的屋子里,不知道怎地,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从那天他摔门而去,再也人影不见,难道他真的如林妈妈所说,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出去到市区住了这些天?
是因为自己的那句话么?
将床头的睡袍披在身上,拉开小书房的门,启动窗前的电脑,登陆自己的账户,夜半时分,窗外已是一团漆黑,万籁俱静之中,隐约能听见雪霰击打在窗棂上的刷刷声——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和明天白天有雪,看来已经开始下了。她目光扫过家人那一栏,果然他的头像亮着……
这么晚了,他还没有睡?
“你还没有睡?”她打字过去
那边好半天没有反应,她又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加了个震动,果然那头立即回话道:“你怎么还没睡?”
“下雪了。”她所问非所答地说。
“是么?”
“你不知道?市区没下雪么?”岳好奇怪地问。
那边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给她一个嘿嘿的表情。
岳好忍不住笑了,以往二哥就是这样,嘿嘿的表情用得超频繁,每次聊天,他总是要发个十几个嘿嘿过来,
“我那天说话,惹你生气了?”她因为心里高兴,过去两个人之间开诚布公的交流方式仿佛又回来了一般,似乎因为隔着电脑,那些隐秘的不可告人的欲望与心理都能隐藏的缘故,心情都坦然了。
“你说什么了?”他问。
“你不记得了?”
他嘿嘿了一下。
岳好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打了一句:“我说了句你要是林岩,我碰都不会让你碰我一下,你就摔门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那边好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敲了一行字,“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还在恨我大哥?”
岳好打了个“我不知道。”
“这么恨他,其实是因为心里放不下他?”
岳好盯着他的这句话,有点儿震惊,好半天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后来抬手敲道:“不知道,我八年没见过他了,以前的事情早就忘了。”
“要不要我让他回去一次,你们有什么误会当面谈,这样会……”
岳好不由分说甩过去无数个砍刀,截断他后半句话,然后快速打字道:“你要是让他回来,我立即离开你家,再也不回来了!!!”
那边好半天无语,良久给她一句“躲避不是办法,你不能躲一辈子。”
“我要嫁人了,以前的事情不想再提起。”
那头惊讶了,过了一会儿语音聊天的邀请响起,岳好接受了,听见林风清朗的声音道:“小好,你要结婚了?”
这个声音跟他在家低沉的语声大不相同,似乎因为话筒的缘故,那边呼呼作响的风声很大,要仔细分辨才能听清他说什么。
“还没,我就是想结婚了,这些天在考虑这个问题。”
“有合适的人选了?”他的声音很急切地问。
“还没想好。”不光没想好,也没想着去想好,因为年龄和条件的逼迫而不得不考虑的婚姻大事,她私心里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的。
“你还是等我大哥回家了,你们俩把以前的事情说清了,你再找——”
岳好急了,立即拒绝道:“我不想见他啊,二哥,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林风没说话,风声越来越大,后来他再说什么,岳好完全听不清了,话筒里的沙沙响声彻底淹没了他的声音,她无奈,只好切断语音通讯,在聊天框里跟他道了别,关上电脑,荧光屏关闭的一刹那,她的眼睛有片刻什么都看不清,好一会儿才能从外面透过来的雪光中看清房间摆设,她起身走到窗前,倚着木质的窗台,望着洒了一层细雪的庭院,静静地发起呆来。
这样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自己身上微微发凉,她才回到房间,夜半时分看过去,那床显得额外的阔大孤单,脱了身上棉袍,有点儿凉的被窝,让她眼睛睁着,好久难以入睡。
回忆
五十八
她从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寂寞过。
谢芳有了林嘉树,以往二人伴读聊天和谈心的时间,如今全都被林嘉树占去了,而下雪之后的第二天,林嘉树带着林姑姑和谢芳,三个人一起去了温泉度假,则让这孤单彻底地放大到她难以承受的地步。
她帮奶奶清洗了被褥,打扫了屋子,虽然离过年还有一段日子,可她一个人太寂寞了,就想法设法多跟奶奶在一起,就在她最感到无奈寂寥的时候,生活中却发生了两件足可一记的小事。
第一件事是张榕来找她,问她要不要年前跟她一起,随着炼油厂的家属去旅游?
第二件事是,岳奶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竟然联络了几个热心的婶婶婆婆,开始给岳好介绍起对象来……
岳好坐在奶奶小屋的椅子上,心中一边为奶奶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想头纳闷,一边像所有生平第一次相亲的女孩一样,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远处坐着那位婶婶带进来的男子,听说是个老师——她从小到大在学校受辱被欺负的经验让她对老师这个职业一点儿好感都没有,目光只在这老师的脸上扫了一眼,就再也没看他,整个过程沉默得让岳奶奶深觉对不起好心的介绍人,忙着招呼打圆场,可被介绍的正主一句话都不肯说,这婶婶和老师终究坐不住,只耽搁了一会儿就走了。
岳奶奶等岳好送人回屋,忍不住责备她道:“你咋能一句话都不说呢?”
“奶,这就是相亲啊?”
“不是相亲是啥啊?”
“我不想相亲!”她坐在奶奶身边,赌气说。
“不相亲,你咋办?林家你能住一辈子么?你又没有跟林风圆房,不算是人家人。上次他说娶不娶全都听你的,你又不肯说句实话——话说你这个孩子到底怎么想的?怎么放着那么好的女婿还不肯要呢?”
“我要是嫁了二哥,林妈妈会气坏的。”她小声说。
“这个年代,老人的意见没啥重要,儿女愿意才是真的,你女婿愿意要你,谢芳啥办法都没有——”世故的老人家说出的话,一语就切中要害。
“可我不能这么做,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能让林妈妈伤心。”
“你啊,心眼太好了,从小你到处吃亏,就因为这个。人这辈子,心越好,吃的苦头就越多——你心中想着不能对不起谢芳,可你咋没想过这是林家欠你的呢?不是林岩那个禽兽,你至于到今天都没嫁出去么?林风她不舍得,行,那就让林岩娶了你……”
“奶——”岳好吓得脸都白了,她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所有的人,林妈妈,奶奶,林风,全都劝自己嫁给林岩呢?
难道他们不知道她宁可嫁给一只癞蛤蟆一只臭老鼠,也绝对不会嫁给那个人么?
“小好,听奶奶的,错不了。你现在只有这两条道能选了,不是嫁给林岩让他收场,就是赶紧相亲,找个可靠的人家,将来我死了,你才能有个自己的家……”
“奶……”岳好听见奶奶又提到死这个字,心里很是难过。
她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奶奶一个人了啊。
她从不曾有过父母,从学走路学说话开始,身边就只有结结巴巴的奶奶和卧床不起的爷爷,一点儿稀粥一口咸菜地抚养她长大,因为他们,她才有了一个家,没有死在市场门口的垃圾堆上。
她小时候曾经想过谁是自己的妈妈,谁是自己的爸爸,为了什么生下她?又为了什么生下她偏又抛弃她?小时候因为弃儿的身份被人屡次羞辱的时候,她甚至曾经幻想过有一天自己年轻健康的父母会突然冒出来,把自己从悲惨的境遇中救出来,永远地离开那个破村子——可这些念头仅仅在她小时候屡屡浮现,待她长成,对于那对生了自己又狠心丢在垃圾堆的男女,她已经再也不曾想起过。
她心里最该感恩的,如今只有奶奶。
对奶奶说了些宽慰的话,答应她自己一定努力相亲,快速且顺利地把自己嫁出去,才算勉强让奶奶不再唠叨。
从敬老院出来,沿着大街向着林家走过去,北方冬天的马路,照例难以遇到人,在经过炼油厂的家属区的时候,不想却遇到了正要去林家找她的张榕。
张榕因为孩子已上小学,老公每天上班,所以空余时间很多。她跟青渠镇多数的镇民一样,对林家不敢不请自去,所以很少主动去找岳好,两个人这些年关系融洽,多数时候都是岳好主去她那里。这几天因为林家人集体去温泉度假,所以她去林家走动的时间就多了些。
“你看你奶去了?”张榕问岳好。
岳好点头嗯了一声。
“我还听说你相亲了?”
“你怎么知道的?”岳好很奇怪,相亲的老师不过刚走,张榕就知道了?
“这么小的镇子,有什么事情能瞒了别人?鲁大婶带着李老师前脚进了敬老院,后脚你在你奶奶屋子跟他相亲的事情就传了出来,我在老张家的商店听人家说的——”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真是见识了!”岳好真心感叹这流言的速度。
“你咋没看上他呢?听人家说,这李老师是大学本科毕业的,咱们镇里中学挺看重他的,人也不错……”
“我也不知道咋没看上他——”岳好想着李老师那张脸,摇头道:“可能我对相亲这件事没有心理准备,跟他没关系,今天换谁来跟我相亲,结果都一样……”
“那你以后就不相亲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如寄书屋,岳好边打开门,边说道:“不行,我奶奶非要让我结婚成家,我可能得一直相亲,直到找到结婚对象为止。”
张榕哦了一声,她经常来书屋帮忙,这时候不必岳好让,已经动手,坐在炉子旁一边做事,一边问:“你心里想找个啥样的?”
“像你老公那样的就很好,老实本分能养——”岳好说着,蓦地想起那天谢芳所说的那些话来,心内踌躇,嘴里的话只说了半截。
“你还是别找那样的。”张榕的声音怪怪地,极低极低地道,似乎生怕有人听了去一般。
“怎么了?”岳好奇怪地看着她。
“一个月做不到一次,我都荒死了,你受得了?”张榕愤愤地说。
岳好反应了一秒,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脸红了,默默地往炉子里添柴,不知道怎么应答。
“每天都在厂子里值夜班,就因为有一年家里砌墙他闪了腰,那之后总是腰疼,我怀疑他总是值夜班就是怕我找他,这坏东西坏透了,躲我跟躲讨债的似的……”
张榕显然积怨极大,话中半怜半怒,岳好忍不住笑了,轻声劝道:“他既然腰疼,你就该多体谅他,别给他增加压力,男人养家不容易的。”
“我是体谅他,所以跟他说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