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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三脸上神情有些不对,说道:“是四爷和十三爷来了。”
我一惊道:“十三爷?十三爷什么时候出来的?”
丁三看了我一眼说:“小姐,您不出府是不知道的。让十三爷回京是皇太后的旨意,皇上自然也没说什么。”
历史上十三爷不是一直囚禁到雍正上位后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又问:“你可知道他们来做什么?”
丁三摇摇头说:“奴才守在外间,老爷让奴才来寻小姐过去,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到了阿玛常住的园子,书房内的门窗紧闭,偌大的园子一个人也没有。丁三送我到亭下说:“小姐,您自个过去。老爷说了,让奴才在这里守着,免得不知事的奴才闯了进来。”
我点点头,踩着没踝的厚雪,走到书房前,里面静悄悄的。难道来人已经走了。我轻唤了声:“阿玛。”
“进来。”回话的居然不是阿玛,声音熟悉,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我哦深吸口气,推门进去。只见阿玛跪在书房中央的大厅里,四爷坐在上首,旁边是位身着石青色马褂的男子,一抬眼,见他似笑非笑的望着我,眉宇间似是会说话般灵动。
他正是当日我在林中所见的男子,当朝十三阿哥,胤祥。他见了我,三两步走上前来,作势就要拉我手腕。
我身子一低,避了过去,连忙弓身行礼,道:“四爷吉祥,十三爷吉祥。”我又看了眼阿玛,自打我进屋子,他就没抬头看我。
四爷一伸手道:“起吧。阿鲁大人也起吧。”阿玛这才起身,略微看了我一眼说道:“那奴才先告退了。”四爷一扬手,阿玛退了几步,开门出去。
我一扭头过来,不知何时,十三爷已经堵到面前来,回头对他四哥说:“四哥,你还别说,这丫头要是再路上见了,一定不认识。算算也有五年的时间了吧。看来,宁丫头是真的忘记我了。”
他面子上虽说是在说笑,可笑意却丝毫没进去眼底,只是空茫茫的一片望着我,说不出的寂寥和落寞。我心里一阵抽痛,想着十三爷如果知道他面前站着的人并不是当初的蕙宁,会不会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我从他身边绕过,走到四爷面前,低头说:“四爷,是有什么事吗?”
四爷起身问道:“你近来可有收到乌泰的来信?”
我一愣,摇摇头。上次大哥离京去四川后就再没消息,我也只当着军中诸事繁杂,他一时间忘记写信,可听他们二人问起,心突跳到嗓子眼,忐忑的说:“大哥……大哥……出事了?”
十三爷拍着衣袖,笑道:“乌泰可好得很啊。巴蜀之地素来人杰地灵,还能委屈了他不成。”
四爷从袖中取出封信交到我手上说:“这是你大哥让我转交给你的。务必亲自交到你手上。”
我一琢磨,看来大哥是给我写过信的,只是不知为何被扣住了。
难道是阿玛?他为何要扣大哥写给我的信件。我们往来书信中并无要紧的话,不过是保持联系,偶尔发发牢骚之类的。这样的家信,阿玛为何要扣的?
四爷看了我一眼说:“蕙宁,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十三爷打断四爷的话,有些惊慌的叫道:“四哥,不可!”
四爷依旧云淡风轻的看着我说:“你觉得皇阿玛属意的人会是十四弟吗?”他面子上冷冷清清,只是眼睛里透着股笑意。十三爷在一旁急得直跺脚,一边不住地对我挥手。
我有些不解的说:“四爷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说:“既然问了,也就不怕你多想。你阿玛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可你呢?”
心里波涛汹涌,面子上去隐隐露出不快的神色来。我冷笑道:“这很重要吗?”四爷低头望着我,眼睛是看着我没错,可视线又似乎不落在我身上。天知道,我自己现在在做什么,跟未来的皇帝讨论大权会不会易转他人之手?还是扭转乾坤保命要紧?
十三爷在一旁叫道:“四哥,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这丫头搀和进咱几个里面,今天,就算了吧。她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
四爷的眼神依旧步步紧逼,看来今天他不只是来送信的。
我凝视着四爷,缓声说道:“自古以来,圣意难测。何况是当今万岁爷。别说是我了,就是四爷也不是能揣摩得了的。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四爷是明白人。这道理不用应该是知道的。”
他眼里的笑意瞬间膨胀,扑面而来,耳边传来他的笑语道:“当年皇阿玛的话果然不错。苏尔佳…蕙宁,二岁能读书,三岁能成章,八岁通读万卷,十岁能谋进退。只可惜是个女儿家,否则必成大器。如今看来,巾帼不让须眉啊。乌泰要是有她半分玲珑,也少了我们太多心思。”
我攥紧的手心里冰凉一片。
我心想,只怕若是你们知道面前的这个人通古今,也就再没我活命的机会的。不过这个苏尔佳…蕙宁居然有这么出众的历史,我倒是头一回听见,想想她满屋子的书籍,还只当是闲来无事,随便翻翻的,看来这丫头是真的把书都读进肚子里去了。只可惜,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我这么一下子随便穿越来,不是让他们损失了一代良才?
十三爷站在身侧,轻声问:“想什么呢?”
我忽的想起林中那日行径,连忙后退几步,一时不察,几乎撞到四爷身上,他却伸手一接,仿佛无心而为,待我站好,才收了手去,对十三说道:“信也送了,话也问了。走吧。”
我却突然叫住他:“四爷,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说。”
老十三神色不解的望着我们,有愤愤不平之色。我看着他,他看着四爷,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终于,十三爷甩甩手,拉门出去了。
“说吧。”
我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背后被他手掌触碰过的地方一片冰凉,我尽力的站直身子,道:“将来,四爷继承大统,可否放过这园子里众人,让我阿玛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他也看着我说:“这是要求?”
我道:“不,是恳求。”
他笑说:“你如何断定将来是我,而不是十四弟?还是这话你早对十四弟也说过?”
我摇摇头道:“我只是求平安罢了。虽然不容易,但还是想试一试。”
四爷却道:“当你发现人生之中痛苦和灾祸是理所当然时,你该会知道,平安不是求来的。”
我叹了口气说:“那四爷是不答应了。”
“你不是能断古今,我答不答应,你应该是知道的。”他冷笑道。
我扑通跪在地上说:“如果这样,奴才只求一死,来保全他们。”
他似是怒气上头,一把攥住我说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我凉凉地笑说:“四爷可有给奴才选择?阿玛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
他突然松开手,遥遥举起,似是怕沾到什么,没再看我一眼,出去了。十三爷候在雪地里,见我出来,回头一笑道:“哪天我送酒钱,再来。”
等他们出了府门,阿玛才进书房,看着我手里的信,叹口气道:“蕙宁,阿玛希望你不要卷入这些里去。阿玛真不想看到骨肉相残的局面。乌泰和乌图已经是无路可退了,但是你有,你何必非要汤这浑水呢?”
我看着阿玛,突然觉得一切语言都在此刻变得无助,我没有办法向他解释面前的少女并非是他的女儿,更没有办法狠下心来弃他们不顾。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那是怎样的一部分呢?好像是因为他们,我必须来到这里,必须承担即将要承担的一切。
或者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遇见他们。 。 。 。 。
。
第十九回
。 第十九回。 十二月末皇太后薨逝,皇上也龙体堪忧。
整个北京城在一片洁白的覆盖下,被乌云和惶恐笼罩着,连一向明媚的紫禁城也郁郁寡欢。
为了体恤万岁爷的哀情,往年除夕夜的烟火也一并取消,越发显得格外的冷清。我同姐姐吃完晚饭,姐姐被姨娘接回去守夜,因为我实在不愿意陪着她们毫无交谈的枯坐一夜,早早的退下,让翠珠翻出件厚实的斗篷,独自出去走走。
想在现代时,每年过年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被七大姑八大姨占据着,陪着她们说笑,又或者帮忙伺候她们的娃娃,好不容易空下来时间想跟朋友们聚会,大家都拖家带口,互相攀比着谁过得最不幸福。
当然,白雅兰总是那个最不幸的一个。
大学毕业后,大家都是很快找到各自在社会上的位置,做教师的有,跑保险的也有,卖手表的也有。就算是再不济的工作,也能混个出人头地。只有我年复一年在老爸的牙医诊所里卖命,忍受中老妈的狂轰滥炸。那时候,总觉得,如何可以再来一次,我一定要在最开始时就选择远走高飞。如果可以选择来生,我宁愿做海边悬崖上的一棵树,长在陡峭的崖壁上,有事没事看看天往往海,等待着某一天枯老再死去。这样没有勾心斗角的活一生,在老爸看来是没出息的,懦弱的避世姿态,是消极的,颓废的,甚至是危害社会和平的。
但是老爸一定不会想到,我真的可以重来一次。
我希望有一天,哪怕是住在深山老林里,自己依旧是自由的,开心的。
虽然除夕夜大街上临时解除了宵禁,可是只有三三两两急匆匆赶路的行人。大多都是埋头疾走的,偶尔有巡逻的士兵过来,见我的装束也只是多留意几眼,并无人上前询问。
没有目的地,如同第一次踏在这片寂寥的土地上,呼吸着丝丝悲凉的空气。同四爷的对话,忽然让自己苍老了许多。姐姐离开十四爷的府邸,其实我心里是高兴的,因为知道他最后的结局。宁可姐姐如今痛苦不堪,也不想让府里上上下下,他日深陷牢狱。可十三爷如今却并未如史书中记载,被幽禁于养蜂夹道。
历史是冷冰冰的文字,我站在这片星空下,才是如此真实的。
我的每一个毛细血孔都在呐喊,我这么做是对的,选定四爷才是万无一失的。可却不知为何,心里某一个地方,无法压抑的隐隐刺痛着,像是一不小心被谁扔进去一根针。
可惜,眼下,时不待我,我已经上了那条在与汹涌大潮搏击中注定会胜出的大船,余下的,不过是如何自保和多求平安。
阿玛说,额父临终前一直希望我能替他扶灵回西北,再也不要回紫禁城来。后来是阿玛舍不得,他一方面担心我忍受不了西北恶劣的环境,另一面,他总是有些期望放在我身上。如今,阿玛注视着我的眼睛说道:“阿玛后悔了。”
阿玛后悔的并不是没能让我退出漩涡,而是悔不该,我几乎站在同他对立的一面去。阿玛一定是很伤心,才会说出这番话的。
我心里难过,脚步也不由的慢了下来,不知不觉中,也忘了留意是走到哪里。夜深风冷,才想找个避风的地方,忽见,面前就是一间酒馆,想也没想,便走进去,寻了张避风的桌子坐下,正叫杯酒暖身,听见身后有人笑语到:“这不是苏尔佳府上的宁格格?”
我猛一回头,见九爷领着一帮人正从旋梯上往下走,不多时已站在我面前。那些个人见着我,纷纷上前行礼,我端坐着笑道:“九爷好兴致啊。怎么不在宫里孝敬皇上呢?”
九爷选了我对面的长凳坐下,道:“孝敬皇阿玛的人又不少我一个。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自个园子里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我举了举手里的杯子,道:“同九爷一样,出来讨酒吃的。”
九爷面色一僵,立刻起身道:“我看还是送你回去吧。好歹一个姑娘家,外面总归不安全。”
我笑说:“天子脚下,谁能奈我何?”
他有些生气道:“你回不回?”
我转着面前的杯子说:“九爷先回吧。回头自然有人来接我。”
他一甩袖子道:“四哥在宫里,十三弟怕是人在别院,若是你等这两人,怕是要落空了。”
我心里本来就有三分悔恨,七分气恼,见他如此说,更是气上加气道:“既然九爷知道我在等谁,何必非要多此一举呢。我等到也好,等不到也好,同九爷何关?再说,让九爷送一趟不打紧,只怕明日这城里的风言风语可要淹死我了。九爷,您还是先走吧。”
他估计是气极了,啪的拍声桌子,扭头就走。那几人又再跟我请了退安,三两步追上去。
今天晚上,皇上在宫里摆了家宴,一众阿哥,却独独只准了四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独自前去赴宴的。只怕这时间也估摸着要回了,这条道是通往十四爷府邸的必经之路,我喝了两盏酒,虽有些未尽,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