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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磕出血?那不是——”
“你到底信不信我?”
“信!”
“做不做?”
“做!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夜,养心殿内。
胤禛坐在一旁,弘历躬身候在一边。
“就这些?”
“回皇阿玛,姑姑交了给平西将军的,应该是个锦囊,却不知里面是什么?”
“这个不打紧,时间到了,自然知道。你十三叔可回来了?”胤禛转动着玉扳指,不以为意的说。
“还没。”
“你先下去吧。”
弘历却未动,“皇阿玛,姑姑她……”
“朕既然让你去,此事自然不会伸张。你也一样。”
弘历缓缓神色,却是喜大于忧,请了安,这才退了出去。
胤禛独坐在那,紧闭着眼睛。高无庸捧着绿头牌,也不敢出声。自打皇上登极以来,绿头牌本来翻的就少,后来宁妃娘娘入宫,皇上多半也是直接去了东暖阁。可规矩就是规矩,每天内侍还是会来问。
上回有个不长眼的太监,当着宁妃的面,捧着绿头牌进来,又叫娘娘看见里面并没自个的牌子,给皇上看了好半天脸色。
后来,这问牌子的事,就落到他头上了。说得好听,他机灵,不会出岔子。这可不是轻松的差使。伺候皇上,这些年他也多半摸出些门道来,喜好,忌恶什么的也知道点。可东暖阁那位就——
皇上宠着,十三爷又是言听计从,连几个阿哥都被收得服服帖帖的。
他却是死活也琢磨不出一二来,这位宁妃娘娘到底有啥喜好的。
书看得到多,皇上说了,上书房的门时敞着的。要不就是跟小格格,还有几个宫女窝在东暖阁里,整日不出来,却听见里面阵阵笑闹声。再不然就是一窝蜂全涌出来,满皇宫的逛,跟逛大街似的,上回被太后娘娘撞见了,训了几句,也收敛了几天,可没几天,又自顾自的出去了。
宁妃娘娘这一逛不打紧,可苦了他们这些伺候的,皇上一说要见人,他们就只得满皇宫跑断腿的去找。
前次,宁妃去了和太妃的宫里,他们没找着,还挨了顿板子。可后来,宁妃还跟皇上闹过,说什么奴才的命也是命的,又赏赐了不少东西。皇上也赐了药,算是保住了命。
唉,这宁妃娘娘的心思啊,真就怪了!
“皇上,今个儿可还是去宁妃娘娘那边?”高无庸瞅着皇上清闲时,连忙问了句。
皇上却冷哼一声道:“她现在可忙得很,没工夫搭理朕!”
你说这怪不怪的,哪有妃子忙得没时间搭理皇上的!
高无庸打发几个小太监去各宫传了话,自个去了东暖阁,开门的居然是小格格,他正要行礼,小格格却冷着脸说:“有事吗,忙着呢!”
瞧瞧,又叫皇上猜对了。
可他还是得交待啊,就说皇上今日公务繁多,就不过来了。
小格格未听他说完,就一板一眼的说:“姑姑说了,今日事多些,就不伺候皇伯伯了。”
瞧瞧,各位瞧瞧。
高无庸又回了西暖阁,把宝格格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皇上听了却是大笑不止。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啊。 。 。 。 。
。
第七十五回
。 第七十五回。 是日,提督府内人人诧异万分。
皇上新封的平西大将军一大早便独自冲进提督府,年羹尧还未下朝归来。
乌泰直挺挺的朝年家老爷磕了三个响头,啥也不说,立在院子中,等年羹尧回来,人还未站定,又“咚咚”的朝年羹尧磕了三个头,仍不说一句话,转身便要出提督府。
年羹尧上前来拦他,两人在院子里捉迷藏似的,比划了半日,乌泰才寻个空子脱身。
午后,这消息就传进了宫里。
蕙宁一口茶便喷出来。
宝儿这丫头不知从哪打听来消息,就跟亲见似的,拉着几个宫女,装模作样的比划一番。
年羹尧的惊慌,乌泰的愚憨,被她是演得活灵活现,害得蕙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这个哥哥真是愚钝得可以,完全按照她的吩咐,什么中间步骤一概不管,直奔主题,只怕年羹尧受了这三个响头,估计要好生琢磨十天半个月了。
东暖阁里正闹着,就听见高无庸传皇上到了。
他往日都是直直进来的,只怕是在外面听了不少时间,又担心贸然进来,扰了她们的兴致。
蕙宁整了衣衫,起身迎接她,脸上依旧堆着笑,一双眼睛忽闪闪的发亮。
胤禛见她如此高兴,便道:“乌泰这愣头青,闹了这一出,看你们如何收场!”
蕙宁赔笑说:“怕什么,以后多有得罪,先付下定金就是。”
胤禛眼神忽转道:“他们俩,谁得罪谁的!”
蕙宁忙岔开话题,又让宝儿表演的一番,逗得胤禛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却也没再追问下去。
乌泰出征,皇上亲临神武门外为他送行。
喜环打听了第一手消息前来汇报时,蕙宁却听得淡淡的。
她只要大哥打一个胜仗,哪怕是再小的,只要胜了就好。
先前,十四爷领兵出征,也算是战果累累。这次又是倾其兵力,一场胜仗应该不成问题。她初初只是担心大哥恋战,不肯听她劝告,才让他去年府闹了这出,一来是试探大哥,二来也算是给颗定心丸给年羹尧,又做出个样子给胤禛看看。
她算了算,不过三个月,最多也就四个月,大哥便能回京,届时,自然能出征的便是年羹尧了。
她的计划并未隐瞒十三爷,事后也交代了些,只是隐瞒了锦囊一事。
十三虽然不解,倒也没多说什么。
“乌泰旗开得胜,你应该高兴才是!”
“得了吧。”蕙宁不屑道:“我大哥什么脾气,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派他去做个傀儡,万一丢了性命,岂不是人财两空!亏本的买卖,我才不做!”
“皇兄让他去,自然有皇兄的道理。你这样不是明摆着和皇兄对上了?”
“我不肯大哥去,自然也有我的道理。官家点灯,百姓放火而已。”
乌泰离京没几日,蕙兰便进宫了。
起先是德妃娘娘非要搬出宫去住,又一直不肯受太后的封号。皇上虽然没表态,可私底下却扬言说要把老十四赶回东北去。话传到德妃娘娘的耳朵里,气得就病下来。
皇后这才差人把蕙兰接进宫来。
至于为什么是侧福晋,也没人敢追究一二。
德妃仍是住在永和宫内,怎么也不肯迁进宁寿宫,除了皇上来请安,她也不怎么出去,好几回蕙宁要过来请安,也被寻个借口打发了。
这次是随着皇后一道过来的,德妃卧在榻上,蕙兰弓身在一旁,婆媳俩也不知说什么,见她们一行人进来,蕙兰忙着给皇后请安,见到蕙宁也在,虽是一愣,转瞬却也释然的笑了。
皇上派太医来瞧过,说并不碍事,太后身子素来健康,这次只是一时火气攻心,晕厥过去,好生调息便无大碍。
话虽然这么说,皇后还是问了又问。
太后也只是淡然的应着。
蕙宁瞧着太后的面色,心里也一阵难过,算算日子,太后也是时日无多了。
皇后看出她们姐妹俩有话要说,便找了个理由支开二人,留些时间给她们单独相处。
蕙宁拉着姐姐,在院中小坐。蕙兰也不多话,端着茶盏连连叹息。
“十四爷近来可好?”
“也就那么回事。早些年总是埋怨着忙,如今真要闲下来,自然是闲不住,你也知道十四爷的脾气,平日到没什么,喝了酒偶尔也闹闹。”
“府里呢?虽说降了爵位,可听说俸禄照旧给的,姐姐怎么还瘦了这么多?”
蕙宁很是担心蕙兰的身子,她本就是体弱,一旦操劳起来,只怕承受不住。可蕙兰丝毫不放在心上,总是挂着笑容。
“上回听说阿玛腰疼,我托人送了些药膏过去,阿玛好些没有?”
“不碍事。阿玛那是老毛病,遇到天阴下雨就犯。听额娘说,宫里送东西过去,阿玛可高兴了。”
蕙兰的语气客气中透着生疏,一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一切都由不得假设。
历史上十四爷一直没有性命危险,可自始至终远离政治的圈子。当初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大将军王,从今而后的人生,注定是寒冬一般的清冷和孤寂。
前几日,偶尔碰见过八爷,说是腿疾犯了,由两个太监一直搀扶出宫的。
仿佛一夕之间,他们忽然老了。
苍老的不仅仅只是身体,连他们的心智和精神,都被抽丝剥茧般,日渐消耗殆尽。
听八爷说,皇上下旨让嘉颐返回故里时,蕙宁一愣,却又明白皇上此番的意思,不过是给他那几个兄弟上上紧箍咒。如今的嘉颐,虽是嫁出去的格格,哪里还有什么故里。
丈夫没了,孩子也没了。
她不过是投奔哥哥而来。
难怪嘉颐会寻短见。
虽说有些个大臣上了折子,说什么嘉颐格格自杀后,身体虚弱,不堪旅途劳顿,暂时人还留在廉亲王府内。
可这事终归是皇上心头的一个疙瘩,他总会有机会让自个舒坦的。
蕙宁试探过八爷,想看看可有自己帮忙的余地。八爷的态度却是很明显,愿赌服输而已,不敢多求其他。
“姐姐。”蕙宁轻声唤蕙兰,像从前似的执起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我们是姐妹,亲姐妹,永远都是!”
“嗯。姐姐知道。”
“所以,有什么事,一定不要瞒着我,好不好?即便是我帮不上什么忙,总多一个人说话,出出主意也是好的?”她语气恳切的说。
蕙兰听她这么说,心头也是一阵温暖。想着从前是何等尊贵的日子,十四爷在朝中也算是人脉济济。
可人一旦没落下来,摧枯拉朽,这段时间来,也是受不少的白眼和冷遇。皇上的态度又是那么明显,就差没将十四爷画地为牢,幽禁在贝子府内。她是个妇道人家,大道理她不懂,可看着十四爷不分昼夜的借酒浇愁,她心疼。
她恨自己不能为他分忧,更不会给他找麻烦。
这些日子府里一团乱,十四爷每日又是醉醺醺的,嫡福晋完颜氏又有了身孕,杂七杂八的事情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下人面前,她还能端出个样子来,可方才太后的一番话,却句句像刀子似的割在她心尖上。
她为太后难过悲伤,为十四爷不值。可她能做什么,不过就是听着,看着,默默的受着。
“蕙宁,你若是真心为我好,就给我一句话可好?”
“姐姐,你说,只要是蕙宁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蕙兰望了眼一直立在蕙宁身旁的喜环,喜环立刻弓身退到一边去,连不远处伺候的宫女也被支开了。
“姐姐——”
“蕙宁。”蕙兰低声道:“方才你们来之前,皇额娘跟我说,跟我说,说当年圣祖爷是把大位传给十四爷的,你说,这是真的吗?”
蕙宁一慌,杯中的茶水散落出来,沉着声音道:“姐姐,你是糊涂了是不是?太后对皇上如何,对十四爷如何,你一直也看在眼里。别说太后只是一句话,就是外面怎么传,你自个得清楚才是。皇上是奉遗诏登基的,当初宣读遗诏时,几位爷不都是在跟前。太后是病迷糊了,这话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啊。姐姐,你只管记着,皇上是正统,这是事实!”
“可是,皇额娘她——”
“姐姐!你是要十四爷谋朝篡位啊!”蕙宁的神色严厉了几许。
“不是!不是!我只是——”
“姐姐!”蕙宁见她面色苍白,怕自己话重了,又柔声道:“你心里想什么妹妹都知道。可如今最重要的是你们一大家子平安无事。十四爷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为着莫须有的传言,难道就要把十四爷往刀口上推吗?姐姐一向聪明,怎么太后一句话就让你糊涂起来了呢。”
蕙兰听了她的话,半晌也没再开口,适逢皇后在里面传唤,蕙宁还是放心不下,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姐姐,别做让皇上为难的事情,更别做让十四爷冒风险的事!”
出了永和宫,蕙宁才松开一直紧攥的掌心。
虽然早就知道这些流言,可是从蕙兰的口中说出来,更让她惧怕。
皇上登基后不久,宫里一批伺候先帝的老人都各自被打发了,李德全聪明,自个触柱追随先帝去了,皇上还赏赐了不少给他的家人。徐公公就没这么好命,起初说是要被放出宫,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再后来,也没听过这人,大约人是不在了。
还有多少个像徐公公这般的人,蕙宁连想也不敢想。
平静的表面上,谁知道底下有多少暗涌激流的。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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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回
。 第七十六回。 自从上次见过蕙兰那一面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