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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因为好好活着,就是对别人最好的回馈。我若是你,就要更好的活着,活出该有的样子来。这便是我的勇气。”
你的勇气,还有多少呢?
胤禛进来时,她正换了衣服准备歇下。见他推门而入,便冲他笑道:“折子都批完了?皇后方才差人来说,年嫔如今有了身子,皇上得空该去瞧瞧她。”
“朕去过了。”他站在门口,身后的冷风灌满了龙袍,把一屋子的暖气吹散了不少。
他却只是立在哪里,不进也不退。
“哦。”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又说:“皇后还说,明儿我该去看看年嫔。说我把弘佑照顾得极好,该去指点一二。”
“你去吗?”
她正弯腰铺着被褥,见他这么一问,手面上的活,停顿了一下,抬脸笑望他道:“皇后都开口了,我还能不去吗?”
他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中,脸贴在她脸上。他的脸很冰,他的手更冷。
她打了个冷颤,离了他的怀抱,走到门前,又回头问:“你今晚不走了?”见他不答,便合上门,又走回他身边,牵过他的双手,放在嘴边哈气替他暖着,道:“外面真冷。恐怕明年会是个暖春吧。”
她始终是笑着。她笑起来真是极好看的。她本就该常笑的,这才是她。
他已经是皇上了。他的女人应该是高兴的,是喜笑颜开的,哪怕笑得没心没肺,总是好的。
可她的笑不一样,她的笑让他畏惧。
如今,他还有什么好畏惧的。整个天下都在他手里了。
然而,他的心里还是有深深的害怕,平时藏得极好,可她却总是轻易就触碰到了。
孝庄皇太后在世时,总是说,爱新觉罗家出情种。都跌在情字上跨不过去。
那么,孝庄皇太后一定不知道,真的不是跨不过去,是不想,不忍,不能跨过去。哪怕是心疼,哪怕每寸肌肤都火烧火燎的焦灼的。这疼便也是好的了。至少还有疼的感觉,不是麻木的。这才是人该有的感觉。
而那个能让他疼的女人,更是好的。
“蕙宁,你怨我吗?”他问。因为一直就想问,却害怕她的答案。
如今却又不怕了。不管她说什么,他好像都能承受住。
窝在他怀里,迷糊间翻身的小女人,呢喃道:“不啊。你不知道我很爱你吗?”
他突的收紧了手臂,埋首在她背上,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他才知道,无论她说了什么样的答案,他都会心疼。
因为是她,他的心疼从来没有停止过。
她也感觉到背上湿了,身子有些僵硬,人也清醒了不少。她说:“我还知道,你也很爱我。你为我做了很多,却从来不说,你偷偷做的,又害怕我知道。所以,你爱我比我爱你多得多,是不是?”
“嗯!”他只能哼一声,因为他的腿软,他的脚酸,他手心里也是汗。
“我却知道得这样迟,你怨过我吗?”
“不!”其实他曾怨过她的。她冲别人笑时,他怨过。她激动、忿恨、疏离时,他怨过。她让他觉得自己总是错时,他怨过的。她让他握不住、抓不牢时,他却实怨过。可这一刻,就为了这一刻,他统统都忘记了。他更不想再让她去知道。因为他明白,她本该是属于幸福的。
“你真好。”她说,你真好。这便是人世间最美妙的甜言蜜语了,甚过其他的万语千言。
可下一瞬间,他又落入无底的黑洞中去。
她说:“开春后,我想搬回去住,可以吗?”
他想拒绝。他想疯了。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已经够了。她本该是属于幸福的,如果她觉得幸福,他便也幸福了。
“好!”他吐出一个字,便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可又庆幸起来,他不再是侩子手,而是她心头的人。她会一直把他放在心里。
她会吗?
她会的!
高无庸最近愈发觉得奇怪了,皇上最近是怎么了,常常一个人坐在那里,暗自发笑。
笑着笑着,脸色又难过起来。
不仅如此,皇上还下令把怡然居早先的院墙拆了,后来又筑了新的院墙,却把整个秋池和半个御花园圈了进去,连带着几个闲置的空宅也划进去。
还不止这些,皇上还交给他一张清单,让他寻个妥帖的人,出宫半个月,采办齐全了。
他望着手里的清单,越发没有办法揣摩皇上的心思,不知道皇上把这些坊间的牲畜牵进宫是为了什么。
只是皇上吩咐下来,他也只有照办而已。
阿猫,阿狗,鸡鸭鱼鹅的,一车车拉进了现在的怡然居。
他私底下问过宁妃娘娘,娘娘却一脸若有所思,后来又塞给他一张清单,上面列的却是瓜果蔬菜!
他是越来越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了,看来他这个做奴才的实在没有尽心尽力。于是,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皇上。可皇上一下朝又去伺候宁妃娘娘了。
如今,他就守在西暖阁外面的空地上,喜环那丫头抱着七阿哥在外面晒太阳。难得好天气,地面也干爽了些,他本来还想着要劝劝皇上该去御花园走走的。可皇上一直在忙,忙完了,便钻进西暖阁,再没出来过。
十三爷来过好几次,都被皇上拒绝了。
如今宫里人都说,十三爷不得皇上宠爱,年将军才是皇上的爱将,加上年嫔又怀了龙种,年氏一门,风头劲过皇上刚登极那会儿。
可他心里一本清。他打小就跟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同十三爷之间的感情是外人没法体会的。
不过,这个年嫔反倒是个角色。怀着身子还爱串东走西的。起初跟皇后娘娘走得极近,后来又巴巴着想要攀上宁妃娘娘,被皇上禁足不准踏进养心门才罢休。这会儿又同禧妃娘娘亲近起来。四阿哥一提到年嫔娘娘,难得有表情的脸上全是厌恶之色。
高无庸想着这些,便呵呵的笑出声。一旁逗着弘佑的喜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高公公如今可悠闲得很啊。”
高无庸也不恼她,还赔笑道:“托宁主子的福。皇上最近心情大好。我们这些奴才的,自然也轻松得多。”
喜环也是颇多感触,说:“听说皇上还下令不准皇后娘娘过来找主子,可是真的?”
高无庸四处打量,见周围无人,便高深莫测的点头微笑。
一旁的雪梅插嘴说:“最近主子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咱们这些奴才的。不过呢,主子脸上的笑容确实多了许多。”说完,几个丫头便相视一笑。
如今皇上独宠宁妃,别说其他的各宫主子见上一面都难,就是刚有身子的年嫔也是鲜少得见天颜。年嫔在储秀宫里闹了好几回,如今身子渐显,才安分了些。
她闹不打紧,可苦了与她同住的淑贵人。
话说他们这些个奴才的,心里也有自己的一本账。如今宫里除了年妃最好伺候之外,便数这淑贵人性子最是温良了,待下人也是极为宽厚的。只可惜,并不怎么得皇上的宠爱。入宫也半年了,只有前头皇上翻过一次牌子。往后便是见面都不曾有过。
好在,淑贵人与世无争,丝毫不以为意,过着自己的日子,却平白受年嫔的欺辱,让他们这些奴才多少有些看不过去的,便常在别处帮衬着些。
高无庸一直想,淑贵人的性子该和宁主子处得来的。可两人都是极淡的人,话也说不上两句。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转眼冬去春来,却依旧是春寒料峭,冷得慎人。
这天,西暖阁里是极热闹的。宁主子说了,难得天气好,气温又渐暖和起来,大家困乏了一冬,也该是活舒胫骨的时候了。
于是刚过晌午,便在御花园的空地上摆了席子,说要与大家好好快活一番。
更难得的是,皇上准了养心殿和西暖阁伺候的奴才们半天假。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高兴得高无庸半天都没合拢嘴,怕自己听岔了。除了他们这些奴才,宁主子居然还请了淑贵人、四阿哥、五阿哥、宝格格!
平时,他们这些奴才哪有机会同主子们一起玩耍的,一开始还万分紧张,只怕出了岔子。不料,宁主子和宝格格一唱一和,气氛很快就活络起来。
大家把酒言欢,说的都是往日里不敢说的话,听的更是从前绝没听过的玩笑话。
宁主子还给大家唱歌。唱得太好听了,把皇上和十三爷都引了过来。
于是乎,大家又开始紧张。皇上发了话,让大家不必拘礼,还帮宁主子抚琴,十三爷吹笛,又热闹了起来。
宁主子唱了又唱,一首歌接一首歌,全是他们没听过的曲子。
后来的事,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了。 。 。 。 。
。
第八十六回
。 第八十六回。 蕙宁请了淑贵人,便料到年嫔会来的。所以当她出现时,她依旧还在唱歌。
今日,卸去了繁重的旗装,只着了一身深紫的汉服。颜色极冷,仿佛是血染的出的墨汁,浓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她盘腿坐在中央空地的席子上,面前放着一面木鼓,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她面朝胤禛而坐,仿佛着世间,她的眼里,心里都只剩他一人。
十三端着酒盏,目光从两人身上来回穿梭。明明两人的脸上都被笑容堆砌,可悲伤无时无刻不紧抱着彼此,从不曾离开。他或许终于能体会他们之间的感情。
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中去。不再是朝朝暮暮相携伴。他们是一体的,便再没有了分开。
她和着鼓点,轻柔缓慢的唱到:“但愿醒来,已不再这个世界。去了,去了,不带一支发夹。明天的星星,不是挂在这一边。让我再说给你听吧。从来知路的候鸟不迷航。去吧,去吧。不要带任何心情。明天的星星,四面八方。让我说给你听吧——让我再说给你听吧——”
——但愿醒来,已不再这个世界
——从来知路的候鸟不迷航
唱到动情处,淑贵人突然起身走到她身侧,依偎在她身畔,抚上古筝。只听“突”的一声,那筝声便钻进了她的歌声,彼此相合。没有人多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俩。
胤禛的琴声早断了。他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这么看着她,要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塞进眼底心中。
周围静极了,只有她的歌声,若有似无,以及她手心的鼓点,若无似有。
他们忘了呼吸,忘了高高的宫墙,忘了红尘之中,万丈俗世。
连一直笑闹的宝儿也悄悄偎坐在十三爷身边,双手托腮,眼含热泪,却又不忍落下。弘历一脸诧异。弘昼看着他四哥,又看看对面的宝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这样的宁静并不空乏,只是叫人不忍打扰。
却还是有人打扰。
忽然,一阵突兀的掌声从后面的小道上传来。便听见一个女子的娇笑声,说:“姐姐唱得真好听!却不知姐姐这曲子从何而来。”
说话的正是年玉萱。
她挺着肚子,在宫女的搀扶之下,渐渐近了。
胤禛的眉头紧蹙着,面色瞬间也冷了下来。他说话声音不大,却叫每个人都听得清楚。
他说:“滚!”
方才还怔怔的奴才,这边已经纷纷跪定。有几个胆小的,已经浑身颤抖不已。
年玉萱似乎才看见皇上,勉强着福福身子,道:“臣妾不知皇上在此,打扰皇上雅兴了。”
她说得并不谦卑,仿佛说的不过是情人间的俏皮话。“皇上也真是的,有这等好去处,怎么不唤臣妾一声,好让臣妾——”
“滚!”
他猛然起身,吼了出来。十三爷一愣,随即也起身。“皇兄——”
蕙宁也跟着起身,扶起她身边的淑贵人,冲她温和一笑。不料这一幕刚好让年玉萱看见,她扬手一指,怒气冲冲的道:“这贱人怎么会在这里?”
谁都知道,她说的是淑贵人。
可从胤禛站立的位置,她分明指的便是蕙宁。他抓起面前的酒盏,抬手扔了出去。
十三要来阻止,已经是来不及。
那酒盏擦着年玉萱的脸颊而过,留下了一道血痕。她也吓傻住了,双腿一软,便坐在地上,高声哭号道:“皇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胤禛脸色已经气得发青,冷笑道:“朕为什么不能!因为你的大哥是年羹尧吗!”
话一出口,想起当日蕙宁阻止年玉萱进宫时,也曾这么问过。当下眼神便望向她,见她正笑眯着眼,似乎是想要嘲笑他似的,别扭的转过头去,正欲说话,便听蕙宁道:“好了,好了。大家也热闹够了,都散了吧。喜环,把弘佑送去嬷嬷处。闹了现在,他也该饿了。高无庸,还跪在那做什么,伺候皇上更衣去!冬竹,你留下来,把这里收拾收拾,别污了好好的景致。”
听了她这么一通指派,最先反应过来的高无庸连忙传唤,收拾的收拾,散去的散去。没有人再理会年嫔。
胤禛正在气头上,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