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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岁兰-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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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读的!尽管我现在没有时间——马上,马上我就会有很多时间了!”

“你打算回到于塞么?”,我问。

“当然?那里是我的故乡,”,那沙哑低沉的音调中颤动着憧憬,“我会回到我祖母的怀抱的,睡美人的故乡,还有那远方的白色城堡?Vous voyez d’ici le tableau!(法语:您倒是想象一下那个场面!)”

“实在太可惜了?”,我摇了摇头。

“笑话!”,他不解地对我说,“噢,一个即将回到自己家乡的年轻诗人,一个游荡远方的浪子?Non;merci。(法语:不,谢谢。)——有什么好可惜的,应该高兴,高兴才是?”

“可你连告别函都写错了?”,我再次摇了摇头,还叹了一口气。

“哪里,哪里写错了?这不可能!!”

他放弃了戒备,一下冲到我的面前,将我的衣领死死拽住,猛地一下按到身后的墙上——他的力气是如此之大,几乎要将我勒死。我感觉我的双脚已经快要离开地面,我想拉开他的手——我的手将他的手抓出了血,指甲深嵌进他的肉里,他都一动不动:就仿若一座藏在钟楼里的,愤怒的石像鬼。

我觉得自己就快被他这样给勒死了,我尝试着拔出我的佩枪,他察觉到了我的意图,不停地摇晃着我。我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将枪拿出来。我用尽全力踢他,但所有的力气就像是用在一只受潮的沙袋上一样,毫无反应——他肯定给自己注射了兴奋剂?吗啡,或者海洛因,这个疯狂的家伙。

在最后一次取得佩枪的努力中,十分不幸的,我的枪竟然在摇晃中掉到了地上——他一下子就将那柄枪踢到了很远处的一个书架下面。

这下,我彻底放弃对拯救自己生命所做的努力了。我装作呼吸不过来,用力拉开自己胸口的衬衣,同时悄悄将口袋里的信号器藏在手中,用拇指按下了启动的开关,又去抓他的脖子。趁他不注意,我将已经启动的信号器丢进了他的衣领里。

这样,即便我在这里被他杀死了,只要这个信号器还在他的身上。明天,如果塔芙妮还能醒来,她或许能够及时通知警方,展开对这个疯子的新一轮追捕。

但愿这里面的电池可以坚持足够长的时间。

就在我的意识快要丧失的那几秒钟里,我总算想起回答他所问的问题:

“?咳?那些话都是出自法语字典,咳咳?我查过的,根本没有一句话?没有一句话是你自己说的?”

愤怒的石像鬼在瞬间粉碎了。

他将我重重地摔到地上,一个人呆站在那里——他的灵魂此刻肯定已经全部流尽了、挥发了,剩下接近崩溃的躯壳。他喃喃自语着什么,声音很小——我听着,那些似乎是法语,全是法语,而且都不是句子,听来听去,都是一些破碎的短语、谚语和单词,还有一些完全是各种音节的杂乱组合,我根本就听不懂。

此刻碰巧死里逃生,条件反射一般地,我向着那个远方的书架爬去——我残存的意识告诉我,那里有我的佩枪。

哪知这时,他再次冲了过来,将我的身体整个提起来,再狠命地往地上一磕:我觉得我整个人都要散架了,然后,他的拳头打下来,速度不快,但很重?他就这样一拳一拳地打着,我背对着他,清楚地知道他打了我多少拳——我的后背、脊梁、后脑、耳朵?他就这样用力地打着,当他打到第四十一拳的时候(那时候,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突然一切都停止了。他很温和地站起来,拍了拍我肩膀上和背上的灰,将我扶起来,让我背靠着墙。

我看着他,他血红的双眼一下子变得万分歉疚,他对我说道:

“对不起,文泽尔先生。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现在,该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我看着他,想要做些什么,可身体却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什么都做不了。

他笑了笑,将窗台边放着的一个黑色塑料袋拿起,离开了这个房间。

关门的时候,他说道: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故乡,连天空也是别人的?”

门合上了,但过不了多久又打开——我的耳边传来塔芙妮的尖叫声。我微微地睁开眼,看到塔芙妮正抱着我,她试图将我抬出去,但却做不到,她哭了。我想安慰她,并提醒她找人过来帮忙?我的身体依旧不听我的指挥,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我将我的头稍稍抬起——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窗外冷白的月光中,一个黑影闪了下去。

然后,是璀璨的光芒,又是一瞬间?就如同朝阳的第一缕光芒一般。

那光芒照在我们的脸上,墙上,整个房间里:一切都蜕变为充满诧异的碎片,如此棱角分明这该是某个迷失的人所发出的、重返故乡的讯号

第三节 病床上的新闻发布会

“Cela est le premier pas vers la vérité。”

(法语:这是向真理迈出的第一步。)我又回到了第三医院,威廉帮我安排了一个最好的房间。在休息了一周之后,虽然右肩上还缠着绷带(那里的骨裂恐怕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复原),背后大块的瘀青也还没有散去——无论如何,我今天终于可以出院了。

在这一整周的时间里,塔芙妮忙于收看FW5台和有线电视三台的两部崭新肥皂剧——那台昼夜开放的壁挂电视设在我的病房里,而我体贴的助手坚持要留院照顾我:因此,一切都是如此顺理成章“文泽尔,你能够这么快出院,骨科每天定期播放的康复节目可有很大的功劳!”

威廉在今天探视时,这样对我说。

“哦,噢,是啊?那些康复节目?”

我含糊地回答了一句——可我并没有看什么骨科的康复节目啊。

“我前两天抽空来过你的病房,可两次走到门口,都听到有电视的声音。我不想打断你的治疗,就没有敲门进来?”,威廉医生说道。

哈,原来是这么回事。

“嗯?再没有比那更好的康复节目了?”,我煞有其事地说道,“就是整个流程稍微长了一点——应该给骨科的节目制作人员提点建议。”

塔芙妮这时正在帮我收拾衣服,背对着我们。对于我和医生的这段对话,她虽然佯装没听见,但我却恰好可以看到,她的嘴角正悄悄扬起——她在忍住笑。

这个时候又有人敲门了,塔芙妮过去将门打开——进来的是我们的两位老朋友,汉迪克和莫斯曼。

“看看,比夏天还更糟糕些,我就知道?”,汉迪克说着,取出已经有些蔫蔫儿的白菊,将一大束漂亮的天香百合插到病房的花瓶里。

莫斯曼则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纸盒:

“巧克力小甜饼,”,他将纸盒递给塔芙妮,“这是妈妈今天特地给你烤的。”

“班森和内尔最近如何?”,我笑着问汉迪克,“你拿那张藏在书架背面的警官证时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忘了这些麻烦事吧?”,汉迪克苦笑着,“一瓶 DOCG 的哥雅庄园雾葡萄酒,总算还勉强值得?对了,我记得你说那是93年份的?”

确实,一切麻烦事都已经结束了。

一周前的那个凌晨,在民政局的顶楼上,捷尔特·内格尔博士用硝化甘油和麻醉乙醚给自己进行了最后的赎罪洗礼:他用这些比汽油还危险的药品洒满了自己全身,然后,将几个空的满的药瓶缠捆在自己的脑袋上,头朝下,从六层楼的高度跳了下去。

卡尔给我带来过现场照片,但我并没有去看——根据我的建议,证物科在博士家搜集了不少带发囊的博士头发样本,并对其进行了 DNA 分析。前天下午报告的结果就已经出来——证实那堆刺满玻璃渣的、大部分烧焦的尸体碎片确实是博士本人。

我留在博士身上的那个微型信号器的残骸,和博士的某部分尸体碎片烧熔在一起,也成为了确凿的证据之一由民政局里得到的,捷尔特·内格尔和狄尔瑟·赫拉斯在1992年10月所做的自愿婚检报告也证明,那堆碎片和博士的血型均为A型。

而之前在停尸房的那具无头尸体,那具由第二教会医院的医护人员DNA档案所证明的捷尔特博士尸体,其血型却是O型。

那根本就不是捷尔特·内格尔博士。

我们聪明的伊凡特先生欺骗了我们,一连串的精彩圈套我很想就这样直接叙述下去,但如此难免会显得有些乏味单调。因此,我很愿意在此引用前天下午卡尔探长带来那份DNA报告时,我和他的对话内容。相信,用这样的方式将整个案子的真相告诉大家,会更加有趣一些于是现在的时间就回到前天下午两点,塔芙妮不再看那些无聊的连续剧(下午的这段时间里碰巧是连续剧的真空期),我们的黑人探长刚刚推门进来,将一小束白菊插到病房空空的花瓶里。

“报告出来了,”,他看了一眼正半靠在病床上打点滴的我,“正和你所预料的一样?”

“积格勒没来么?”,我看了一眼关上的病房门。塔芙妮给卡尔探长倒了一杯水,他接过水放到桌上,对塔芙妮说了声“谢谢”。

“他说一次来太多人不好,”,卡尔坐了下来,“埃斯特和塔希博格也想来的——积格勒拦下了他们,他希望你能够安心休养?”

“那个老好人?”,我笑了笑,看了一眼卡尔送来的白菊。

“你说的那个信号器也在某块烧焦的尸体碎片上发现了——就像长在上面一样?”

“这太可怕了?”,塔芙妮喃喃地说道,“博士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自杀方法。”

“应该说是伊凡特吧?”,卡尔喝了一口水。

“很可能是博士本人。”,我纠正了卡尔的说法,“伊凡特是没有必要自杀的,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到那个仅在妄想症中存在的于塞。”

“如果说是伊凡特人格带来了那些危险药品,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带它们来——这点不也很奇怪么?”

“对于一个人格严重分裂的病人而言,这点很难说。可能捷尔特博士的人格给了伊凡特人格某些暗示,比方使用那些药物所能造成的残忍手段来报复我的暗示——在我的印象里,博士最后对我说的话和他那时候的行为,比之之前几分钟的疯狂行为相差极大。我因此认为,他在那一段时间里经历了至少是我们已知的、最后一次人格转换。”

“如果我当时没有偷偷睡觉就好了?”,塔芙妮内疚地说,“我以为那晚没有人会来的。”

这部分的内容上,捷尔特成功地欺骗了我——他看到了我们的车,以及监视器上显示的内容(当然,或许他在前两天就已经注意到了),但并没有迷晕塔芙妮:塔芙妮是自己睡着的。还有那两个片警,他们也困得倒在了值班室的沙发上——这并不怪他们,已经是第三天了,而且还是凌晨三点,任何人的警惕心都会被困倦折磨到寥寥无几。

“没什么?如果你没有睡着的话,他是不会出现的?这不是你的错”,我安慰塔芙妮,“并且,在我启动信号器之后你就赶过来了——看看,其实一切都和原定计划一样。”

“好了,”,卡尔耸耸肩,“或许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无论如何,?现在你可以将自己的假设公之于众了。要知道,即使已经确定那是博士的尸体,我们也依旧有很多疑点无法解决。”

“当然。我可以立即开始?”,我对卡尔笑笑,“不过,如果你需要做一个书面记录的话,我会等你拿出纸笔的?塔芙妮,”,我转头对我的助手说,“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简单地将我后面所说的记录下来——想在案子总结上偷懒的话,现在是绝好的机会?”

就这样,我简单地举行了一次独一无二的、病床上的新闻发布会。

“我们最好先从动机谈起,”,卡尔思考了片刻,首先问道,“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作为剪刀手的伊凡特·冯·托德,实际上是捷尔特·内格尔博士的一个分裂人格。那么,在你的假设中,你认为这个杀人成性的分裂人格是怎么产生的呢?”

“我们必须肯定,伊凡特·冯·托德——这个三十岁左右,有着茶色瞳孔和卷曲茂密金发的法国人是确实存在的,”,我看了一眼卡尔探长,“在这个存在性上我们能够展开很多的疑点——比方艾莎小姐所接待的病人以及珀迪塔女士的顶楼房客,比方转诊阴谋时那五位证人看到的医生。他或许真的曾经杀过人,或许只是一个有着杀人妄想症的精神病人。”

“我记得你曾说过,在你的假设中,捷尔特博士是整个案件的凶手。”,卡尔问。

“这点已经无法证实了,”,我回答道,“在我的假设中,这位法国人多次拜访过捷尔特博士——第一次很可能不是2000年6月,那一次有记录的初次拜访或许只是个幌子,来暗示他和伊凡特不是早就相识?”,我想了想,接着说道,“当然,如果有事实表明,那就是现实中的伊凡特和捷尔特博士的初次会面,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当——我们谁也不能确定,一个分裂人格的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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