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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四)-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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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好;您走吧。〃
    但是要让这位客人终于下定决心走出去;这一请求必须重复好几遍方能奏效。列别杰夫在把门已经完全拉开之后;又转回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中央;开始用手比划;以示怎样拆信;他不敢造次;用言语说出自己的忠告;接着;他便轻手轻脚;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听到这一切是令人非常难过的。其中暴露出一个主要的。非同小可的事实:那就是阿格拉娅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惊惧。非常犹疑和非常痛苦(〃由于嫉妒;〃公爵低声自语)。也看得出来;一定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把她的心搞乱了;非常奇怪的是;她对他们的话竟信以为真。在这个涉世未深;但是头脑发热而又骄傲的小脑瓜里;一定在酝酿着某种特别的计划;也许能致人以死命;而且。。。。。。还很不像话。公爵感到十分害怕;心里乱得很;不知道怎么是好。一定要想出个防范的办法;这;他是感觉到了的。他再一次看了看那个封好的信上的地址:噢;他对这事并没感到怀疑和不安;因为他相信她;这信使他不安的是另一件事:他信不过加夫里拉。阿尔达利翁诺维奇。尽管如此;他还是下决心亲自把这封信拿去交给他;而且为了办这件事;他已经从屋里走了出去;可是半道上又改了主意。事有凑巧;公爵就在快到普季岑家的地方遇到了科利亚;于是他就托他把这信亲自交给他哥哥;看去就好像是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亲自交给科利亚;托他转交的。科利亚没有细问就给送去了;因此加尼亚根本就不曾料想到;这封信已经过了这么多道手。公爵回到家后;就请薇拉。卢基扬诺芙娜到他那儿来一趟;把应该告诉她的话告诉了她;并且安慰了她;因为在这以前;她一直在找这封信;都哭了。当她知道这封信是被父亲拿走的时候;害怕极了(后来;公爵从她那里知道;她已经不止一次替罗戈任和阿格拉娅。伊万诺芙娜秘密效劳;她想也没想到这会对公爵不利。。。。。。)
    公爵心里很乱;因此;两小时后;科利亚请人跑来告诉他;说他父亲病了的时候;他起初几乎听不懂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是正是这件事使他分了心;才使他的心平静了下来。他在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那儿(不用说;人家把病人抬到她那儿去了)几乎一直待到傍晚。他陪着病人家属;几乎没有给人家带来任何益处;但是有些人;当心情沉重的时候;看到他们待在自己身旁;不知为什么心里就好受些。科利亚受到很大的打击;歇斯底里地哭个不停;但是;他一直在跑来跑去地忙活:急急忙忙地跑去请医生;一下子就请来了三个;跑药房;跑理发店(俄国和欧洲习俗:理发店兼管放血;治疗各种民间疑难杂症。)。将军给救活了;但是还没恢复知觉;医生们表示〃无论如何;病人仍未脱离险境〃。瓦里娅和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寸步不离地守在病人身旁;加尼亚很不安;也很惊慌;但是他不愿上楼;甚至怕见病人;他扭着双手;语无伦次地跟公爵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他在说话中表示:〃家门不幸;事有凑巧;偏赶在这时候!〃公爵觉得;他说的〃这时候〃究竟指什么时候;他心里是有数的。公爵没有在普季岑家碰见伊波利特。傍晚;列别杰夫跑来了;此公在上午作了一番〃解释〃以后;居然一直酣睡到此刻。现在;他的宿酒几乎全醒了;在病人身旁伤心恸哭;好像哭自己的亲哥哥似的。他大声骂自己混蛋;但是没说明为什么是混蛋;他缠着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一再要她相信;〃这是他;他是罪魁祸首;除了他;跟谁都不相干。。。。。。也仅仅出于一种愉快的好奇心。。。。。。而'死者;(将军还活着;不知为什么他硬要这么称呼他)甚至是一位非常有天才的人!〃他特别严肃地坚持〃天才〃二字;好像这样说;这时;就可能产生一种非凡的效果似的。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看见他在真心流泪;终于对他毫无责备之意;甚至还几乎很亲切地对他说道:〃好了;上帝保佑您;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好了;上帝会饶恕您的!〃列别杰夫听到这话和说这话时的声调后;大为感动;以致整个晚上都不肯离开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以后几天;一直到将军去世;他几乎从早到晚都待在他们家)。这一天;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两次派人来见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打听病人的健康状况。晚九点;公爵来到叶潘钦府的客厅(客厅里已经坐满了客人)后;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立刻关切而又详细地向他询问了病人的情况;当别洛孔斯卡娅问:〃这病人是谁?尼娜。亚历山德罗芙娜又是什么人?〃的时候;她又庄重地作了回答。公爵看到这情形;心里很高兴。他本人在跟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说明情况的时候;也说得〃很好〃;正如阿格拉娅的两位姐姐后来说的那样:〃说得谦虚而又文静;既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指手划脚;而且风度翩翩;进门的时候也优游从容;穿得也非常好;〃他不仅没有像他头天担心的那样;〃在光滑的地板上摔倒〃;甚至还明显地博得了所有在座的老爷少爷和太太小姐们的好感。
    至于说他自己;等他坐好并向四周端详了一番以后;他立刻发现;在座的老爷太太和少爷小姐们;既不像昨天阿格拉娅吓唬他的那样;都是些妖魔鬼怪;也不像他夜里梦见的那样;全是些面目可憎的人。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个被可怕地称之为〃上流社会〃的一小角。由于某些自己特别的意图。考虑和向往;他早就渴望跻身于这个由人组成的魔力圈了;因此他对初次获得的印象感受特别深。这个初次的印象甚至可以说是令人神往的。不知为什么;他立刻而且忽然感到;所有这些人好像生来就应当在一起;似乎叶潘钦家这天晚上根本就没有举行任何〃晚会〃;也没有邀请任何宾客;似乎所有这些人都是最亲近的〃自家人〃;他本人也似乎早已是他们最忠实的朋友和志同道合者了;在离别不久之后又重新回到他们中来了。优雅的举止;淳朴的风度;表面的诚恳坦荡所产生的魅力;几乎是神奇的。他连想也没想到;所有这些淳朴和高贵;机智和高度的自尊;也许不过是经过艺术加工的貌似堂皇的制成品罢了。大多数客人;虽然外表看去十分气派;其实也都是些相当空虚的人;不过因为志得意满;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身上的许多好东西;不过是做出来的罢了;然而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因为他们这样做是无意识的;得之于祖传。但是公爵在最初的美好印象的魅力下;甚至都不肯对此提出疑问。比如;他看见这位老人;这位显赫的大官;就年龄来说;完全可以做他的爷爷;为了听他说话;居然中断了与旁人交谈;而他又是这么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他不仅留心听;而且显然很重视他的意见;对他是如此的和蔼可亲;心地又如此真诚善良;其实他俩萍水相逢;今天才头一次见面。也许;这种分外优雅的彬彬有礼;对公爵热情而又敏感的心起了作用。也许;他早就对他们抱有好感;甚至先入为主地产生了极好的印象。
    其实;所有这些人虽然是这家的〃通家之好〃;彼此也都视同莫逆;但是说实在的;远不是这么回事;他们既不是这家的好友;彼此也毫无交情;根本不是刚刚把公爵介绍给他们;跟他们初次相识时公爵所认为的那样。这里就有人从来不承认;也根本不承认叶潘钦家跟他们多多少少是平等的。这里就有人甚至于彼此不共戴天;比如;别洛孔斯卡娅老太婆终其生都〃看不起〃那个〃年老大官〃的老婆;那位太太也非常不喜欢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至于那位〃大官〃;也就是那位太太的丈夫;不知道为什么;从叶潘钦夫妇年轻的时候起;就是他们俩的保护人;如今;则在厅堂高踞首座;在伊万。费奥多罗维奇看来;俨然是个庞然大物;只要他在座;伊万。费奥多罗维奇除了毕恭毕敬和诚惶诚恐以外;简直不可能有任何其他感觉;假如;哪怕仅仅有一分钟;他认为自己可以跟他平起平坐;而不是把他看作俄林波斯圣山上的尤比特(罗马神话中的主神;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宙斯。)的话;他就会打心眼里瞧不起自己。这里还有些人;彼此已经多年不见;除了冷漠(如果不是厌恶的话)以外;彼此没有任何感情;可是现在相遇之后;倒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面;而且彼此一直很要好;关系也一直很融洽似的。话又说回来;今天光临的客人人数并不多。除了别洛孔斯卡娅和那位〃年老的大官〃(他的确是位重要人物);除了他的夫人以外;出席今天晚会的;首先有一位相貌十分威严的武职将军(旧俄将军分文武二职。文职将军相当于三等以上文官。武职将军也分三等;即少将。中将。上将。);男爵或者伯爵;有一个德国人的姓名(旧俄军队中经常有外籍军官受聘服役。);此人一向沉默寡言;但却威名显赫;据说他精通政务;甚至可以说很有学问;。。。。。。总之;他是一位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俄罗斯〃的道貌岸然的行政长官;他在五年之中颠来倒去地就会说一句名言〃鞭辟入里〃;但是;这句名言将来肯定会成为谚语;甚至在最高的圈子里也会有所耳闻;他是属于在官场混迹多年(甚至时间长得令人纳闷)的高官之一;这种人寿终正寝时往往高官厚禄;虽然并无显赫的战功和政绩;甚至还对战功。政绩云云抱某种敌对态度。这位将军是伊万。费奥多罗维奇的顶头上司。由于伊万。费奥多罗维奇是位热心肠和知恩必报的人;再加上具有一种特别的自尊心;因此一直认他为自己的恩人;可是这位将军却根本不认为自己是伊万。费奥多罗维奇的恩人;对他的态度十分冷淡;虽然很乐意接受他的百般逢迎;可是他一旦出于某种考虑(甚至根本不是以国是为重的考虑);觉得有此必要的话;一定会立刻把伊万。费奥多罗维奇撤下来;而代之以另一名官吏。这里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有权势的老爷;好像;甚至还是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的亲戚;其实大谬不然;此人位高官大;家私富有;出身望族;体格健壮;身体很好;十分健谈;甚至还享有一种对凡事不满。爱发牢骚(其实;他的牢骚也只是适可而止)。甚至爱动肝火(他身上的这一特点也是令人愉快的)的美名;具有一种英国贵族气派和一种英国人的口味(比如说;爱吃带血的烤牛肉;爱用有英国气派的马具和仆人等)。他是那位〃大官〃的至交;常常给他分忧解难;此外;利扎韦塔。普罗科菲耶芙娜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位上了年纪的先生(此公作风有点轻浮;而且还在某种程度上十分好色);说不定会忽然向亚历山德拉求婚;从而成全一段美满姻缘。来客中;除了这帮最高和最有名望的人以外;还有若干比较年轻的客人;他们也光彩照人;人品十分优雅。除了希公爵和叶夫根尼。帕夫洛维奇以外;还有一位风流倜傥的出了名的花花太岁N公爵;过去曾在整个欧洲寻花问柳;征服过许多女人的心;此人如今已经四十有五;但是外表仍旧十分潇洒;风度翩翩;能说会道;颇有资产;不过已经略微败落;而且因为住惯了;多半在国外居住。最后;还有一些人;似乎组成了一个甚至特别的第三阶层;就他们本身说;并不属于社会的这一〃禁圈〃;但是他们也像叶潘钦家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有时也可以在这一〃禁圈〃里遇到。按叶潘钦家认定的某种分寸感;他们虽然很少请客;但是一旦请客却喜欢将上流社会的人同较低阶层的人(〃中等人〃中的优秀代表)掺合在一起。为此;有些人常常夸奖叶潘钦夫妇;认为他们懂得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为人处世颇有分寸;而叶潘钦夫妇也以大家对他们的这一看法自豪。有一位工程兵上校;便是这类中等人在这天晚会上的代表人物之一。此人规行矩步;是希公爵的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也是由希公爵介绍给叶潘钦府的;但是此君在高朋满座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而且在右手很粗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很大。很显眼的戒指;很可能;这枚戒指是上峰赏赐给他的。最后;这里甚至还有一位搞文学的诗人;父母是德国人(指德裔俄罗斯人。);但却是一位俄罗斯诗人;再说;此人文质彬彬;因此可以毫不担心地把他介绍给上流社会。他外表英俊潇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感到讨厌;他约莫三十八。九岁;穿得无可挑剔;属于德国人中最典型的资产阶级家庭;但也是最可尊敬的家庭;他善于抓住各种机会;博得高级人士的庇护;赢得他们的赏识。他曾经从德文翻译过一位重要德国诗人的一部重要的诗作;他善于把自己的译作用诗体铭文献给某某人;以此来夸耀他跟某位著名的;但是已故的俄国诗人有交情(有许多作家非常喜欢在报章杂志上自作多情;夸耀他们跟某些已故的大作家有私交);他是由那位〃年老大官〃的老婆新近介绍给叶潘钦府的。这位太太素有保护文学家和学者的美名;她也的确通过某些身居高位的人(她在他们身边是说得上话的)帮忙;甚至给一。两位文学家弄到过津贴。而就某一点来说;她也的确是有影响的。她是一位四十五岁上下的太太(由此可见;对于她的丈夫这么一个老态龙钟的人来说;也可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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