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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莱蒙特:福地-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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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迅速喝茶,不停地环顾四周,默不作声地想着信中一些严厉的词句,不时还瞅着马利诺夫斯基。他看到他坐得那么安稳,那么悠闲自在地喝茶,感到十分惊异。
  “您喝酒吗?您没有看钟?您是不是忙着要到哪儿去?维尔切克!”
  “您要去值班?”
  因为维尔切克在铁路仓库里工作。
  “不,我从今和铁路局永远告别了。”
  “怎么啦?您抽彩赢了?”
  “您是不是要和门德尔松的女儿结婚?”
  “您是不是要带着铁路上赚的钱去美国?”
  大家齐声叫起来了。
  “在铁路上我没有赚什么钱,我还有笔好点的,很好的生意。它会使我振兴,你们看吧!我马上会站立起来的。”
  “你站得总是很稳的。”马利诺夫斯基说后,用一双表现出轻蔑和不乐意的神情的绿眼睛看着他。
  “可是我不是疯子,我从来不干那种别出心裁的、干不成的事。”
  “你除了在买和卖上搞欺骗之外,还知道、或者还能知道什么呢!你是一个单纯的,可又很粗暴的生意人。可是你应当知道,一些聪明人的狂热行动却比象你这样只会廉价买进、高价卖出的实际的、但很愚蠢的做法给社会带来了更多的好处。听见没有?维尔切克。”
  “听到了。当你需要新的贷款时,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正好①,你把最近到的铜丝分给我二十磅吧!”马利诺夫斯基平心静气地说道。
  
  ①原文是法文。
  维尔切克虽然生气,仍把这个定货记在笔记本上。
  “你们别再吵嘴和谈生意了。”
  “吵嘴并不妨碍做生意。”维尔切克喃喃地说。一面在房里踱步,战战兢兢地搓着手,舔着他向外脱出的大嘴唇,同时不断地理着他披满了整个脑袋的头发。这头发在那长满了皱纹的矮小丑陋的脑门上形成了一团鬣发。
  马利诺夫斯基两只眼不断瞅着他,低声地说:
  “你看起来象个老侍女。”
  “这对你们有何妨碍?”
  “我看到这些家具就讨厌,因为它们挡住了我的视线。”
  “那您就看看那个茶炊或者自己的鼻子吧!要不然看什么呢!”
  “那个木桶正好把茶炊挡住了,我看不见。”
  “马利诺夫斯基!”维尔切克噗哧一声笑了。他的一双藏得好好的小蓝眼睛里,闪出了一道愤怒的凶光。随后他开始使劲地扭着钟上金色的大弹簧。
  “维尔切克!”他表示友善地瞅着斯塔赫,甜蜜地笑了。
  “你们的嘴巴应该套上套子,否则你们还会咬人。”
  “我给您讲一桩有趣的事,只不过您不要打岔。”舒尔茨吆喝道。他又给所有的人倒起茶来。“这是今天从索斯诺维茨的迪尔曼那里来的雷茨克对我说的。”
  “有趣的是,关于这个畜生还能有什么新的好说。”
  “你马上就会知道。一个月前,有一个伯爵经过索斯诺维茨时,在那儿玩过一阵。迪尔曼这个过去做过猪生意的人是个老骗子,他过去在卡托维兹还做过堂倌①。这一回,他请伯爵来到自己家里,单请还不够,他还叫仆人在接待贵客时在家门口设立一个凯旋门,安排一顿由专车从柏林送来的最好的午餐,同时在伯爵来后,他还亲自替他脱皮鞋。他这么干,是为了通过伯爵的帮助获得一份普鲁士的票据。伯爵在他的公馆里休息了三天后,回自己的祖国②去了。伯爵走后几天,迪尔曼便把他工厂里木工车间的这个技工雷茨克叫来,叫他画一个最漂亮的木箱子的图样,要尽量画得漂亮点。雷茨克画了一口大棺材的图样,人们照着在柏林做好了一个箱子,寄给了迪尔曼。雷茨克这白痴于是当着迪尔曼全家和他工厂的经理们,把这个大箱子安放在迪尔曼的客厅里的荣誉席位上。箱子里还放进了一张床,床上铺着全套铺盖和伯爵平日常用的东西。然后他把箱子锁上,箱上钉了一块白铁,铁上用德文刻写了下面一段话:“这个箱里有一张床,床上有铺盖,一八××年十月的一天,威廉·约翰·索默斯特—索默斯坦伯爵老爷为了表示礼貌,在床上睡过三次。
  
  ①②原文是德文。
  “这是开玩笑的,不可能。”
  大家都认为不可能。
  “我相信雷茨克的话,他从来不撒谎。”
  “可是这太愚蠢了。”
  “这是这个过去的猪商对伯爵的好意,表示感恩戴德,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也可能的。不过这样可笑的事,在罗兹,在这些百万富翁之中,很少见到。对斯坦尼斯瓦夫·门德尔松和这个梅什科夫斯基工程师决斗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
  “克纳贝不是很可笑吗?那个老莱赫尔,当他坐在餐厅里时,只要有人对他高声地叫一声‘堂倌’他就会本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他过去当过堂倌。可是楚克尔呢!他甚至把餐厅里的残羹剩饭带回家给我的母亲去卖钱。莱赫尔只会签名,手里拿一本书在自己办公室里接见有事要找他的人。这本书因为常常是由他的仆人打开后递给他的,有时就出现莱赫尔当着他的客人把书都拿反了的情况。”
  “每个人爱怎么做都可以怎么做。我以为没有必要去嘲笑。”
  “可是对于一些蠢事情,每个人都可以笑话笑话。”
  “你,维尔切克,你在为自己辩护。这是因为有人笑你,笑你的长头发,笑你满身的香气,笑你戴项链和戒指,笑你爱打扮。”
  “只有蠢人才对什么都大惊小怪。谁最爱笑话人,他自己才是最可笑的。”
  “这就是说如果你打算挣得百万家财,你就讥笑我们大家。”
  “因为你们自己就很可笑。”
  哈尔佩恩握了他们的手后,出去了,他不喜欢这些年轻人对工厂老板们进行嘲笑。
  “为什么?你说清楚呀!维尔切克。”
  “因为你们的笑很不诚恳,你们在不怀好意地进行嘲弄。
  这是因为你们自己什么也没有,而他们享有百万家财。”
  “这说的又是新鲜事了。我早就想到您会有新的可说。如果您要这么说下去,我看您还是不说为好。”
  “你们静一静,现在有一桩重要的事。”马利诺夫斯基高声地说,“尤焦·亚斯库尔斯基明天晚上需要一百卢布,他求我们大家借给他这个数目,以后他将按每月十个卢布分期付还。这笔钱关系到他的死活,我再一次请求你们给他友好的援助。将来全数归还由我担保。”
  “你愿意对你的这个发现承担责任?”
  “维尔切克!”马利诺夫斯基用拳头砸着桌子,生气地叫了,“先生们,我们一起凑起这个数目吧!”然后他又以较为温和的口气补充了一句,将身边仅有的五个卢布放在桌上。舒尔茨也拿出了五个卢布,布卢门费尔德拿出了十个卢布。
  “谁没有钱,我给他添上。今天我虽然没有,明天可以借。”
  霍恩说道,“好,维尔切克,请您拿出二十个卢布!”
  “讲句老实话,我身边连三个卢布都没有。你们替我出五个卢布吧!”
  “您想得真好。”霍恩喃喃地说。
  “你们不要把他算进去。霍恩,现在已经有二十卢布,你还要拿出八十卢布来。你们必须在明天晚上六点以前。”
  “一定可以,尤泽夫先生!到时候你来找我。”
  尤焦含着激动的眼泪,对除维尔切克之外的所有的人表示了感谢。维尔切克轻蔑地笑了,在房间里急急忙忙地踱步。
  他有钱,可从来没有借给任何人。
  “你为什么需要一百卢布这么多的钱?”维尔切克问尤焦道。
  “如果你不肯借,你就不要问。”
  “替我向你妈妈问好。”
  尤焦没有回答,他清楚地记得这个维尔切克过去向他们借过钱,他对他今天的态度很为不满。现在,尤焦急于要把好消息带回家去,这些钱是为妈妈借的,因为她被一个面包师交给一个小店老板给扣留了,要付一百卢布才能赎回。在别的方面,他住的房子不要房租,当了一些东西后也拿到了点钱,他全家还不至饿死。尤焦虽然走得很快,可他走到阶梯上,又回过头来,对马利诺夫斯基低声地说:
  “阿达希!把这封信借给我看几天,我不会弄坏它。”
  “你可以把它据为己有,它对我来说没有用了。”
  尤焦吻了他后,走了。
  留下的人沉默了一会儿。
  布卢门费尔德开始定小提琴的弦。霍恩在喝茶。舒尔兹凝视着那个在不停地微笑,同时留心看着自己用铅笔在桌布上画的代数公式的马利诺夫斯基。维尔切克在房间里徘徊,想着他明天赖以维持他的整个局面的生意,有时他打住了脚步,以很不礼貌的眼光环顾在场的人们,在这种眼光中,包含着对他们的轻蔑和不满。有时他又坐了下来,脱下皮鞋,因为他的黑漆皮鞋虽然很漂亮,可是太瘦小了,穿在脚上越来越感到难受。
  他的穿着就象一个打扮得过分了的事务员。
  “舒尔茨,我发现了你们年轻的凯斯勒的秘密。”他重又把皮鞋穿上,在房间里继续徘徊。
  “您有特殊的侦察本领。”
  “因为我的视力很好。”
  “视力好有时候是顶用的。”
  “马利诺夫斯基!”他说着坐了下来,因为他的脚被鞋夹痛了。
  “您可以再来显示一下您的敏锐和深刻的洞察力!我们是会耐心听的。你的皮鞋也可能因此会松一点。”阿达姆讽刺道。
  “我昨天早晨在东大街遇见了一个很漂亮的姑娘,这姑娘我面熟,因此我跟着她,想看清楚一点。后来她到了杰尔纳街,走进一栋房子后,在它的院子里突然不见了。我当时觉得有点不痛快,想找一个警察打听她的情况,可这时候却看见年轻的凯斯勒也走进了这栋房的大门。我对他有怀疑,因为大家知道,这个凯斯勒经常爱跟在姑娘们后面跑。于是我在房前等着,十几分钟后我终于看见他出来了,但不是一个人,而是和一个姑娘一道出来的。这个姑娘穿得很漂亮,我几乎难以认出。他们俩坐上了早在离这里几栋房子远的地方等着他们的一辆马车,到火车站去了。这个姑娘,马利诺夫斯基,你该认识。”
  “你为什么这么说?”他表面上装得平心静气地问道。
  “我上个星期天看见你和她在一起。你从凯斯勒家里出来,甚至还牵着她的手。”
  “这不对,这不可能……”他狂怒地叫了起来,嘴里还念着一个名字。
  “我可以肯定,这就是她,黑头发姑娘,很活泼,很漂亮。”
  “算了吧!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毫不在意地说道,同时感到有一只手伸到了他身上,在使劲地拉他。这是卓希卡,他的妹妹。
  不,他不相信这是他的妹妹。他默不作声地坐着,但很想走,想回家去,而身子却又动弹不得,甚至连眼睛也睁不开。他不敢看他周围的人,因为他怕他们发现他的私秘。
  他心绪平静了后,才慢慢穿上了衣服,没有等其他的人就出去了。
  他要找他的住在凯斯勒家的父亲和母亲。
  凯斯勒的住宅是一栋三层楼四角形的房子,很象一处可以住敌百人的兵营。这栋房子里很阴暗,也很寂静,只有一个窗子可以进光线。它现在仿佛是沉睡着一样,在马利诺夫斯基走过的走廊里,也是黑古隆冬、空无一人的,仅他自己的脚步声,就把整个房子都震响了。
  后来他遇见了妈妈和弟弟。他弟弟坐在厨房里,把一块头巾卷起来塞着耳朵,喃喃背诵着明天的功课。
  “父亲早就去工厂了?”马利诺夫斯基问道,可是他的一双眼却望着隔壁的一间房里,想找到卓希卡。
  母亲没有回答。她跪在一张挂在五斗柜上被紫色灯光照得十分明亮的圣母全身像前,正在默默地祈祷,同时把一粒粒的念珠迅速往下推去。
  “卓希卡在哪里?”他不耐烦地问道。
  “您生活的幸福的硕果,耶稣,阿门。父亲早就走了,卓希卡昨天到奥莱霞姑妈那儿去了。”
  她继续祈祷。
  阿达姆这时不知该怎么办。他想把自己的怀疑告诉母亲。
  可是他看她这样虔诚地祈祷,又不敢惊动她。
  他对充满了这栋阴暗房子的寂静感到十分难受。
  他坐了一会儿,看着他母亲的苍老和显得疲惫不堪的脸庞,她那在血红的灯光照耀下的花白头发,和摆在一幅挂图旁的两盆盛开着的风信子花,这花在房里散发着浓郁的芳香。
  “流水,土地,桌子,水手。”他弟弟重复地念着这些单词,不停地摇晃着他的两只脚。
  “卓希卡当真到姑妈那里去了?”他低声地问道。
  “我已经对你说了。茶还是热的,水是约泽克刚从厂里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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