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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莱蒙特:福地-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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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象通常一样,咱们能赚百分之十五。”
  “你要多少?”
  “三万马克,在莱比锡要用。”
  “好,我电汇给你。你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一个星期后回来。”
  “一言为定!”银行家高兴地叫了一声,从办公桌稍微离开点,点着了雪茄,打量了半晌韦尔特。韦尔特啃了啃手杖上的圆球,正了正眼镜,一双眼凝视着某个地方。
  “棉花出手怎么样?”格罗斯吕克开始问道。
  “我们卖了一半。”
  “这我知道,知道,你们大概赚了七成五,剩下的呢?”
  “准备自己加工。”
  “工厂正在扩建?”
  “一个月后完工,三个月后安装好机器,十月份投产。”
  “我就喜欢这样痛快,这是罗兹作风,好极了!”他更为小声地补充说,轻和地微笑着,“博罗维耶茨基是个聪明人,可是……”
  他欲言又止,鄙夷地笑了一下,吐了口烟,盖住了脸。
  “可是怎样?……”莫雷茨感兴趣地接了过来。
  “可是他太喜欢跟有夫之妇纠缠,当厂主的不能这样。
  “这对他没什么不好,而且不久他就要结婚了,已经有了未婚妻。”
  “未婚妻又不是期票,只不过是一纸普普通通的收据而已,到期不用付钱,也不会造成破产。我很喜欢博罗维耶茨基,太喜欢他了,他要是咱们的人,我就把我的梅丽给他,可是……”
  “可是……”莫雷茨接过了他的话,因为银行家又不说了。
  “可是我得找他的麻烦,这么干我并不愉快,很不愉快呀,所以我要请你替我向他解释解释。”
  “这是怎么回事?”韦尔特不安地问道。
  “我得收回贷款。”银行家愁眉苦脸地轻声说,还装出十分诚恳和无可奈何的样子,啧啧地嘬着嘴唇,叼着雪茄,叹着气,同时对韦尔特察颜观色。莫雷茨正在往上托眼镜,忍着自己的不安,可是他忍不住。
  这条新闻对他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但他马上镇静了下来,捋了捋胡须,干巴巴地说:
  “我们可以到别处借贷。”
  “我知道你们可以,正因为以后不能跟你们共事,我才感到很不愉快。”
  “为什么?”莫雷茨单刀直入地问道,因为银行家脸上的表情和他意在言外的话使他感到疑虑。
  “我不能,因为资本都占用了,所以不能,而且,我得顾全大局……我不能干受损失……我不痛快……”他含含糊糊地说着,时续时断,拐弯抹角,目的是让莫雷茨先生坦率地问他。
  可是莫雷茨沉默不语,预感到格罗斯吕克要收回贷款,肯定是有人从侧面给这个银行家施加了压力。他不想问,为的是不在他面前表露自己对他的怀疑,因为这个对他来说,事关重大。
  格罗斯吕克在办公室里迈着步子,稍稍压低了嗓门,友好地说:
  “咱们说句心里话,朋友的话,莫雷茨先生,你干吗要跟博罗维耶茨基合伙呢?你自己不能单开个工厂吗?”
  “我没钱!”他简单地回了一句,接着便注意听取回答。
  “这不是原因,钱嘛,许多人都有,而且你人缘好,有本事。我干吗要跟你打交道呢?为什么你说句话我马上就拿出三万马克呢?因为我了解你,我知道凭你的人缘,我就能赚百分之十。”
  “百分之七点五!”莫雷茨急忙更正说。
  “我不过是随便举个例子。谁都想跟你打交道,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发迹的,可你干吗还要跟博罗维耶茨基冒险呢?他精明,是出色的印染家,但是他不是实干家。他净在罗兹东拉西扯,说什么必须把罗兹的生产高尚化啦,加以提高啦!这都是一派胡说八道。什么叫‘生产高尚化’?什么叫‘该结束罗兹的粗制滥造’?这是他的原话,是蠢到了家的话!”他恶狠狠地嚷得声音很大,“他要是动动心思,去降低成本,开辟新市场,提高利率,那也算他聪明;可是他想改造罗兹的工业。工业不仅改造不了,倒用不着费劲就会折断脖子的。他要是不损害别人,人家谁也不会说半句闲话。你要是想冒险,你就冒去!爬得高,摔得厉害。他为什么要开工厂,克诺尔愿意借给他两万卢布,好大的一笔钱,我可赚不了这么多。可是他不要,他要开工厂,他要‘使生产高尚化’,他要损害莎亚、楚克尔、克诺尔——整个罗兹棉纺业的利益。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想让波兰人说:你们出粗制滥造的货,你们骗钱,你们剥削工人;而博罗维耶茨基呢,我们呢,我们经营企业是正正当当、老老实实、脚踏实地的。”
  “行长先生真有远见呀!”莫雷茨讥讽地说。
  “你别笑,我看得远。想当初库罗夫斯基建厂,我就知道结果如何,于是我对格兰茨曼说:你也建吧,马上开工,要不他要吃掉你的,可是格兰茨曼不听,现在怎么样了呢?他赔光了,进了莎亚的事务所。因为库罗夫斯基只用志同道合的人,他站住脚了,没办法跟他竞争。才过一年,他用他那颜料想赚多少就能赚多少。问题倒不在这儿,问题是:既然一个波兰人得了手,那么不久他们就会成群结伙地干起来。你还以为,特拉文斯基不跟布拉赫曼,不跟凯斯勒竞争吗?他光拆他们的台。他自己倒不赚钱,每年还贴,可是他为害多端,因为他给货物降价,增加工头和工人的工钱!他玩弄什么慈善事业,但是让别人付出代价;昨天,凯斯勒的整个纺纱车间停工了。为什么?就因为工头和工人都说,只要给他们的工钱跟特拉文斯基厂的工钱不一样多,他们就不干!一个工厂背着限期订货的包袱,什么条件都得答应,也真够惨的!凯斯勒今年要是亏百分之十,那就真该归功于特拉文斯基了!妈的,这已经不是犯傻了,这是一百倍的愚蠢!现在又冒出个博罗维耶茨基来,还许愿,说要‘生产高尚化’,哈,哈,哈!真让人好笑。博罗维耶茨基如果得逞,过两年一个什么索斯诺夫斯基又要投资搞‘高尚化’了,四年以后,他们就是八个,都‘高尚化’起来,破坏价格,那么,十年之后,整个罗兹就都归他们了!”
  莫雷茨笑银行家在杞人忧天。
  “这不是打哈哈,我说的担心不是胡诌,我熟悉他们,我知道咱们竞争不过他们,因为他们有整个国家作靠山。所以,必须把博罗维耶茨基吃掉,必须让大伙都看清局势,手拉手,紧密地团结起来!”
  “那德国人呢?”莫雷茨正了正眼镜,简单地问道。
  “他们,不必算在帐上,早晚魔鬼要把他们从这儿抓走的,留下来的是咱们,这是咱们的事,你明白吗?莫雷茨先生!”
  “明白是明白,可是我的资本在博罗维耶茨基那儿要是利润高,那我就跟他走。”他轻声地说,一面啃着手杖。
  “这纯粹是商人的话,可我事先就可以担保,你这个投资将一无所获,也许你要赔得一干二净。”
  “走着瞧吧!”
  “我祝你成功。我说的,就是我想的,也是咱们整个罗兹想的。你自己说说看,他们要工厂干什么?他们可以呆在乡下,养赛马,出国、打猎、跟别人的老婆调情,搞政治,梳妆打扮嘛!可他们异想天开,要工厂,尤其要什么‘生产高尚化’;他们认为,‘高尚化’这匹英国公马一娶傻头傻脑的本地母马,这母马就能生个上院的议员哩!”他既表示遗憾,又带威胁的口吻说。
  “他们要是都呆在乡下游手好闲,那罗兹就连一个波兰人都没有了。”
  “让他们来嘛!干活的地方多着呐……看门、听差、赶车,这些事他们熟悉,他们是这些杂活的行家,可是,他们凭什么不去干本行,为什么偏要损害咱们的利益呢?”
  “再见,谢谢行长这一番指教。”
  “我认为,莫雷茨先生,罗兹的一切都是咱们的。这些畜生、癞皮狗只知道今天歉钱,星期六吃顿齐全的晚饭,钻鸭绒被子睡大觉!你说怎么办?”
  “走着瞧。这么说,博罗维耶茨基跟你一分钱的款也没贷吗?”
  “我不能为了他,害了咱们所有的厂主。”
  “这是串通!”莫雷茨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声。
  “什么串通?你说什么呀,这不过是自卫!换个别的什么人,不是博罗维耶茨基,我们早不当回事地把他踩在脚下了,他也早就咽气了。可是你知道,他是怎么挤垮布霍尔茨的,你知道,他是个印染行家,嘿,你知道,有人竟相信他认识大人物,他在市场上出名。”
  “这都是真的,可是我得走了。”莫雷茨说着走了。
  到了事务所后,他来到隔板另一边,凑到了斯塔赫身旁。
  “维尔切克先生,格林斯潘老头子想跟你谈一谈,最好请你马上去。”
  “我可以告诉你,他想跟我谈什么。你也可以转告他,说我不着急卖地皮,我还要经营呢!”
  “随你的便吧!”莫雷茨回了他一句,就走了。
  “都是阴谋诡计!”他来到了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后,想道。
  他只顾想着,却没瞧见在马车上向他点头的齐格蒙特·格林斯潘。格林斯潘于是把他招呼到自己身边。
  “莫雷茨,怎么连老朋友也不认识了!”齐格蒙特走近他说。
  “你好!再见,我没时间。”
  “我想告诉你,梅拉会回来,你星期天来吧!”
  “她还在佛罗伦萨玩吗?”
  “和鲁莎一起,这两个疯丫头。鲁莎不愿给莎亚发信,整整一封信都是电报发的,整整一封,大概有二百行!”
  “她们在那儿玩得挺好吧?”
  “鲁莎觉得没意思,有个意大利侯爵爱上梅拉了,还要到罗兹来看她。”
  “为什么?”
  “想娶她,鲁莎信上说的。”
  “愚蠢。”
  “是真正的侯爵呢!”齐格蒙特解着制服扣子,大声说道。
  “这种头衔在意大利的每一家旅馆里都能买到。”
  他们告辞后,莫雷茨急忙走了。
  他要到工厂去,因为他每天都是这样,他喜欢观赏那一堵堵墙在他眼下越砌越高。可是他今天却走得很慢,格罗斯吕克的一席话使他感到不安。虽然银行家的预言在他看来过于夸张,几乎是不可能成为事实的,但他仍然反复地想着他的那些话。
  他眺望着这座城市,望着条条长蛇阵般的房屋和几百个烟囱。那烟囱象松树墩子一样,在阳光照射下的火热的空气中泛出红色,宛如巨大的烟柱伸向天空。他倾听着城市的喧嚣声,倾听着虽然低沉、却永不停息的工厂干活的轰轰隆隆声,倾听着装满货物奔向四方的平板车的辚辚声。
  他以审视的目光投向不计其数的商店的招牌,投向房屋的木牌,写在阳台、墙壁和窗户上的成千上万的姓名。
  “莫特尔·利帕,哈斯基尔·卓科尔韦克,伊塔·阿伦逊,约泽夫·兰贝格”等等,等等,都是犹太人姓名,间或也掺杂几个德国姓名。
  “都是我们的人!”他喃喃地说着,好象松了一口气似的。当他偶尔在一个裁缝或者铁匠铺的小招牌上瞥见一个波兰人姓名时,他的嘴角上、眼睛里便不由得露出一丝鄙夷的微笑。
  “格罗斯吕克真的发疯了!”他远远望着那一片汪洋的犹太人的房屋、商店和工厂,下了个结论。“银行家反正有点精神病。”他饶有兴味地想着,不再多地考虑格罗斯吕克对罗兹波兰化的担扰了,因为此时此刻,目睹这座城市中犹太人的强大威力,他觉得谁也无法摧毁这股力量。更不用说波兰老粗了!——在他想着这些时,他又冲路遇的科兹沃夫斯基行了个礼。——这位绔袴子弟穿一身鲜艳的缎子服装,蹬一双黄色的漆皮鞋,抡着文明棍,戴着向后脑勺溜去的光闪闪的礼帽,正在街道对面蹓蹓跶,打量着过往的女人。
  他已经不再考虑银行家的那些担心了,可是在对博罗维耶茨基如何使阴谋上,他依然感到顾虑重重。
  这和他的利益有关;只有从这方面看,他和博罗维耶茨基的工厂才涉及到他,至于卡罗尔损失与否,则与他无关。可是他自己却不喜欢冒险,他现在觉得,如果他和所有的犹太人合伙,跟卡罗尔作对,那他们也会把他吃掉。
  “这不是经营买卖!”他现在才看清楚他和卡罗尔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阻碍的原因。
  他明白了答应经营土建项目的承包商为什么退缩——是犹太人从中作梗。
  他们的计划总要受到审查,迟迟得不到批准——也是这些人的阴谋。
  建筑工程处时时中断他们工程的进行,强令把墙砌得过厚——是这些人在告密。
  德国上莱因公司拒绝贷款给他们买机器——也是这些人捣的鬼!
  罗兹街头巷尾关于博罗维耶茨基的那些荒谬、恶毒和愚蠢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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